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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芷青要了一支红酒。长期在外头应酬,他们俩都习惯了饭桌上有一点酒。秦扬总结应酬的经验时说过,有了几杯酒下肚,人的大脑就会放松起来,说话也不再那么拘谨,饭桌上气氛就会好很多,谈问题也就顺利很多。
借着酒劲儿,杨芷青单刀直入地切入正题:“秦扬,你和张宁到底准备怎么样?我特别不习惯你俩这种方式,你当初不想离,为什么不坚持住呢?”
“你又不是不知道张宁的脾气,她的强悍天下第一。她下了决心的事情,谁能更改?”秦扬皱了皱眉,喝了一大口酒,好看的眉头轻轻地拧在一起,看得杨芷青一阵心跳。杨芷青一直一直在心里骂着自己,慌乱得不得了。以前没什么花头心思的时候,面对着秦扬也能心如止水,谁知道看到了一线曙光,心里就这样不管不顾地轻狂起来。
“张宁并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样强大和坚定,你们结婚这么多年,难道你没发现吗?”杨芷青迟疑了一下,说。
“我知道,但她硬撑的工夫堪称天下第一。我都不明白她到底在撑什么,为了面子吗?不至于吧?为了自尊吗?更谈不上了。张宁就是这样,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撑什么,可就爱那样撑着。”
“……”杨芷青默默地听秦扬说话。
“婚姻的时间长了,其实大家都不再想到底是不是爱着对方了,我以为自己不过是个负责任的男人,在认真履行自己的职责而已。我也很少问自己这个问题,但张宁很喜欢追究这个。后来我就开始觉得张宁是为秩序而活着,把婚姻中的一切问题都放到秩序中去,非得要什么都井然有序。她的灵活性比你差远了。离婚以后我才明白,其实我确实是爱她的,可有时候爱还真他妈挺累的。”秦扬点燃了一支香烟。
“爱的话,就努力把她争取回来呗。这不是很简单的逻辑吗?”杨芷青努力地控制着自己告白的冲动。
“可我没想到她是如此地恨我。”秦扬狠狠地吐出一口烟。
“何以见得?”
“她竟然能把这种恨告诉斌斌,你想想张宁能让自己在孩子面前像个怨妇,得多不容易?”
“我觉得这不像是张宁的风格。她不会让孩子介入到大人的感情纠葛中来的,她要做一个称职的母亲,对这一点她是很执著的。”
“所以我才觉得特别难接受。张宁的态度让我突然觉得我这么坚持着也怪没意思的。她恨我我没意见,但她不应该把用这种情绪去引导斌斌。”秦扬说。
杨芷青那天也去医院看过秦扬。秦扬大病初愈后的脸色有一点青黄,又透着一些灰暗。他强打精神对杨芷青笑着,让杨芷青的心里泛过一丝绞痛。她想起自己一听到秦扬在西藏出事,就不管不顾地跑飞过去,甚至觉得自己有一点委屈。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尽心尽力地支撑着秦扬的事业,从某种意义来说,她更像是秦扬的贤内助。从众人看来,她比张宁更加精明和强干,而且更理智更冷静,但她自己心里非常清楚,自己是如何的软弱。记得有一次她在游历小北江的时候,在江边的名寺飞来寺里,曾有一位高僧对她说:“你是个外刚内柔的女子,所以你思虑很多,也很脆弱,如果要生活得轻松一点,记住不要想得太多,只要顺其自然,人生就会顺利。”杨芷青当时就被说中了心事,仿佛在茫茫人海中,突然遇到一个知音。
“那时张宁坚持离婚,我一直以为她是一时之气,等这阵气消了,我们会重新和好,没想到她已经恨我至此。”秦扬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秦扬说到这里,突然发现自己已经说得太多,于是停住了话题,重新点燃一支香烟。这些日子,他一直在矛盾中挣扎,爱不能恨不能欲罢不能,他的意志已经几乎要被这种挣扎压垮掉了。今天找到一个渲泄的出口,让他觉得轻松了不少。
沉默在慢慢地漫延着。在一片尴尬的沉默中,秦扬在抽着烟,杨芷青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因为能清楚感觉到秦扬的感情里那一点点动摇,感觉到他们的感情并不那么坚不可摧,她心里有一点点兴奋和激动。一切都不是一成不变的,在合适的环境和条件下,什么都有可能变化。她的机会来到了,从现在开始,她不打算再为他们的复合做任何事情了,她要争取自已的幸福。虽然她同时也觉得自己卑劣无比,她从来不会是一个卑鄙的人,可是破坏好朋友的婚姻,此时在她的内心里却如此地顺理成章,理直气壮。
“秦扬,我今天一定要对你说一件事。你记得吗?你问过我为什么不结婚。”杨芷青打破了两人之间沉闷的沉默:“这么多年,你都没发现我到底爱着谁吗?”
秦扬吓了一跳,再迟钝的男人,此时也应该猜到对面的这个女人打算说什么话了。秦扬并不是没有女人倒追的男人,实际上青年时代和结婚以后,对他示好的女性都不乏其人。但杨芷青说出这番话来,着实还是让他大吃一惊。为了避免让尴尬继续扩展下去,秦扬干脆站起来打了个哈哈,然后去拉杨芷青的手臂,说:“我看我们今天都喝多了,我说了很多语无伦次的话,你不要介意。来来来,我送你回家。”一边招呼服务员买单。
“不,你让我把话说完!我怕我过了今天,就没有勇气说出来了。”杨芷青使劲儿扭着手臂,挣脱了秦扬的手。
“对不起,芷青。”秦扬再次打断杨芷青的话说,“可能今天真的是我失态了,让你误会了什么的话,对不起!”
秦扬这种客套突然让杨芷青很憋气,更多的委屈涌上心头,她的眼泪就这样涌出来,没有任何预警。她抽泣起来,开始还想极力忍住眼泪,但是眼泪越涌越多,双手已经没办法擦净,脸上承载不住,就一个劲儿地滴在衣服上,地上。她索性不再压抑,干脆就这样呜咽起来,声音逐渐不受控制。
秦扬并没有被她的眼泪吓得惊慌失措,他只是叹息了一声,心里想到底怎么回事,每个人都这样相互折磨?到底怎样才能解脱,不知道是天命故意折腾人,还是人天生就喜欢凌虐自己?他掏出手帕想递给杨芷青,但想起来自己的手帕都是张宁买的。就拿起桌上的纸巾,抽出一张,递给了杨芷青。
杨芷青哭了一会儿,觉得胸口舒服了很多,于是慢慢止住了哭声。她仔细地用纸巾擦干净脸上的泪痕,没有抬头,沉默地看着自己面前的茶杯。
这样的沉默让秦扬有点呼吸困难,他正在考虑自己要不要先挑起话题的时候,杨芷青却又开口了:“就这么辛苦吗?面对我就这么有负担吗?”
“芷青,说实话以前我是没有负担的,如果不知道你的感情,我会一直这样心安理得地接受下去。谁让你是张宁的好朋友呢?”秦扬思忖再三,接着说出了最有力的三个字:“对不起!”
同时,他心里在嘲笑着自己:这是什么时代啊,竟然让自己演了这样的言情剧,好不羞煞人。
那天晚上,秦扬没有再开杨芷青的车子,他自己打车回家,让杨芷青自己开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