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似朝云无觅处》北冥幽探

3、一树梨花压海棠

　　颜萧正在打扫架子的时候，有人进来。一大片阴影投到颜萧正擦的架子上，挡住了光。颜萧笑吟吟地转过头：“姑娘，你……咦？”纵使如他般处变不惊的人也愣住了，进来的是一个严肃的男子。这天下真是无奇不有，他一个大男人开胭脂铺已经很奇怪了，现在居然还有如此冷俊的男子来买。要是换了别家倒也无妨，只是这玉颜斋不比别家，因为纪小荷的死。颜萧很诧异，他突然想要是让江南行知道有男人踏进玉颜斋不知会有怎样的表情，不禁微微一笑，“公子，您要香粉、胭脂还是眉黛？”
　　男子脸上晕起一层薄薄的红，显然他有些尴尬。毕竟在旁人眼里他应该是个顾客，然而他不是，那尴尬也只是一闪而过。赵余阳是来调查案子的，他不动声色地问：“听说玉颜斋的脂粉是全城最好的。一定有很多闺阁中人来买，老板的生意定是做得红火。”
　　“哪里，全靠各位小姐照应。不知公子中意的是哪家小姐，或许我知道她的一些爱好。也可帮衬帮衬公子。”
　　“有劳费心。”赵余阳漫不经心地答。双眼却已经将这三间房扫视了两遍，突然他的目光停留在角落里的一盆荷花盆景上。粉嫩嫩的花立在枝头，几片荷叶漂在清澈水面上，仿佛一位遗世独立的仙子在碧波上翩翩起舞。真正引起赵余阳注意的是那盆里的泥土——红色的泥土，很鲜艳的红仿佛是血染的。他突然忆起那天在西湖边发现的奇异红土，这几天他找遍了附近一带没有丝毫发现，却意外在这边发现，心中不免泛起一层疑惑。他打量了颜萧一眼，温纯平和不像是杀人匿尸的凶手。当然人不可貌相，凭借以前办过的案子，赵余阳深知越是不可能的人到最后越有可能是凶手。因此眼前这人绝对不可轻易放过，他状似无意地问：“听说杭州城里不少女子失踪了，不知老板对此事怎么看？”
　　“此事我只是略有耳闻，并不清楚。何况我这人对外面的事向来不甚上心，因此也没什么看法，不过是那些闲人的野语罢了。”颜萧仔细看一眼赵余阳，心中有些许不解：此人到店中不买东西却问一些不相关的事，真是个怪人，“公子不需要看些胭脂吗？本店的胭脂可都是上等品。”
　　“我今天不买胭脂。——老板，家母尤爱荷花——不知老板可否割爱，将墙角那盆让给在下。我可以出两倍的价。”赵余阳指着那盆荷花道。颜萧还未及开口，只听得门外传来一个玩世不恭的声音“不行，就算出两百倍的价也不卖。”
　　颜萧看着靠在门框边的江南行，只见他一身雪缎上绣一只展翅的仙鹤环绕周身，仙鹤的嘴恰好衔住衣领。好精致的衣裳，真不愧是堂堂植茗茶行的大少爷。江南行扬一扬下巴算是和颜萧打招呼，颜萧回以浅笑，转而对赵余阳道：“公子，这花是不卖的。对不住了。”赵余阳本欲再说些，可门外的声音再次适时地响起：“你就别想了。本少爷曾出价用两家茶行来换他都不肯。再说就算要卖也是卖给我啊，总有个先来后到吧。”然后他转头对颜萧坏坏地一笑，大声道，“颜萧，你要是敢卖。我就一把火将玉颜斋烧了，然后再将你后院的那几缸荷花拔了喂猪。本少爷可是说到做到。”赵余阳见江南行在此胡搅蛮缠，觉得今天多说无益便转身离去。
　　“你不是去峨嵋山了吗，怎么还在这？”颜萧看了那个依旧靠在门框上的人一眼，径直走到睡榻边躺下“你不是说永远不踏进玉颜斋的门吗？怎么今天居然来了？”
　　“你这闹鬼我当然不敢来，本少爷的命可是很值钱的。我怕你赔不起，不来是为你好，也不领情。唉，真是人情凉薄。不过竟然有男人进这扇门，真是奇迹啊。”
　　“没事的话，就回去享受吧。大少爷。”颜萧听他说闹鬼一事，不由得脸一黑闷闷道。
　　“放心我的脚还没踏进来呢。”江南行似乎没有察觉到他语气中的不满，仍笑呵呵地说，“再说，我还没解释为什么我还没去峨嵋山。”
　　“门框靠坏了是要赔的。”
　　“噢，一会我叫人送个新的来。——你看我这衣服怎样？”
　　“不错。”
　　“是海棠给我做的。本来我想让他绣花开富贵的，谁知他居然说只会岁寒三友，还说我铜臭。最后本少爷大人大量让了一步，就变成仙鹤了。”江南行说着在门框上蹭了蹭，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丝毫不介意雪白的衣服被弄脏，继续道，“我还想让他在上面多绣一朵梨花。他不会就算了，还把我赶了回来。唉，海棠的脾气越来越坏了。”
　　颜萧闻言无奈的笑笑，对慕容海棠深表同情。这天下恐怕只有他江大少爷才会让“天下第一神针”为自己做衣服而不是求他治病救命。不知慕容海棠绣花时是什么样子，要是让江湖上的人知道了不定有多少人的下巴要脱臼。
　　“你就是为了让我看你的衣服？”
　　“也不全是。我家梨花想见你，硬要来看你。我没办法，只好带它来看你。”说着从他身后小心翼翼地探出一个头，一双可爱而俏皮的眼睛。一只毛茸茸的白色小狗怯生生地看着躺在榻上的颜萧。看到这只小狗，颜萧不禁想起当初为它取名时的情景。江南行那时抱来一只小狗说要给它取个名，结果他和琴缳取了很多名字他都不满意。最后他宣布就叫梨花，原因是有句话是“一树梨花压海棠”，他一定要比慕容海棠厉害。至于他为何与慕容海棠叫板，只是因为当初他们刚认识时慕容海棠说过他一无是处，这些颜萧都是听琴缳说的。不过，以江南行的脾气，颜萧也能想象他和慕容海棠碰到一起的情景，尽管他没有见过慕容海棠。
　　“你让他为你做衣服。不知有多少人要下巴脱臼。——梨花，过来。”那只狗连忙屁颠屁颠地跑过去扑到颜萧怀里，舔舔他的手。这个与美人一亲芳泽的机会当然要好好把握，它使劲摇尾巴一副谄媚相。
　　“他不是号称‘天下第一神针’吗，做女红和针灸不都是用针，放着高手不用去找那些蹩脚裁缝。我才没那么傻。”江南行见梨花在颜萧怀里躺得舒服，走过来在它头上打了一记。可怜的小狗吃痛地叫了一声。“吃里爬外的东西。”说着便头也不回地向门外走去，边走边说，“既然梨花那么喜欢你，我去峨嵋期间就拜托你照顾它好了。”
　　原来他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只是想拜托自己替他照顾梨花。颜萧揉了揉梨花刚才被打的地方，梨花舒服地在他怀里翻了个身。他刚才居然走进来了，颜萧这才反应过来。不知他大少爷发现了没，指不定他现在正在跳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