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阑听风雨》非渊

48、宴酣

　　书房的门缓缓打开，独孤夜和陈允衡一起走了出来。看到顾沅站在书房门口，独孤夜问道，“你一直在这里等？脚没事吧？”
　　说完不由分说想把顾沅抱起来，顾沅看着院子里这么多人有点不好意思，推拒了独孤夜，“没事啦，那个药膏很管用，我脚上的肿已经好了很多了。”
　　独孤夜相信顾沅的医术，点点头，“那就好。”
　　顾沅扯过独孤夜的手，道，“陈老夫人他们已经在外面等你好久了，你快去见见他们。刚刚我让他们先散开，他们都不散。”
　　独孤夜点点头，反手握住顾沅的手，二人相携走到院子里，轻水和陈允衡紧随其后。轻水看到陈允衡神色轻松，想必是已经无事了，今天的事情可把他吓死了。
　　见独孤夜走过来，院子里的人忙齐齐跪下，“参见太子殿下。”
　　“都起来吧。”独孤夜语气冷淡，他对其他人，一向如此。
　　顾沅笑盈盈的，用另一只手拽拽独孤夜的袖子，他不要吓到人家了啦，人家在外面等他这么久，就不要这么冷冰冰的吧。
　　感到顾沅的暗示，独孤夜顿了顿道，“陈老夫人不必多礼，今天是本王的太子妃外出爬山不慎扭伤了脚，刚好碰到允衡，允衡带她回来的。我来是来接太子妃的。”
　　原来这竟然是太子妃！陈老夫人倒吸一口凉气，她最多只以为这是独孤夜的新宠，两男争一女，虽然觉得奇怪太子殿下明明立过誓，却又和其他人暗度陈仓，但是却没想到顾沅就是太子妃！只是贵为太子妃，出门竟然都不带侍从的吗？
　　陈老夫人不好说什么，她本来还以为陈允衡终于想通了愿意娶妻了，原来不过是误会，又有些失落。
　　独孤夜继续道，“允衡这次救助太子妃有功，特赐极品珍珠一斛，百年人参一株，黄金千两，红绡绸两匹。”陈老夫人惊了一下，其他的还好说，红绡绸可是万金难求的锦缎，夏季穿来清凉无比，自来只有皇宫大内才可拥有，而数量也十分稀少，即使是普通嫔妃，也难得一匹。如今独孤夜却轻描淡写的给了陈家两匹？
　　陈允衡明白独孤夜的意思，打一个巴掌再给一个甜枣，这才是御下之道。忙领旨谢恩了。
　　二夫人和三夫人则很欣喜，陈允衡没有正妻，他的姨娘自然是不配用这么高级的东西，至于他的女儿也不过是区区庶女，到时候这好东西还是便宜了二人。两人已经想着怎么用红绡绸给自己的女儿裁衣服了，到时候出去岂不是艳压群芳？
　　顾沅有些不解，“陈大人并未娶妻，你送他绫罗绸缎于他也是无用啊？”
　　独孤夜看了眼陈允衡，对顾沅解释道，“允衡对我说他会尽快娶个夫人过门，我已经答应他到时候会找父皇为他们赐婚了。这两匹红绡绸，就当作是提前给允衡的新婚贺礼了。”
　　顾沅没想到是这个答案，一下子就笑了，对陈允衡说，“既如此，提前恭喜陈大人啦。”
　　陈老夫人也很欣喜，她本来都已经放弃陈允衡会娶妻了，没想到一切居然峰回路转，而且还能得到皇帝的赐婚，那可真是无上荣耀。
　　二夫人和三夫人听到却有些恼火，如意算盘落了个空不说，本来陈允衡要是续弦，毕竟是继室，地位也不会太高，但是要是能有皇帝陛下的赐婚，那可就完全不一样了。到时候新夫人入府来，岂不是还要事事压他们一头？
　　陈老夫人看了看天色，“不知太子殿下有没有用过晚膳？今日是否还会回宫？”她还是需要问一下好看看要不要再做安排。
　　独孤夜看了看顾沅，对陈老夫人道，“麻烦陈老夫人帮忙准备一些菜肴吧。至于住处，我陪太子妃在贵府借宿一晚，明日再回去。”
　　顾沅很开心，眼睛亮晶晶的看着独孤夜，天色虽晚，但是回宫却不是难事。独孤夜是照顾自己的心情才陪她一起在外面住一晚的。
　　独孤夜看到顾沅亮晶晶的眼神，也笑了一下，摸了摸顾沅的头，未在多言了。
　　这边陈老夫人已经领着独孤夜和顾沅到了宴会厅，对二人道，“劳烦殿下稍等片刻，老身这就去安排厨房准备菜肴。”说完便离开了。
　　陈允衡、轻水和他的二弟三弟及两位夫人留在这里，准备陪独孤夜一起用晚膳。
　　“轻水，你先回去吧。”独孤夜道。
　　轻水抱了抱拳，“是。”转头对陈允衡道，“劳烦陈大人。”
　　陈允衡点了点头，忙引着二人落座。
　　二夫人想拉顾沅和她到偏厅去，毕竟里面男人聊事情喝酒，顾沅在也不方便。她还指望着这次二老爷能在太子殿下面前露露脸呢。而且假如顾沅陪自己去偏厅吃饭，自己和顾沅同为女人，也更有话题可聊。
　　顾沅本要坐在独孤夜身边，冷不防被二夫人一扯，有些诧异，“这位夫人有什么事情吗？”
　　二人的动静也惊动了独孤夜，独孤夜抬起头，一言不发的看着二夫人。
　　二夫人福了一福，“妾身是想请太子妃殿下同妾身一起去偏厅就餐。”
　　二老爷点了点头，是这个理。
　　陈允衡皱了皱眉，心道不好，二房三房的，该不会以为太子殿下是真的想在陈家用餐吧，忙道，“二弟妹，三弟妹，不用去偏厅了，你们也在这边坐吧。”
　　三夫人笑了下，道，“这哪行？大哥，虽然你贵为右相，但是也不能不按规矩办事啊？男人吃饭，哪有女人在一旁的道理。”
　　独孤夜点点头，“那你们出去吧。”
　　二夫人笑容更盛，看来这大哥，虽然贵为右相，但并不如她们懂太子殿下的心哪。忙拉着顾沅准备一起离开。
　　顾沅挣开了二夫人的手，她不是很习惯陌生人和她拉拉扯扯的，皱了皱眉，道，“这位夫人不好意思，有话说话就好，我不太习惯拉拉扯扯。”顾沅说的非常客气。
　　二夫人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只能道，“那便请太子妃殿下同妾身一起出去吧。”
　　“本王的意思是，两位夫人可以出去了，与太子妃何干？”独孤夜拉过顾沅，坐在自己身侧。
　　两位夫人的脸色都有点不好看，却也只得作罢出去了。
　　很快便有了流水的侍女前来上菜，美味佳肴端到独孤夜面前，侍女正准备跪下来帮独孤夜布菜，独孤夜却挥挥手让她们出去了。
　　二老爷和三老爷都有些不理解，不需要人伺候，难道太子殿下要亲自动手吗？然而纵然心里再多疑问，却也不敢问出口，因着独孤夜没留下侍女伺候，他们二人自然也不敢留，也让侍女们都下去了。
　　二老爷陈昭和三老爷陈熙都不是陈老夫人所出，陈老夫人身体不好，只得了陈允衡一个，因此陈昭和陈熙都是庶出的。然而因为陈老夫人心善，一直视如己出，因此两人的日子过得也相当不错。
　　两人才干一般，虽没有考中进士，却也靠着家族之力，谋了个小官，也是衣食无忧的。只是两人和陈允衡一比就完全不够看了，想到陈允衡两人难免有些怨怼。他贵为右相，随便提携他们一下他们就不会现在还是个无足轻重的芝麻小官了，但是陈允衡一向说一不二，他不主动提，两人也不敢多求。只是如今刚好太子殿下亲至，这可是无上荣耀，若能在今天在太子殿下面前露个脸，日后不愁没有荣华富贵。
　　两人正纠结怎么跟太子殿下套近乎，抬头却发现太子殿下根本没看他们，甚至都没有看陈允衡一眼。而是在很专注的挑鱼刺。两人不由得面面相觑，高贵如太子殿下，却十分认真地挑鱼刺，这也太违和了吧。因为今日的晚宴没留人伺候，两人都不吃鱼了，没想到太子殿下却自己动手。
　　顾沅还是第一次到大臣家里吃饭，感觉很新奇，陈家饭菜的味道和东宫的相比，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独孤夜把挑好鱼刺的鱼肉夹到顾沅的盘子里，顾沅忙笑着接过了。
　　顾沅夹起一口，“好吃。”这鱼肉鲜嫩无比，可见虽然陈家的厨子做饭还是有几分水平的。
　　陈昭和陈熙则不由得瞪大了双眼，两人都没想到太子殿下刚刚挑的鱼刺竟然是给太子妃的，早就有传闻太子殿下对太子妃无比盛宠，两人还有些不屑一顾，以为是世人以讹传讹罢了。没想到如今一见，这宠溺程度简直比传言还厉害。两人不由得在心里把太子妃的分量又加了几成。
　　也不知陈家的厨子是不是刻意为之，顾沅面前上了好几道甜食，顾沅吃的不亦乐乎。平时在东宫，独孤夜一控制她吃水果的量，二也不许她吃多甜食。如今看到面前的拔丝苹果、糯米藕、桂花山药、紫薯泥、糖醋小排，顾沅简直乐开了花。
　　“沅儿觉得陈大人府中的菜肴很好吃吗？”独孤夜见顾沅吃的开心，又瞥了一眼几乎被吃空的那几道甜食，皱了皱眉，问道。
　　“好吃呀。”顾沅还在吃桂花山药，笑着回道。
　　独孤夜本不愿她吃太多甜食，但是眼见顾沅吃的开心，也就算了，毕竟每道菜也不多，难得吃这样一次，独孤夜也愿意顺着顾沅。
　　二老爷陈昭见顾沅吃的开心却很得意，难道府中的厨子比皇宫大内的还好吗？府中事宜一向都是二夫人负责的，忙笑着向独孤夜邀功道，“这晚膳都是夫人安排的，太子妃殿下吃的开心便好了。”
　　陈允衡有些不悦，明目张胆的在他面前和太子殿下套近乎，把他当成垫脚石吗？自己之前一直不在意这两个庶弟，因着二人能力实在不足，料想二人也翻不出什么波浪。只是如今，瞧着两人的野心，也大了起来啊。
　　独孤夜看着二老爷讨好的嘴脸，冷哼一声，“尊夫人倒的确会投其所好。”说话的语气不但冷漠，还带了些寒意。
　　“嘎？”顾沅正夹起一块糖醋小排准备吃，被独孤夜冷冰冰的声音一吓，手不自觉地一抖，糖醋小排掉到了桌上。
　　独孤夜不愿顾沅受影响，按捺下心里的不快，劝慰道，“没事，你好好吃饭。”说完还拿起帕子给顾沅擦了擦嘴角。看来沅儿是真的很喜欢甜食啊，独孤夜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平时对她饮食上的管制太严苛了，可是自己的确也是为了她好。
　　二老爷听到独孤夜冷冰冰的声音也是吓了一大跳，按理说太子妃吃的开心，太子殿下不应该高兴吗？怎么瞧着他的神色，像是颇为不快的样子。正忐忑间听到独孤夜跟顾沅说话的语气，却判若两人一般，温和轻柔，这还是刚刚跟自己说话冷冰冰的太子殿下吗？
　　三老爷见二老爷马屁拍到了马腿上，虽然不知是为何，但也有点幸灾乐祸，端起杯酒朝独孤夜敬酒道，“太子殿下大驾光临，陈府蓬荜生辉。在下敬太子殿下一杯。”说完就饮下了杯中酒。
　　独孤夜皱了皱眉，“本王不喜饮酒，所以不便陪您对饮了。”说话说的非常客气，三老爷却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太子殿下不喜饮酒，怎么没人跟他说过？早知道他绝对不会提这件事啊。
　　二老爷和三老爷不由得同时看了一眼陈允衡，见他事不关己，吃的十分惬意，虽然是素菜，吃的却像山珍海味一样满足，并不多言。两人心头俱是一凉，伴君如伴虎，陈允衡应当是他们中最了解太子殿下的人，陈允衡一言不发，他们却像两个跳梁小丑一般在这里喋喋不休。看到独孤夜冷淡的容颜，两人都有点害怕了。
　　独孤夜并不打算难为他们，难得顾沅如此开心，独孤夜并不想被不相干的人破坏心情。
　　顾沅许久没吃这么多甜食，吃多了却觉得有点腻。拽了拽独孤夜的袖子，“我有点不舒服。”
　　独孤夜大为诧异，今晚的菜肴他很少动，顾沅吃了很多，如今不舒服，难道是这菜有问题？但是给陈家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在菜里下毒啊。
　　不过独孤夜却不敢轻举妄动，低声问道，“怎么不舒服？”心里却想着，若是这菜有问题，所有人都得给顾沅陪葬了。
　　顾沅有点不好意思，“应该是我太久没吃这么多甜食，感觉有点腻，好像也有点积食。”
　　独孤夜听完才放下心来，叫过陈允衡低声吩咐了两句。
　　陈允衡有些似笑非笑的看了顾沅一眼，顾沅被他打量的更不好意思了。好在陈允衡并未多言，马上出去端了碗消食汤来。
　　顾沅知道是独孤夜的意思，感觉有点窘。今后再也不能吃这么多甜食了！谁让平时独孤夜不让她多吃，今天难得一次，就没控制住呢。
　　二老爷三老爷不知发生了何事，也不敢多问，就静悄悄的在一边吃饭了。
　　待到宴毕，两人也没能同独孤夜说上几句话，独孤夜全程只在和他的太子妃讲话，或是给太子妃夹菜，或是帮她剃鱼刺，总之是没怎么向他们这边瞧上几眼。
　　几人正准备离开，独孤夜却对陈允衡说道，“允衡，明日回宫的时候，你随我一起。”
　　陈允衡明白应该是为了这次雪圣国的事情，忙点头应了。
　　陈昭和陈熙不知道所为何事，心里却又暗暗嫉妒了一把陈允衡。外间传言右相大人是太子殿下的左膀右臂，势头直逼四大统领，这话看来真不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