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馥雅传》瑞源

16、十六、阴谋（一）

　　载煦的话我只听到了一半，当他说完，他好像是喜欢上了我之后，我便觉得自己如羽毛一样飘在了半空，轻飘飘的找不到北了，至于他后面那句“只可惜”，我根本没听见。
　　我向来不是什么聪明人，也从来没有什么雄心壮志，我只盼着能和自己喜欢的人长厢厮守，这就足够了。
　　载煦却神情凝重，我看着他，在他明亮的眼眸中看见了自己的倒影，我说：“你不许骗我，我这人是个实诚心眼，你既然说喜欢我了，我便是要跟你一辈子的了，你甩也甩不掉。”
　　他微微扬起嘴角，笑容苦涩。
　　我觉得有些不对劲，“怎么了？有什么为难的事情吗？”
　　他摇摇头，两只温热的手握住我的肩膀，“出了些状况，可能要委屈你了。”
　　我无所谓地摆摆手，“我有什么委不委屈的？到底出了什么事？”
　　载煦叹了口气，将昨天发生的那件诡异的事情说了，我垂头盯着脚下的砖缝，沉思着。
　　“你在想什么？”载煦问我，“你果然还是在意的，我也觉得对不起你，要是早些日子与额娘说起你，估计皇阿玛指婚的人就是你了，如今我是非娶婉云不可了，只能让你做侧室，委屈你了。”
　　我摆头道：“你是贝勒爷，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虽说我一想到你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就心疼，可是我还是想得开的，至于是正室还是侧室，我倒不在意。我想的是另一件事，我见过那个婉云格格，她曾经一直跟在九阿哥身后，看得出她对九阿哥情深意重。”
　　“谁说不是？婉云从小就喜欢九哥，这是宫中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她怎们会突然想要嫁给我？”
　　我也想不透这个问题，“可是九阿哥似乎很不喜欢婉云。”
　　载煦赞同地点头说：“那倒是，九哥性子洒脱，自从他独自立府在外居住后，便整日笙歌，自然不会把从小玩到大的婉云放在眼中。”
　　这就有意思了，我隐隐觉得有些不好的事情在悄悄酝酿。
　　“对了，还有一件事！”载煦一拍脑门说，“那日你的马车受惊，马身上中了梅花镖。”
　　“你怎么知道的？”
　　“是你的侍女敏慧，她拜托张翰飞去查的。”
　　“哦……”我悄悄向窗外望了一眼，盘虬卧龙的桃树下，张翰飞正和姐姐敏慧说话，他们许久未见，有说不完的心里话要倾诉，我轻声说：“她们姐弟命苦，你以后多让张翰飞来看看他姐姐吧。”
　　“嗯。”载煦握了握我的手，“这个你放心，只是那只梅花镖是宫中的东西，你可曾得罪过宫中的什么人吗？”
　　“宫中的东西？换句话说，是宫中有人在算计我？”我着实吓了一跳，原以为是月姨娘或者是王夫人想要算计我，怎么也没想到会和宫中的人扯上关系。
　　脑海中快速闪过一个又一个画面，我只随奶奶入宫过一次，怎么也不会得罪宫中人物，我想的头痛，靠在载煦肩头，“我怎么可能会有宫中的仇人？这件事我是一点思路都没有，你去想想吧，我是想不出来了。”
　　他搂着我，在我的额头轻轻吻了一下，“这件事我一定查清楚，你好好等我，我回去安排，定不会负了你。”
　　我羞红了脸，拉着他的手，指尖触摸着他的掌纹，“我等你，可是我想你时该怎么办？”
　　他笑了笑，“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我看着他的眼睛，点点头。
　　坤宁宫里，皇后在喝茶，温暖的阳光倾泻在她身上，让她头上的红宝石熠熠生辉，她的对面，九阿哥载沣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手指轻轻扣着茶几，“当当”声在暖阁里显得很刺耳。
　　皇后放下茶杯，皱着眉，“不要再敲了，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载沣的眼神转了转，似是在思量措辞，“皇额娘的吩咐，儿臣都已经照做了，只是我的探子回报，那位程家小姐和十五弟也有交往，我的意思是我实在没看出程家小姐好在什么地方，皇额娘何必执着于她呢？”
　　“愚蠢！”皇后怒目喝道，“原以为你有所长进了，却还是这么不懂事。”
　　载沣心思不顺，被皇后这样一激，索性将心中的想法都说了出来，“我知道皇额娘的打算，你是非要让我娶了程馥雅才行，可是强扭的瓜不甜，我对那个程馥雅是一点感觉也没有，皇额娘就体谅儿子吧。”
　　“让我怎么体谅你？你生在皇家，以后这紫禁城里，三宫六院总会有一个你喜欢的，何必执着眼前呢？你可知道，现在程廷敬和两广总督康定海成了儿女亲家，康定海是程廷敬的至交，程廷敬的话康定海向来是听的。”
　　载沣抿着嘴，摇摇头，“皇额娘，这件事我从一开始就不同意，按舅舅的意思，只要程廷敬成了我们的人，康定海也一定会为我们效力，可是我却不这样想，即便是我娶了程廷敬的女儿，程廷敬也未必替我们效力，那人是个老儒生，迂腐的很，皇额娘不信就等等看，他是不会同意将女儿嫁给我的。”
　　皇后微微一笑，眼神中有说不出的凛冽，“他再迂腐，也是皇上的臣子，皇上的话他总是要听的。”
　　载沣掸了掸衣襟，站起身来，淡淡地说：“皇额娘，我说这话您可别生气，皇阿玛未必听你的，他要是肯听你的话，我和舅舅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难。”
　　说完，载沣便头也不回地出了门去，只留皇后一人在明晃晃地阳光中沉思，看着门口的光线里，灰尘轻轻翻滚着。
　　载沣说的不错，皇上未必听自己的，事实上，皇上除了每月初一十五之外，根本是不登坤宁宫的门。他们夫妻一场，现在看来就是笑话罢了，好在皇后并不在意皇上的爱，她也从未爱过皇上，她只在乎自己的位子是否安稳，等皇上死后，自己的儿子能否成为这紫禁城的主人。
　　她知道皇上现在忌惮自己家的势力，哥哥乌拉那拉远善在西北抗击锡丹蒙古，前线一日不宁，皇上就会仰仗自己一日，可是现在现在朝中有人渐渐有了异议，认为皇上过于恩宠征远将军乌拉那拉远善，古往今来，权臣乱政的例子太多，有人提议往西北军中派遣监军，节制征远将军的权力，提出这个意见的人就是程廷敬。
　　程廷敬虽然没有什么实权，可是只要他振臂一呼就有人响应，其中就有那个两广总督康定海。
　　康定海是一方诸侯，他的话可是分量极重的，而且他控制着广州的对外贸易，极为有钱。前两年，他不知道从什么国家弄来几个金发碧眼的美女献给了皇上，十分会讨皇上欢心。其实皇后也明白，康定海之所以支持程廷敬，也是在打自己的小算盘的。自立国开始，大清国便是闭关锁国，两广总督空守着长长的海岸线，却不受朝廷的重视，康定海自然是想改变这种尴尬的处境，只要皇上压制了西北的陆军，增加东南海防的投入，康定海的好日子也就来了。
　　皇后和哥哥远善思来想去，如今只有将程廷敬变成自己人才能确保乌拉那拉家族的势力不受威胁。可是程廷敬却未必识相，那老东西是个软硬不吃的主，况且他现在也是一品大员，想要降服他，着实有些棘手。硬碰硬是肯定不行了，所以皇后才想出让载沣演一出英雄救美，程廷敬最疼的二女儿如果哭着喊着要嫁给载沣，程廷敬一定会顾及女儿转过来帮助自己的。
　　只是没想到载沣这小子虽然滥情，眼光却还那么高，竟然对程馥雅没有什么兴趣。皇后想了想，狠下心来，叫来掌事宫女夕云，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夕云点点头，退了出去。
　　我回到房中，想着载煦，脸又红了，敏慧和出月见我一脸娇羞，相视笑了，出月说：“恭喜小姐，贺喜小姐。”
　　我笑着瞥了她一眼，“就你最机灵，才哪到哪儿啊？怎么就贺喜上了？”
　　出月给我倒上一杯茶，“小姐要是嫁到了庆贝勒府，可一定要带上我和敏慧姐姐。”
　　敏慧也微笑着说：“我们是要伺候小姐一辈子的。”
　　我红着脸，嗔怪道：“怎么连你也拿我打趣，怎么就嫁到庆贝勒府了？”
　　话虽这样说，心中却也乐开花了，想着能嫁给载煦，这辈子还有什么好奢求呢？可是想到载煦还要娶婉云格格为妻，我只能做个侧室，心头又添了堵，脸上的笑容也就凝住了。
　　我还是不想和别的女人一同分享载煦啊。
　　我在家中翘首盼着载煦，就这样过了两日，这两日我一只躲在房中，让敏慧打听着载煦的消息。载煦每日都往宫中跑，不知道在忙些什么。第三天，门房的人急急忙忙地过来通报，“小姐，老爷让你马上去书房一趟，睿贝勒来了？”
　　我没听清他说的是哪个贝勒，忙问他，“你说清楚了？是睿贝勒还是庆贝勒？”
　　“睿贝勒。”
　　我心中骂了一句，“要死，他来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