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夕》小子影

25、若存若亡

　　中午杨慕次才从外面回来，李烈一直不放心的跟在后面，好在杨慕次并没有什么异样。问了军中的事情后，就去了杨慕初的病房，看孩子正在大哥的床前趴着，聚精会神，拿着小手帕，捂住大哥打着点滴的手，站在门口好久，没有进去。不一会儿退身出来。走回自己的房间，从抽屉里拿出多年不抽的烟，一根跟的点着。晚上，不顾李烈的反对，杨慕次又在大哥的病床前守了一夜。9月6日，一早便出门处理军中事宜，济南管理权要移交给临时政府，部队要补充物资和粮食，收编的战俘需要做政治教育。如果可以他一步也不想离开那小小的病床；而此刻他不只是杨慕次。个中的心酸也许只有他自己知道。上午，负责医治杨慕初的军医在给阿初换药的时候感觉到病人身体有些微颤，而后惊喜的发现阿初已经睁开眼睛，正戒备的眼睛看着自己。军医异常开心，和阿初说了几句话发现情况不妙，便立刻让护士去请王玉龙。王玉龙从隔壁房间赶来的时候，屋里已经闹腾起来，迅速推门进去，看到杨慕初挣扎着要下床，被医生和护士压制着。护士正在准备药剂，王玉龙立刻跑过去质问：“怎么回事，杨先生这是怎么了？不许乱用药。”王玉龙略懂医术，一看便知护士准备的是什么。军医胆怯：“不知道，他也不听我们说话，只是闹。”“杨先生，我们是国军第五军，坦克二师，35团。副团长杨慕次。你是副团座的大哥吧。这里很安全。”王玉龙立刻安抚着，可是杨慕初好像根本听不见一样，只是一味的闹着要起身，眼看着手臂上的伤口有再度撕裂的迹象。军医也急了：“这些我都和他说过了，可是没有用，这么下去，他会伤的更加严重的。”王玉龙见状的确不能再耽搁，杨先生手臂和头上的伤好不容易刚刚开始愈合：“注意剂量。”军医点头，示意护士拿过药剂，医生小心翼翼的推进阿初的手臂，看着慢慢安静下来，又渐渐睡去的阿初，王玉龙这才放了一颗心。并没有让人去通知杨慕次，而是自己在屋里守着。仔细看了一眼，杨慕初略微恢复血色的脸，真的好像。虽然副团座一直没说，可是任谁也知道这两人的关系，杨慕初杨慕次，这是副团座的大哥。平时王玉龙几乎不会离开杨慕次身边，而今天杨慕次并没有让王玉龙跟着，而是命自己留守，一旦有什么事情，立刻去通知他。听说他们已经分离了六年，可是兄弟感情却比同住一个屋檐下的都要好。虽然副团座依然每天照常工作，可是任谁都看得出，他看到杨先生的时候总会自然流露平时不可能表现数来的情愫。而他这两天，几乎整宿整夜宿的不睡觉，守在杨先生身边；白天还要忙着军中的大小事务，整个人都没了往日的精神，饭也吃的很少。而在外面他必须还是大家心中依仗的副团座，那个刚毅的杨慕次。可是当他一个人的时候又会是怎样的忧心。傍晚杨慕次才从外面回来，王玉龙在走廊里看着杨慕次匆忙的身影，立刻迎上去：“副团座！”李烈率先开口道：“已经是代团长了。叫团座！”一脸兴奋。“团座!”王玉龙高兴的站立敬礼。团长团长宋吉申，三个月前牺牲，35团一直是杨慕次指挥反攻，此时才下令提拔本就晚了些。可以王玉龙依然很高兴。可是杨慕次却看不到一点喜色：“别说没用的。他今天怎么样？”说着便走向病房，他满心的归咎始终是无法释怀，无法开口叫一声大哥。“他今天上午醒过。”王玉龙报告道。“真的？”看着杨慕次的表情王玉龙和李烈都很惊讶，他们从未见过这样欣喜的杨慕次：“是的，可是他情绪好像不太好，军医没有办法，给了一点镇静，又睡了。”此话如同冷水一样，将杨慕次从头浇了个透。只恩了一声，不再开口；这个他在脑中已经想了千百遍，大哥醒了以后将要如何自处。此时他还是想尽快见到大哥，匆匆推门进去，却看到一直昏睡的人正愣愣的看着天花板。杨慕次又惊又喜，顿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站在原地憋了好久终于张开笑脸：“大哥，我回来了。”杨慕初听后，缓缓转过头，愣愣的看着杨慕次，良久挣扎着向里面挪了挪，充满戒备：“你是谁！”王玉龙错愕之下，立刻跑出门去请军医，杨慕次则呆立当场。

　　“大···哥”杨慕次小心翼翼的开口，上前一步却发现阿初愈加向后缩了缩。

　　“大哥，我是阿次。”杨慕次说一句连自己都觉得异常愚蠢的话，大哥要是好好的怎么会不知道自己是阿次。
　　可是阿初却更加的警惕，甚至挣扎的要坐起来；阿次进退两难，可还是控制不了，奔向前去，扶住阿初的身体，焦急万分：“大哥，你不能乱动。”

　　杨慕初却根本就不听劝说，用力推开阿次手，含糊中有些自言自语：“你是谁，我··又是谁？”阿次不敢用太大的力气，眼看着大哥已经挣扎的从床上起身，踉跄的走下床边，鞋子都没有穿，单薄的身体晃了晃，重重的呼吸，显然刚才的推诿已经消耗了他本就不多的体力。杨慕次又急又气，大哥的话他听得一清二楚，心猛然被揪住：“我是阿次啊，你是我的大哥杨慕初。”阿次说着向前走了一步。

　　“滚开！”阿初瞪大了眼睛看着杨慕次，用手抵住有些眩晕的头，退后几步：“走开！”。见大哥的情绪似乎很激动，杨慕次没敢再上前，原地站着，抬起手：“大哥，你不要太激动。我不过去。”
　　接着道：“这里很安全，没有人会伤害你，相信我，这里安全。真的很安全”

　　杨慕初已经抵在墙角，看着阿次：“安全？”

　　“是啊，大哥，这里很安全，你看，这是你休息的房间，真的很安全。没有人会进来，没有人会伤害你的。”阿次很高兴大哥终于听自己说话。

　　杨慕初沉默，看着周围的环境，有些疑惑：“我是谁？”

　　“杨慕初，你是我的大哥；你···你受了重伤，所以才忘记了。”阿次说道重伤的时候，眼泪已经不由自主的涌出，又迅速的用手擦去，露出笑容：“会好的，你会没事的。”

　　“杨慕初？我什么要相信你？”

　　阿次愕然，看了看旁边一旁洗漱间，冲过去将镜子拿过来，不敢太靠近，只是远远的拿着：“看，大哥，我们是双胞胎，这就是证据啊。”阿初看着镜子里自己的面孔，再看看杨慕次，惊讶无比，可是转念又怀疑的看着杨慕次：“可是我不认识你！”阿初的语气已经很轻，似乎没了力气，身体依靠在墙边。

　　杨慕次已经大乱，将镜子放下，心头堵住不知如何回答，此时要怎么办，大哥的情况无法确定，如果，如果大哥真的可以忘记之前的种种，是不是也是一件好事。可是这对大哥太残忍：“大哥，阿次不孝，阿次找到大哥的时候，大哥已经受伤。请相信阿次，只要大哥愿意，阿次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治好大哥。天气已经冷了，大哥的身体还没有康复，不要久站。先躺下好不好？”阿次看着大哥似乎放下了一些戒心，慢慢走上前，轻轻地扶起阿初的胳膊，身体的接触他才意识到阿初全身都在颤抖。

　　阿初想避开，可是阿次依然还是双手捧起大哥的手臂，有些赖皮的笑，走向床边。刚刚坐下，王玉龙带着军医和护士猛然推开门进来。可是这一下到时让原先稍稍平静的阿初变得再次烦躁了起来：“你骗我！”

　　“大哥，我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