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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三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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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世勋解约回国的时候,几乎是拿出近两年存的所有积蓄了。邱秋作为第一个知道实情的人,抹着眼泪舍不得他离开。
她问吴世勋,一定要走吗?
吴世勋留着干净利落的黑发,没有化妆,整个人气色看起来好得很,他无奈地伸手擦掉邱秋眼角的泪花,笑得特别明媚可爱:“当然要走啊,我又不属于这里。”
“还能再见你吗?”邱秋眼泪涌得更凶了,吴世勋以前都不知道她这么能哭。
“姐姐,我又不是死了。”他吐吐舌头,小虎牙都露出来,“你可以关注我的私人微博,我会在上面发消息的,至于Sehun,就让他成为大家的回忆吧。”
忆起夏天那个节目给Sehun的定位,当时觉着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太让人起鸡皮疙瘩了,现在想想,谁说不是呢。惊鸿一瞥,匆匆人间。时间已到,这趟旅程也该结束。
吴世勋解约回国的新闻一出,又是上了一天头条。江山美人你要哪一个?吴世勋弯着他的月牙眼给出了他的答案。粉丝哭号一片,性取向算什么,男神你走了,我们还能舔谁的颜?
吴世勋在接受采访的时候说:“我只想过普通人的生活,以后也不会签约公司,谢谢一路支持我到现在的粉丝。让你们失望了,真的很抱歉。”
记者穷追不舍:“听说朴灿烈也没有继续出任Chanse总裁的打算,请问您知道这件事吗?”
“当然。”他眨了眨眼,眼神清澈发亮,“他什么事我都知道。”
记者汗颜,这两个人出柜以后永远都在打直球,一点都不避讳。
“那他母亲生病住院的事情您知道吗?”
吴世勋原本凝满笑意的眼倏地冷下来,他阴着脸遮住了记者的镜头:“涉及别人家里的私事,还请你们自重,不要添油加醋地报道出去。”
他拜托鹿晗将朴家的私事压了下去,什么生病住院,说得直白点就是自杀。朴母整整吞了半瓶的安眠药,送到医院去的时候人都重度昏迷了,朴灿烈吓得脸色煞白,他想不到自己的母亲竟然以死相逼。
VIP病房里。
从鬼门关里走了一回的女人孱弱地躺在病床上,双目无神,涣散地盯着凄白的天花板。
朴灿译坐在她身边,她也只是偶尔看一眼这个战战兢兢的小儿子。
吴世勋到医院的时候,朴灿烈正坐在病房外的长廊上,他抱着脑袋,耷拉着头,无精打采的。吴世勋远远地叫了他一声,那人抬起头来,憔悴病态的脸上一下子有了光,漂亮杏眼里斑驳着的水汽顺着微凹的脸颊滚了下来。
“小猴子,你终于来了。”
吴世勋把那人揽在怀里,朴灿烈紧紧箍着他的腰,肩膀一颤一颤的。他落泪的时候无声无息,吴世勋看着揪心,他们不过是相爱罢了,怎么就这么难呢?这么想着,也觉着委屈兮兮的,红着眼睛说不了话。
“世勋呐。”一直埋在他腰那块儿的人喑哑着出了声,“我就快没妈妈了。”
吴世勋怔愣了下,然后伸手顺了顺爱人毛绒绒的头发:“说什么呢朴灿烈,你妈妈不是救回来了么?没事的,咱们别刺激她就好了,好好待她。”
“不是的。”朴灿烈抬头瞧他,眼里的红血丝瞅得人触目惊心,“医生之前给她检查的时候,说我妈……得了癌……”
吴世勋惊得失了声,好半天才回神过来,连连念了好几句。
“怎么会呢?会不会是检查出错了,怎么会呢?”
“我怎么会没注意到呢,她这些日子以来身体越来越差,我怎么就没注意到呢。”
吴世勋抓住即将情绪失控的爱人,“不是这样的朴灿烈,你不要怪自己,不要钻牛角尖。”
“不是的,不是的。”朴灿烈捂着耳朵把头埋得更低,“是我疏忽了她,是我没尽到做一个儿子的责任。”
“朴灿烈,你看着我。”吴世勋蹲下来,他抱着朴灿烈的脸,逼他与自己平视,“听着,发生这种事谁都不愿意看到,你现在自暴自弃没有用你知道吗?你得振作起来,我们一起想办法,一起治疗她。”
朴灿烈的泪是滚烫的,掉在他的手掌上,像是整个灼烧到他心脏上去。
吴世勋把嘴凑过去,吻住他湿润的眼角,干燥的嘴唇带着户外阳光的温暖,朴灿烈终于平静下来。
“灿烈啊,会好的,没事的。有什么困难,我们一起扛。”
吴世勋好说歹说终于把朴灿烈哄回家安心睡一觉,他实在不放心这人现在的状态,就拜托给了金钟仁。初一被朴灿烈抱回了朴家,让阿姨带着和圆栗一起养。他去楼下找许俨聊了聊,那小女子看到他第一眼就来了个熊抱。
“世勋,我绝对会支持你们的!”她这一嚷嚷,把周围人的目光都引了过来,吴世勋尴尬得不得了,只能讪讪说着谢谢。
他问了问关于朴母病情的事,许俨毕竟是在医院待了几年的人,看惯了生死,只是摇摇头说着可惜。
“没办法治了吗?”
“太晚了。”她蹙着眉头,“只能尽量延长生命,趁着还有时间,多陪陪她吧。”
吴世勋向许俨拿了个口罩,走进病房的时候,女人正沉沉地睡着,朴灿译坐在她旁边,瘦小的身子蜷在一块儿,吴世勋眼眶都酸了。他把孩子带出去,小译不过十二三岁,刚刚得知父母离异,如今母亲又病重住院,他怎么受得了这样的打击?
“吴老师……”小孩噙在眼里的泪水,在看到吴世勋把口罩摘下来的那一刻,全落了下来。
吴世勋轻轻抚过小孩柔嫩的脸颊:“小译啊,累不累?累的话,趴在我身上休息一会儿。”
“不累可以趴吗?”
吴世勋笑笑:“当然。”
两人坐在走廊上的长椅上,朴灿译把脑袋枕在吴世勋的大腿上,一双杏眼紧紧盯着病房的门。吴世勋已经找护工进去照看了,有什么动静都会出来知会他们。他伸手覆在小孩的眼上,透过指间的罅隙隐约能看见头顶惨白的光。
“吴老师,你说,人死了会变成什么呢?”
他想,朴家的小孩还真是聪明。
“我觉得,会变成星星吧。”他仰着头,放松身体让自己靠在椅背上,“你抬头看天,就能看见他们。”
他想起去世的亲人,爷爷也是生癌症去世的。他去世的那天把家人都支走了,身边只留下了奶奶一个。吴世勋见到他的时候,年迈的老人躺在病床上,身上插着好几根管子,浑身蜡黄,面容安详。终究,曾经鲜活的生命都会变成一堆黄土。
这么想着,他突然也难受起来。
如果连生命都逝去,那还有什么是亘古不变的?
“那如果我特别特别想他,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呢?”吴世勋想了想,柔声道,“交给时间吧,它能治好所有的伤。”
吴世勋感觉自己的手掌被一股暖流包围,细细密密的睫毛轻轻地扫过他的手心,朴灿译伸手抓住他的袖子,哽咽着:“妈妈是不是特别痛呢?我看她一直皱着眉头,该怎样才能让她不痛呢?”
“你小时候痛的话,妈妈是怎么做的?”
“她会给我吹吹,后来就不痛了。”
“那,等看到妈妈痛了,你就给她吹吹。”
“真的有用吗?”
“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呢?”吴世勋用空着的一只手,一下一下地拂过孩子柔软的头发,“你妈妈现在很孤单,我们要多陪陪她,明白吗,小译。”
吴世勋开始常驻医院,他穿着白色的外套带着口罩,看上去像个医护人员,在朴母的病房里进进出出。朴灿译还要回学校念书,他申请走读,放学后就往医院跑,给母亲讲笑话,孩子气地往她皱起的眉头里吹气。他眨巴着清澈明亮的眼睛,认真地说他将来要学医,成为悬壶济世的大医生。
医院根据朴母的情况,建议她放疗和中药一起进行。朴母年轻时是非常爱美的人,现如今头发一把一把掉,她不再照镜子,最爱做的事情就是坐在床上,看窗外光秃秃的树干和万里无云的天空。看到朴灿烈还是会激动,医生给她打了镇定剂,建议他们请心理医生解开病人的心结,身心俱疲,日复一日。
床头放着好些药,有治疗癌的,也有治疗抑郁的。
吴世勋不放心让护工独自守着她,他和朴灿烈商量着轮流接替守在医院里。两人趁着接班的时候一起吃顿饭聊聊天,一点也没觉得累。
“我觉得我们现在这样特别像在过日子的小夫夫。”
朴灿烈把自己面前的排骨夹到小爱人碗里,每天的饭都是让家里的阿姨做好带来的,朴灿烈搬回了朴家,吴世勋也住了进去,家里的人都已经默认了他们的事。吴世勋为朴家做的他们都看在眼里,是谁安慰着失魂落魄的朴灿烈,是谁逗笑了心事重重的朴灿译,是谁每天煎药,是谁全心全力不辞辛劳。
“可不是吗。你知道么朴灿烈。”吴世勋咬着排骨口齿不清地,“我特别珍惜这样的日子,我们就是两个普普通通的人,能每天一起吃饭就觉得好幸福。”
朴灿烈嘴里一阵苦,心里不是滋味:“对不起啊世勋,这阵子真的辛苦你了。”
“你干嘛啊,谁要你道歉了。”吴世勋翻个白眼,“你自己说的啊,我闺女就是你闺女,那你妈就是我妈,有什么辛不辛苦的。”
朴灿烈觉得自己就是找到了个宝,那种在婚礼致辞才会说出的话,无论贫穷还是富有,疾病还是健康,彼此都不离不弃,在吴世勋眼中,就是家常便饭。所有的句子经过他的嘴里说出来,都动听得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