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阑听风雨》非渊

3、知心

　　第二天，独孤夜真的如前一日所说，和顾沅一起用完午膳之后，就领着顾沅逛皇宫了。
　　经历了前一天的事情，轻水对太子的反常举动已经见怪不怪的，倒是天涯因为没看到两人一起吃晚饭、顾沅进书房磨墨的事情，仍觉得诧异不已。轻水向他比划了几个手势，天涯也只得把满心的诧异压下了。
　　这边顾沅内心惊叹傲云国不愧是当下第一大国，皇宫也是格外的庄严肃穆，“你家真漂亮。”
　　“唔。”独孤夜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得说，“我领你去逛逛御花园？”
　　“御花园？”
　　“嗯，这个时节大概有牡丹花开吧。”说大概是因为他也不了解，毕竟他很久没去了。
　　顾沅一听眼睛就亮了，开心地拍拍手，“好啊好啊，我们去看花，说不定还有蝴蝶呢对不对？”边说边准备拉着独孤夜的衣服就走。独孤夜看向顾沅拉着自己衣服的手，微微皱了皱眉，竟也没把衣服抽出来，由着她去了。
　　“这花真好看。哎，那是谁呀？”顾沅赞叹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前方有几个人满脸愕然的看着自己和独孤夜，忙扯扯独孤夜的袖子问道。
　　“我的五妹和七妹。”
　　顾沅听得七妹这个称呼就感慨，“哦，你妹妹真多。”说完想到自己家，三个哥哥只有自己一个妹妹呢。独孤夜已经很习惯顾沅思维的天马行空了，“嗯，我父皇比较厉害。”听完此话轻水和天涯差点憋不住笑出来，什么时候太子殿下也学会开玩笑了。
　　青莲和紫樱见独孤夜已经注意到了她们，忙走过去，微微行礼，“哥哥。”独孤夜点点头表示应了。轻水和天涯也忙向两位公主行礼。只有顾沅无动于衷。顾沅在家的时候虽然也算是小公主，但是由于自己家里一向不怎么讲究规矩的，所以家里的丫头们也都闲散惯了，行礼什么的倒是一向少有，所以此刻身为侍女的顾沅也没有像两位公主行礼的意识。然，独孤夜也没纠正。青莲蹙眉，心想真是不知礼数，不过看哥哥的神色似乎也并没有这个生气，只得赔笑说，“哥哥，这位是？”说着指向顾沅。
　　其实青莲昨日已经知道了顾沅的存在了，也是，昨天皇宫里那么热闹连父皇母后都惊动了，只是大家不知道顾沅的名字，所以还是得问一问不是。
　　“顾沅，我的，额，侍女。”独孤夜说出侍女两个字的时候脸色十分古怪，也就没有在继续说下去了。青莲也早已习惯了哥哥的冷淡，也不足为奇了。顾沅此刻终于想起来了似乎凡间是极讲规矩的，就凭昨天还有今天众人对独孤夜的态度就能看出来，然后终于想起来自己此刻应该要跟两位公主行礼的，忙半蹲下去福了一福，“见过两位公主。”
　　独孤夜挑挑眉，看向顾沅，心想，她也没给我行过礼。
　　青莲和紫樱忙把顾沅拉起来，虽然两人还是颇为诧异自己冷淡惯了的哥哥怎么会对顾沅侧目的，甚至不介意顾沅的无礼，但是也不好多说什么。顾沅察觉到两人对自己的打量，一下子有点不开心，拽拽独孤夜的衣袖，“怎么了？”
　　“我想去别的地方看看了。”
　　独孤夜失笑，“好。”说着两人就一起离开了，也没再看青莲和紫樱，轻水和天涯见状忙跟着两人一起离去，走的时候还不忘给两位公主赔礼。
　　两人走出去很远，找了处凉亭歇息，独孤夜给顾沅递了盘山楂糕，酸酸甜甜的，他记得吃饭的时候顾沅很是喜欢吃甜食。顾沅眼睛一弯，笑着接过了开始吃，还不忘了说，“你也吃呀！这个点心很好吃的！”独孤夜摇摇头，“你吃就好。”他并不是很喜欢吃甜食。
　　顾沅点点头，“嗯。”
　　说着顾沅又很是夸赞了一番皇宫的建筑设计，当然还有皇宫里的小点心，独孤夜倒也一一应了。又过了会，独孤夜才问道，“说吧，刚刚为什么急着走？”
　　“嘎？”顾沅正在认真地吃着山楂糕，没曾想独孤夜居然问自己这个，一下子噎住了。“额，就是因为想再到处走走嘛。”说着也不敢再看独孤夜，只低头看着眼前的糕点了。
　　真是个不会撒谎的孩子，独孤夜腹诽。
　　“你有什么不喜欢的可以直接和我说，没必要瞒着。”
　　见被拆穿了，顾沅也没再嘴硬，“也不是不喜欢啦，就是感觉，被人打量的有点不开心。”说完撇撇嘴，一脸无辜的看着独孤夜。没想到独孤夜竟也点点头，“嗯，我知道了。”
　　顾沅没想到独孤夜居然是这个反应，急问道，“你不会生气了吧？”
　　“没有，只是本来觉得，青莲和紫樱人都还不错，我没时间的时候你可以去找她们玩的。”接着笑笑说，“不过你不喜欢就算了。”说完用手抚了一下顾沅的头表示安慰。
　　“也不是不喜欢啦，真的没有不喜欢，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感觉你们给我的感觉不太一样呢。”说着想到刚刚独孤夜摸自己的头，在家的时候爹爹和哥哥也经常摸自己的脑袋呢，感觉眼前的人，更亲切了呢。想到这里顾沅送了独孤夜一个大大的微笑。独孤夜看到顾沅突然笑的这么开心也有点诧异，也不多说了，“嗯，不一样那你就多跟我在一块就好。”反正自己忙的时候她也可以在一边磨墨，本来也就是怕她觉得无聊才这么说，现在想来还是她在自己身边比较好，嗯，即使自己没时间陪她玩。
　　顾沅听得独孤夜这么说笑的更开心了，“好啊好啊，我喜欢跟你在一块。”感觉特别开心，但是又和在家和哥哥在一块时候的感觉不一样，这句话在心里没有说出来。笑的开心自然又想吃东西，正准备再拿起一块山楂糕吃，却听到独孤夜说，“食多伤胃，先不要吃了，过会再吃。”顾沅点点头应了。
　　两人又闲逛了一会就回东宫了，顾沅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跟独孤夜才刚认识，却有种没来由的亲近感，这种感觉之前跟哥哥的朋友们都没有的。想到这里顾沅又开心的朝独孤夜笑了，独孤夜已经习惯顾沅的爱笑了，虽然表面上还是面无表情，然而内心却因为这个笑，泛起了一丝丝涟漪，似乎这笑是那能够融化千年寒冰的阳光，照进自己的心里。
　　这次顾沅没再想粘着独孤夜跟属官们议事，顾沅行事虽然不羁，但是重要的时候还是能分得清的，便回了自己房间一个人待着。独孤夜看到顾沅离去，挑挑眉，其实内心想说无妨的，他想做什么难道还有人敢拦，只是议事的时候带着个侍女也不会有人有异议，不过也没拉住顾沅，毕竟顾沅初来乍到，给她多些时间适应好了。
　　顾沅一个人在房间里摆摆这个，看看那个，虽然自己只是暂住，但是这个房间安排的还是很得自己的心。并没有过于华丽的装饰，房间里很素净，但是桌上摆着的插花的净瓶一看就是出自名家手笔，而窗纱和窗格也都是符合时令的图案，比如现在是夏天，窗格就是牡丹的样式，窗纱也是银红色的，设计的很美，顾沅很喜欢。
　　不过顾沅最喜欢的还是房间里居然有张书案，上面摆着极好的几刀宣纸，墨也是极品徽墨，磨开的时候只觉有余香，她很开心。桌上还有几本书，其中一本居然是独孤夜写的策论，顾沅微微一惊，忙捧开津津有味的读了起来。
　　独孤夜议完事，已经日落西下了。想起来喊顾沅一起吃饭，却看到皇上身边的侍卫无尘进来，说皇上皇后请太子殿下一起去用晚膳。独孤夜点点头表示应了，却听得无尘又说了句，“皇上还说，请顾姑娘一起前去用膳。”说着生怕太子不开心，无尘忙低下了头。独孤夜却没有多想，他本来也是这么打算的，“知道了。”
　　正准备让无尘退下，忽然想起父皇母后口味一向清淡，也不知道顾沅爱不爱吃，又嘱咐了一句，“吩咐厨房多准备两道甜点，也不需要加太多糖。”也是想着甜食吃太多终究不好。
　　无尘正准备离去，却听得太子的吩咐，忙接着应下了，心头却诧异，太子殿下从来不在饮食上费心，更不喜欢吃甜的，如今却怎么不厌其烦了。待无尘回禀给皇上皇后，二人也都是不解，不过两人一向疼爱独孤夜，对于独孤夜的要求自然是不会反驳的。
　　独孤夜推开顾沅房间门的时候，房间内的景象却着实让他吃了一惊，饶是他波澜不惊习惯了，也不由得抽了抽嘴角。而顾沅却没发现独孤夜，仍然捧着独孤夜的那本策论，趴在床上，认真的看着。其实她是读不懂的，可是这有什么，古人云，“书读百遍，其义自现。”所以顾沅一点都没以自己读不懂为耻，而且还可以看看独孤夜的字不是么，这字写的真好看，清秀中别有一番风骨。
　　看到顾沅没发现自己，独孤夜一时愕然，也不知道该不该进去了，轻轻的敲了敲门，依然站在门前。顾沅这才看到在门口站着的独孤夜，一身月白长衫映着夕阳，就跟昨天刚见到他的时候一样的美好，比昨天还更多了些亲切感。
　　顾沅忙从床上爬起来，给独孤夜搬了把椅子，“你怎么不进来？”
　　独孤夜蹙眉，“看你在床上，不知道方不方便进来，倒是我刚刚推门唐突了。”
　　顾沅笑了笑，“这没什么啊，反正我在床上看书又不是在做别的。”
　　“嗯。”独孤夜点点头，扫了一眼顾沅的床头，却看到那本书居然是自己写的策论，不由得失笑，“你看得懂？”
　　“其实，是看不懂的。”顾沅摇摇头，很诚恳的告诉了独孤夜，稍微有点羞赧。
　　独孤夜看到顾沅这个样子，心下一动，又把手抚上顾沅的头，“无妨，这本书我也是写着玩的。”顾沅却没觉得独孤夜是在安慰自己，那语气似乎是在哄小孩子？当即负气地说，“你是不是觉得我好笨？”说完垂下了头。
　　“怎么会？”独孤夜挑挑眉，然后把手在顾沅头上揉了揉，“这本书轻水他们第一遍也没用看懂的。”
　　顾沅一下子瞪大了眼睛，“真的吗？”
　　独孤夜点点头，拿起那本策论，“我安排人帮你收拾房间，想着你可能喜欢看书，就找轻水从我那里拿了几本过来，没想到他居然拿了这本。回头我帮你换几本别的。”
　　没想到顾沅却一下子抽出了独孤夜手中的书，“不不，就要这本。”看着独孤夜朝自己看过来的疑问的目光，又补了一句，“我觉得你的字写的很好看，这本书看着很舒服，虽然看不懂。”最后一句说的极小声，不过独孤夜还是听到了。
　　独孤夜心头一动，也没再把书拿回来了，“我那里还有几本我写的其他的，你要是喜欢我回头给你拿来。”
　　“好啊好啊，啊，你的字写的真好看。”顾沅看着独孤夜，笑的眼睛弯成了一条缝，这个人真不错哎，不像自己三哥，天天跟自己抢东西。
　　没有回她那句夸自己字写的好看的话，又想起什么似的，加了一句，“不过以后我不想再看到你在床上看书。”顾沅一下子耷拉下了脑袋，在家的时候爹娘就总是责怪自己在床上看书吃东西，现在独孤夜也不同意，不过还是很给面子的答应了一句。独孤夜看着顾沅失落了样子一下子失笑，“趴着看书对眼睛不好。”太子殿下在顾沅面前已经没有架子了，对其他人懒得多说一句话的，居然也很有耐心的一点点给顾沅解释。
　　这时候轻水过来通报，轻水自是不方便进顾沅的房间，只站在门口提醒了下独孤夜。
　　见状独孤夜把顾沅拉起来，“看书的事情回头再说，现在我们去陪父皇和母后用晚膳。”
　　“嘎？”顾沅一时没反应过来，自己就是个侍女怎么就去和帝后一起吃饭了？却不记得自己根本就没做侍女该做的事情，而独孤夜根本也没把顾沅当作侍女。
　　独孤夜见顾沅没反应，笑问，“怎么？”
　　“没，没，只是不知道合不合适。”顾沅摇摇头。
　　“无事，是父皇喊你一起吃饭的。”说着不等顾沅反应，拉起顾沅就走。
　　饶是轻水已经习惯了，但是看着他们从来不近旁人的太子殿下居然主动拉起顾沅，心下还是十分吃惊，忙跟了上去。而东宫走廊中看到太子拉着顾沅一起走的侍女不由得呆在了原地，太子殿下居然有这么热情的时候，还是对一个女子，她们只觉得真是颇为神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