《修真不穿越》鹤追

22、第22章

　　第22章
　　凤少衡已出了万法殿，步上云端。
　　他左掌中截取下来那一段天机，已被凝在一方白玉宝鉴中，此时随着他催动灵气，朦朦胧胧的显露出一处场景来，却是水泽芦苇荡，鹭鸟低翔，隐约见青瓦白墙，这情形只出现了片刻，又换到一处飞檐拱脚、高阁亭台林立之处，门前水中有鳞兽游弋守卫之处，片刻后又换到了别处……
　　“故布疑阵。”凤少衡皱着眉，哼了一声。
　　此次推演结果不尽人意，只得到了几处似是而非的地界，大抵是楚玉致手中有秘宝可模糊天机。这几处中也许真有楚玉致所在之处，只是他既然已经毫不遮掩的开始推演其下落了，楚玉致不会没所感，定然此时要么已经换了落脚之处藏匿，或者，已经换了替她遮掩之人。
　　而之前出现在宝鉴中的，鹭洲坪、徐府、宁府等，显然此时再去一一探查已来不及，反倒会给了楚玉致走脱的机会。只是，纵使并未得到明确的她的落脚之处，却也不算没有收获，既然不外乎都在荡云泽中，那说明先前推测的果然没错，下宗之中定是有人与炼焦川，或是与楚玉致勾连甚深，怕是早已将人藏在泽中了。
　　只是，既然能借法器蒙蔽天机了，想必此时也是完成转世，藏身之处既已露端倪，荡云泽中下宗之人几乎全被召来法会了，她要是有所警觉定是要趁此再入炼焦川。
　　既是如此，前去炼焦川那处的津渡口，便可坐等她送上门来。
　　“与储师弟说，让他多拖一会，我欲趁此诛魔。”他将手中宝鉴一收，便从袖囊中召出一枚藏音符，待他话落，玉符由白转红，状如燃起，顷刻便从他掌上消失殆尽。
　　做完此事，凤少衡双目神光一敛，腰带上悬着的引渡玉蝉化作星点光芒，融入周身浮动的气机中，与那气机化作一体。
　　有此物在身，荡云泽中大阵他自可穿行无碍。
　　早叛出宗门的楚玉致却是决计不行，他大可赶在殿中下宗之人发现前，让她彻底灰飞烟灭。

　　储少真那头却是早察觉到凤少衡已完成推演，便借机收了神通，让与其他真人施为，此时便是许少奇在讲道，他说的是微尘载世之道，引了部分从道藏阁中所收录的禅宗法门。
　　一时间霞光道道，又有细小种芽自尘中生，化作满殿金莲。
　　虽不若先前储少真所露的那天机纵横，让人心悸，但禅宗妙法如今修行界少有耳闻，却也种别开生面的妙意蕴藏其中，让不少未成金丹，确定自身之道的修士，听得如痴如醉。
　　加之许少奇素来能言善辩，讲到道途上更是妙语连珠，叫不少金丹修士元婴真人也忍不住凝神细听。再观其神通展露出的法道与见识，平日修行上的困顿之处，由他说来，虽是禅宗之法却也能生出触类旁通、豁然开朗之感。如此虽没有天道之威，却叫人不敢轻忽，生怕错漏了可触及自身道途的关键处。
　　也只有从一开始便不在状态中谢行澜，才没听进去几句，却是频频侧目打量殿中一处。储少真暗自接下藏音符，法识查阅了其中的留言后，便觉出谢行澜的魂不守舍，顺着他目光看去，却只见几个下宗随行的女修。
　　“谢师兄却是在看何处？又或是何人？”若是先前，储少真肯定是要拿此事打趣谢行澜的，但是刚才收得凤少衡传讯后，他心中却有些莫名不安，心血来潮一般，觉得诛魔一事恐不会如他们所想的顺利。
　　倒不是信不过凤少衡的能为，反像是之前为蒙蔽众人殿中演法时，自身触碰到了晦涩天机，故而方有所昭示。
　　此事必不会简单。
　　心中有事，传音与谢行澜时，储少真的话语中便多了两分责怪之意，颇有些敲打的意味，换做平常早就惹得谢行澜不快了。
　　只是今日里，谢行澜的心思也不在此处，故而不予计较，反而有些找到了诉说的对象一般。他憋了许久，难得储少真与他搭话，哪还能忍得住。
　　“储师弟，正好正好，你快与我瞧瞧这人，先前你讲道时她便有些奇怪了，如今更甚，你看莫不是炼焦川魔门潜入泽中的细作？”
　　储少真只当他是胡搅蛮缠，却不得不敷衍一番，避免他此时生事，坏了自己与凤少衡一番谋划。
　　只是等他真随谢行澜所欲，仔细往那处看过一眼后，储少真的目光凝重到几乎结成实质。
　　楚玉致？
　　那女修修为低微，却也觉出有人窥视，困顿的往殿上扫了一眼，储少真早已移开眼，谢行澜没避开，反而朝这女修笑了一笑。他皮相生得俊美，也没修出几分仙风道骨的气质来，勾起唇角笑时，只显得风流。
　　叫他这么一笑那女修脸色骤变，立马又低下头去。
　　储少真虽移开了眼，法识却一刻没放松，这一抬头已是叫他认清了，这女修灵台中为金莲映照时，显露出的那一如鱼苗一般的火种。
　　鱼龙九变心灯，楚玉致当初叛出宗门的由头。
　　仙府出土的禅宗之物，外形古朴的铜铸油灯，上纹有似龙似鱼之纹。
　　然而就是这么一盏不起眼之物，却让天资过人的楚玉致入了魔。她从中窥得一点轮回之理，为寻身死魂灯长明之道，暗通炼焦川的轮回宗，终在长生路上走上了歧途。
　　心灯鱼龙火，便是楚玉致护持真魂不灭的手段。
　　储少真立即想到了，这女修便是楚玉致所准备的“转世”之躯，但凤少衡却不在，能灭心灯的凤少衡方才传音自言去截杀楚玉致了。几乎是在发现此人身份的同时，储少真就知晓到，恐怕凤少衡推演有误。
　　天演归纵术凤少衡无疑是十分精通的，但是，天机可以只可以被模糊，不能改变。但有人可以借由模糊的天机误导凤少衡，凤少衡确实理智过人，但是理智不代表他不会被骗，恰恰相反，因为总能理智的做出最正确的判断，误导他做出偏离真相的定论，也极为容易。
　　所以，凤少衡说自己修习天演归纵之术上不如储少真。
　　“谢师兄，你看得没错，正是炼焦川的魔修。”他冷静下来，传音与谢行澜，神态从容。
　　“只是如今却是不好处理了，此女乃是轮回魔宗异术之下的寄体，如今托生下府，怕是不好出手捉拿，谢师兄可愿助我擒此魔孽？”
　　谢行澜一听真是炼焦川的魔修时，便已跃跃欲试，此时更是一挑眉，以灵识回了句，“诛魔一事，自不当推诿。”
　　储少真自不意外，便将心下所想之事，以法识传音与他细说一番。

　　楚玉致在拨弄铜灯上的那一豆烛火。
　　细小的火苗像是一尾小鱼，在她洁白莹润的食指下，游弋躲闪，像是有了灵智一般，幸而这点火是，心中业火，纵使她漫不经心，却也不会真烫了她的指头。
　　祁韶光在一旁看了许久。
　　他认识楚玉致时，她还不是现在的模样，准确说，是不现在这句躯体。那时候不死祸胎，还是横行修行界的魔头，他去寻死，不对，他去寻求灭之剑意时，楚玉致当时还不屑用鱼龙九变心灯，她一身魔功极为强横，加之本是出身法门神通见长的万象宗。
　　不依仗任何法器，便可让一众碰上她便要诛魔的五大宗修士们，要么溃逃，要么身死当场。
　　然而现在的楚玉致不然，她一直握着那盏灯。
　　祁韶光有些奇怪，面前这人在他看来竟有些不像楚玉致，但两人间的心血誓牵系，又告诉他没错，面前的还是楚玉致，只是换了一副温柔少女身躯。
　　好在祁韶光的好奇之心并不太多。
　　“好了。”片刻后楚玉致轻笑了一声，“给我那些师侄们留了些麻烦，想必便是有人能施展天演归纵术，推算出我们正要去炼焦川，却也不能尽数赶过来了。”
　　祁韶光没问楚玉致留下的麻烦是什么，他没心思探究魔头的手腕，除了诛魔的时候。但是既然楚玉致如此说了，想必是能叫万象宗吃大亏的手段，修行界里，没人会低估魔宗修士的心狠手辣。
　　“不能尽数？”祁韶光抓到了他想要的重点，不是不能赶来，而不是不能尽数赶来。“既然如此，你觉得最先追来的会是谁？”
　　“还能有谁，当然是我那位凤小师侄了。”楚玉致不觉得自己留下的后招能拖住凤少衡，她虽没和这位师侄交过手，但这些年在荡云泽中对这位凤小师侄的功绩还有略有耳闻的。“我那贺师弟虽有三个好弟子，但是堪让他托付，诛杀我这样的重任的，想必只有甚合他心意的首徒了。”
　　云渡真君，是尊号，云渡本名贺玉廷，在而今皆是小辈的修行界倒没多少人会称呼他这个名字了。就像是如今在万象宗中，无人会称呼云念云呈为秦玉岚、贺雨霖一般。
　　分神之后，只差半步就是渡劫。
　　这是几乎飞升之下最大的分水岭，到了这个地步，已然人神两分。
　　楚玉致为云渡重创之前，也是进入这一境界之人，纵使而今因得“转世”而境界跌落了，但是眼光和些许手段还在，借由手中秘宝模糊天机，倒也还容易。
　　“如此，倒叫我起了兴致，正好可一睹这剑藏周天的剑，又是如何。”祁韶光倒有些期待了，他本就是灭剑宗的剑修，纵使他已决意随楚玉致入炼焦川，以人以血以杀伐转入魔道。
　　楚玉致一怔，随后咯咯的笑了起来，笑得花枝乱颤，极为失态，“祁小郎君……”
　　“你从哪听说，我这位师侄用剑？”
　　祁韶光不解，反问，“他不是由法入剑，领悟了剑意么？”
　　“是，我这位师侄，领悟了剑意，但是他不用剑。”似乎看够了笑话，楚玉致又变得漫不经心了，“他是天生的剑修，就算贺师弟压着他，从不让他接触飞剑，不让他修行剑道，只许他修行法门渗透，他也能观天地变数，领悟剑意，最终也还是走到了这条路上了。”
　　楚玉致抚摸上那盏铜灯，眼神变得冷冽至极，到了刺骨的地步。
　　“有的人，总是要走上命中注定好的道路。纵使一开始再如何压抑他的本性，却也无法改变什么，最后，他还是会走到命定的路上。”
　　天地如局，命理为纲，似乎谁都逃不过落到身为棋子注定会落下位置上。
　　“就如你我？”祁韶光眼神不变，却问。
　　“就如你我。”楚玉致笑，这回却与祁韶光所认识的那般别无二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