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阑听风雨》非渊

46、陈家

　　这边顾沅早已跟着陈允衡到了陈家，陈家的下人见相爷带着一个虽然衣衫褴褛但是却容貌绝色的女子回家，都愣住了。相爷自从十年前发妻离世之后，便再也没有提出过娶妻的想法，这十年间，老夫人也没少催促相爷再娶，毕竟相爷还年轻，哪有就终身不娶的道理了？何况也未曾听说相爷对前夫人有多么情深似海，前夫人还在世的时候，两人便聚少离多，相爷那会还不是相爷，外放县令的时候也是一个人，在陈家的时候也是相敬如宾居多，却不想相爷竟然守了这么多年。这么多年间，相爷被老夫人催子嗣催的要紧，在老夫人的做主下也纳了几房姨娘，却只得了两个庶女，并没有儿子出生，随着相爷的官位越做越高，相爷也越发的淡泊，已经有很久不见相爷亲近女色了，只是今天，相爷竟然从外面带回来一个国色天香的女子？而且看上去，两人边走边交谈，还相谈甚欢的样子？下人不敢大意，忙去通知了老夫人。
　　陈允衡没有正妻，却也不敢找自己的姨娘来接待顾沅，自己的弟弟倒是有正妻，但是他和对方也不熟，便只能自己安排了。吩咐陈三去把自己院子边上的芝兰院收拾出来，又派了两队共五十人的护卫在院外把手，这芝兰院原本就是待客用的，只不过因着自己多年没有正妻，也已经多年不曾有客人来过了。不过今晚顾沅住在芝兰院的话，自己也不方便住在自己常住的院子了，毕竟隔得太近了，因此也吩咐道自己今晚住在外院的书房。
　　看着陈家人兴师动众的样子，顾沅有些不安，“陈大人，我是不是麻烦到您了？”
　　陈允衡摇摇头，顾沅来自己家住，的确有些棘手，不过倒不是这些，而是只怕今晚一过，自己必须得娶个正妻了，一方面因为老夫人见他带女子回来，即使回头知道顾沅的身份，也还是会更厉害的催自己娶妻，另一方面，也是更重要的一方面，他也要打消独孤夜的顾虑啊。顾沅心思单纯想不了那么多，但是他自己也是男人，没人比自己更了解男人的想法，只怕独孤夜收到奏报，也会逼着自己赶快娶妻了。自己之前不愿意再续娶，自然不是因为对前妻情深似海，事实上他做到如此高位，早已是斩断七情六欲，对情爱之事早已没什么兴趣了，不愿意娶妻也是因为觉得麻烦而已，只是如今假如不娶妻反而成了自己的麻烦，那他也是很愿意娶妻的。不过独孤夜倒也的确不必担心，独孤夜对自己恩重如山，即使顾沅再貌美、再符合自己心意，他也生不出一丝的旖旎心思，在初见顾沅的时候他便知道这是独孤夜的妻子，他对顾沅也的的确确只存在欣赏和尊敬，没有其他任何多余的想法，更何况陈允衡根本不喜欢顾沅这种类型的女人。顾沅虽然容貌绝美，但是太固执、太聪慧，这样的女子，性格太尖锐，假如顾沅是自己的妻子，他着实没有力气应对，但是作为朋友，的确是个很好的选择，和自己很聊得来，知进退，陈允衡只觉得，作为朋友，顾沅会是他非常欣赏和愿意相交的人，但是男女之情上喜欢一个人，和喜欢和一个人做朋友，是完全不一样的，不同于那些见到顾沅第一眼就被美色所迷之人，他对顾沅当真只是性格上的欣赏，绝对一点心动都没有的。
　　顾沅见他只是摇摇头不说话，似乎在思考事情，心中不安的感觉更甚，忙道，“是我太任性了，如果给陈大人添麻烦了的话，真的不好意思。”
　　陈允衡的思绪被打断，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走神了，忙笑道，“这有什么麻烦的，这芝兰院原本就是给客人住的，只不过陈某这里太久没来客人了。您只管住下便是。”
　　顾沅见他神色轻松，才意识到自己是多想了，他只是看陈允衡如此大张旗鼓有些不理解，不过又想到这人爬个山也带上几百个人的护卫，便觉得也正常了。身居高位的人，大概总是如此谨慎吧。
　　陈允衡又吩咐下人给顾沅准备晚膳，“臣平时习惯吃素，就不陪您一起用晚膳了。”顾沅点点头，想到平时都是和独孤夜一起吃饭的，现在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也许在和赫连云召和明安公主一起用膳吧，他们今天事情也不知道讨论的怎么样了，说起来，这事情也的确不好办，可以重建一国的财富，想来获取也不是一件易事。
　　正想着顾沅在陈允衡的陪同下走进了芝兰院，陈允衡便准备离开，临走之前问需不需要帮她找几个丫鬟服侍，顾沅摇摇头说不用，她在东宫也没有需要丫鬟服侍的。陈允衡松了口气，他身边也实在没有丫鬟，要是顾沅真的需要，还得去老夫人那边帮顾沅要几个，但是不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的人，他也不太敢随意拨给顾沅，如此这样最好了。
　　谁知陈允衡还没走出半步，便看到有个丫鬟急匆匆赶来，待走近了，陈允衡才认出来是老夫人身边的青烟。青烟对陈允衡福了一福，神色也有些怪异，“相爷，老夫人请您和那位姑娘过去。”
　　陈允衡眉毛跳了跳，他带顾沅来，很多人都看到了，因着顾沅并未和独孤夜大婚，所以顾沅的装扮还是少女的样子，并没有梳成夫人的发髻，老夫人肯定以为顾沅是自己的意中人了。陈允衡叹了口气，道，“我和你们过去吧，顾姑娘需要好好休息。”
　　青烟没想到相爷这么维护顾沅，看来这真的是相爷的意中人，相爷清心寡欲多年，没想到竟然被一个不知底细的丫头占了先机。老夫人的命令是两个人都过去，但是相爷的话她也不敢不听，正犹豫中却见顾沅从院子里出来了。
　　顾沅不认识青烟，看陈允衡和她在自己院子门口说话，有些莫名。陈允衡以为顾沅是听到了自己和青烟的交谈才出来的，便转头对她说，“没事的。”
　　顾沅犹豫道，“我是想问您，府中有没有干净的衣服，我。”
　　顾沅知道这样有些冒昧，陈允衡连个妻子都没有，只怕不好找到衣服，但是自己的衣服上血迹斑斑，还有些灰渍，早知道这样就不应该任性不回宫了。但是自己这副灰头土脸的样子，要是回宫见到明安公主，也挺不好的，还不知道被她怎么笑话呢。
　　陈允衡愣了下，这才意识到是自己疏忽了，顾沅再怎么说也是个女孩子，自己也没有想的那么细，看来没有妻子，招待女眷的确是不合适，早知道即使和弟妹不熟，也还是让她来招待顾沅了，毕竟陈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应该也不会做出伤害顾沅的事情。不过现在青烟来了刚好，转头对青烟吩咐道，“去帮顾姑娘找两套新衣服，再去准备沐浴的热水来。”这些事情他来吩咐实在是不合适，看到顾沅有些脸红，陈允衡也有些无奈，他哪能想到女孩子这么麻烦。又想到顾沅的脚扭伤到现在还没有处理，而顾沅又不愿被男子碰到脚踝，想了想又道，“让老夫人身边的青玉马上过来，就说顾姑娘受伤了，需要她来处理。”他记得青玉颇懂几分医术，虽然自己之前有些不屑女子的医术，但是现在这样也没其它办法了。至于顾沅的身份，陈允衡自然不会对着一些下人解释，待会亲自去给老夫人解释吧。顾沅想说不用，她的扭伤其实不用这么麻烦，很快便能恢复，想想还是算了，正好体验一下普通人的医术如何。
　　青烟有些犹豫，老夫人的命令可是要带顾姑娘过去，只是相爷的命令一向不容置喙，看了眼陈允衡冷若冰霜的容颜，知道自己不得不去，忙告辞离开了。
　　这边老夫人在宁辉堂等着已经有些焦急了，自从陈允衡的前夫人张氏去世后，陈允衡便一日赛过一日的淡泊，他已经多年未见陈允衡对女子这样亲近了。她做主给陈允衡抬了好几房姨娘，却也不见他感兴趣过，因着自己催的紧，便只是偶尔完成任务似的去睡一下，待他的两个庶女出生后，姨娘们的肚子也迟迟没个动静，自己再想催陈允衡却只说儿女缘分都是天意、强求无用了，新给他抬的姨娘却没见他去睡过一次。如今陈允衡主动带女子回家，听闻两人一道从外面进来，相谈甚欢，此刻陈老夫人也顾不上是不是于理不合了，虽然这女子的身份可能比较低贱，但她也不管了，没什么能比陈允衡能够有个儿子更重要了。若是她能留住儿子的心，不管出身多低贱她都认了，只要儿子喜欢就好。陈老夫人此刻的心思已经跑偏了，没想到等了好久却只见青烟一个人回来了。
　　“相爷和那位姑娘呢？”陈老夫人有些愠怒，自己在这里等他们，尊不就卑，他们居然敢不过来？陈允衡就算了，身为宰相，毕竟忙的很，那个姑娘居然敢不过来？
　　青烟有些害怕，道，“相爷吩咐奴婢给顾姑娘找两身干净衣服过去，还派奴婢来请青玉姐姐，顾姑娘受伤了，说需要青玉姐姐帮忙看看。”
　　陈老夫人皱了皱眉，受伤了？难道陈允衡这是英雄救美？
　　青烟见老夫人不说话，以为她是生气了，忙道，“奴婢瞧着那个顾姑娘的确有点不良于行的样子，而且衣服上还有血迹，看样子胳膊上也有伤口，但是已经包扎过了。”
　　老夫人站起身子，“算了，你去准备衣服还有热水。”转头对青玉道，“你陪我过去，给那个顾姑娘看看伤势。”
　　她现在也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自己的儿子也是个沉默寡言的性格，问他估计是问不出什么来了，自己又不愿一直在这里等着，按捺不住就决定前去看看了。
　　陈允衡陪着顾沅一起在芝兰院等着，没想到老夫人和青玉一起过来了，忙起身行礼。老夫人见到顾沅的容颜也不由得吃了一惊，这样绝美的容颜，怪不得儿子愿意亲近，这样的美人，她也喜欢。
　　陈允衡看到老夫人的神色，心头一动，只是现在也不方便解释顾沅的身份，忙对青玉道，“你先给顾姑娘看看脚踝上的伤。”
　　青玉不敢违抗陈允衡的命令，忙扶着顾沅坐下，给顾沅脱下鞋子。
　　陈允衡见状对顾沅道，“我先出去，等好了我再回来。”
　　顾沅点点头，在独孤夜以外的男子面前脱鞋子，她也有些不好意思。
　　陈老夫人没想到儿子这么榆木疙瘩，都带回家里来了还避什么啊避，早晚都是一家人，但是见儿子已经出去了也没说什么。
　　青玉已经帮顾沅把袜子脱下来了，看到顾沅的脚踝却吃了一惊，本来的扭伤假如好好护理可能还没什么，但是顾沅又爬山又走路，现在的脚踝已经肿的很严重了，青玉不敢轻举妄动，她看到顾沅的脚非常娇嫩，怕一个不好伤害到她。
　　顾沅看到青玉面色凝重，稍微有些不解，她不就是扭到一下吗？应该没什么吧，青玉的表情怎么像自己病入膏肓了似的。顾沅自己医术十分高超，她本就觉得无需让青玉来看，只是自己不愿意用内力恢复，这才肿了的，因着脚踝位置原因，自己也不好上药，刚刚陈允衡找她来，顾沅想着找她帮自己上个药也行，才没有拒绝，只是如今青玉的面色怎么这么难看。
　　青玉还在犹豫，却听到顾沅道，“没关系，你就找一些寻常的跌打肿痛的药来敷一下就可以了。”
　　“可是您的伤口已经肿的有点厉害了。”
　　“那我给你开个方子，你按这个方子去帮我抓药，然后磨成药粉给我吧。”顾沅知道青玉是为自己好，有些懊恼自己之前一时任性没有及时恢复伤口，治跌打肿痛自己那里自然也有更好的外公给自己的药膏，但是都在皇宫里没有带出来，不过自己开个方子也差不多吧。
　　顾沅便把方子内容给青玉说了一遍，“这些药材府里有吗？”
　　顾沅说的不过都是寻常的药材，陈家自然是有的，青玉点点头，忙道，“有的有的，奴婢这就去抓药。”青玉觉得有点诧异，顾沅明明是懂医术的，既然懂医术，怎得还把自己弄得如此狼狈？难道是为了博得相爷的同情？再看那个药方，初看平平无奇，待到青玉细思，才发现十分不寻常，里面各种药材的分量把握的刚刚好，更有寻常人想不到的组合，这真是天才的药方。青玉感觉顾沅的医术，比自己要高超的多。
　　青玉离去后房间里剩下老夫人和顾沅面面相觑，顾沅感觉到老夫人对自己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话想问自己，但看她面色纠结的样子，顾沅也不敢多问，想到青玉去磨药应该还需要一阵子，就又拿起自己的袜子和鞋子穿好了。
　　刚穿好就见到陈允衡神色匆匆地赶过来，对顾沅道，“太子殿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