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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劫后余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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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光肆虐,映得杨慕次的眼睛通红,心理总是觉得不安,他不明白为什么,六年的抗战生涯,生生死死,他看的太多太多,进过无数场战事的洗礼,对于生死他以为已经看的很淡;可是今天这里的一切,却不知为何狠狠的敲打着以为已经冰冷的心。后面的人群传来一丝嘈杂,呈现与此时气氛完全不同的矛盾;杨慕次薄怒,用手拂面回头:“怎么回事?”看到战俘的中间一个小孩和一个大人正在撕扯着,孩子哭得很凄惨。阿次同时也对上了人群中好多人惊愕的眼神,那个大人也愣在当场。小孩子见拉住自己的人愣住便立刻挣脱束缚,奋力跑出队伍,跑向新华院的大门。
杨慕次侧身走了几步,挡住孩子的去路,火已经点起;孩子一下子撞到阿次腿上,大哭的喊着:“坏人,让开,我要找我爸爸!!”
“这里不能进去,你爸爸在里面?”杨慕次转头站着李烈,语气严厉。李烈摇摇头:“副团座,我们已经检查了。”
“你爸爸可能已经出来了。”杨慕次蹲下身体,安抚孩子,这孩子和爱华有几分相似,不由得心生怜爱。
“你骗人,我爸爸被坏人关在里面!你····爸爸!”孩子突然愣愣的看着杨慕次,喊着爸爸。这一声不禁让杨慕次身体一抖:“叫我什么?”
孩子愣住了,看看杨慕次,回头看看李方展;阿次看着孩子纯真的表情,猛然起身,冲了过去,众人知趣的纷纷让开,杨慕次一把抓住李方展的领子,顺手掏出配枪,打开保险,居高临下的抵住李方展的额头,语气坚定不容反对:“说!”
“长官!”李方展惊愕的看着和杨慕初一样的面孔。
“最后一次机会!”阿次已经被心中的猜想吓住了,此时的他只想知道答案。
李方展咽咽口水,声音极小:“有一个和你长一样的汉奸····”后面的话阿次根本没有听到,一把拉住李方展的衣领就往院内跑。
李烈从未见杨慕次这般,一直以来他都是无比隐忍的个性:“副团座?”
“命令所有的人集结,立刻灭火!你抱着这孩子,警卫连和我进来!”杨慕次拉着李方展已经冲进大门,警卫连在连长的王玉龙指挥下即刻集合,拿着被褥和水桶跳进新华院的用于防护的水沟。匆匆爬上来,两个人拎着水冲迅速追上拉着李方展的杨慕次,一桶水猛然浇到他们身上。这个警卫连两年来一直跟着杨慕次的身边,都是阿次尽心挑选的人员,各个脑袋灵活,身手不凡,一起跟着杨慕次身先士卒在滇缅战争完成了多次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被冷水灌浇的阿次冷冷的问道李方展:“人在哪里?”
李方展愣愣的看着杨慕次没有开口,周围的干草已经烧尽,火势已经蔓延到各个主楼,没有时间再做耽搁。浓烟中隐约看到从后面跑来的李烈,还有抱着的孩子,杨慕次一把将李方展推到一边,根本无暇再去理睬:“孩子,怕不怕?”
“不怕!你不是爸爸?”孩子的小脸黑乎乎的,眼泪在脸颊画出两道白痕。
“告诉叔叔,爸爸在哪里?”
“叔叔,那个··那个我爸爸在那个楼里,一楼的房间。”孩子指指办公楼
“哪一个?”
“·······”孩子不知如何表达
“左边右边?”
“左边···第二个”孩子终于想到。警卫连的人闻后立即冲向办公楼,杨慕次头也不回的跑走。李烈放下孩子,命人收押李方展,组织人员先想办法扑灭办公楼的火。
当杨慕次来到办公楼的时候里面已经滚滚的浓烟已经充溢了整个走道,两个警卫兵正在撞门,杨慕次跑了过去,木门上也已经起火,整个建筑虽然是砖混,但是装饰和家具都是依着日本的风格,到处都是木头。
“不要太大力,也许人就在门后,咳咳。”烟熏的已经睁不开眼睛,屏住自己的呼吸,心中的焦虑快要将自己反噬,略颤抖的掏出枪,对着门,在浓雾中仔细的找着门锁的位置对准,又生怕打偏,将身子向前凑了凑,并偏了一个角度。警卫兵文洪见状拉着杨慕次的想要阻止。
“给我滚开!”杨慕次低吼,此时但开口浓烟就直窜胸腔,气闷难当,他简直无法想象一直呆在里面人的现状,三声利落的枪响,门锁歪倒一边,杨慕次抓起滚烫的门把奋力一拉,更猛烈的浓烟和热浪扑面而来,几乎要将人卷走一般。此时这间的玻璃也被人从外面狠狠的砸烂,杨慕次心中暗骂,玻璃造成的碎片很危险,可是已经无暇再管其他,眯着眼睛在屋内搜索着。窗口王玉龙正带着人不断向里面泼水,屋内的烟也由于门和窗户的通风,渐渐淡去,此时开可以看到几乎所有的家具都烧了起来,一个已经烧得支离破碎的衣柜倒在地上,而那下边正压着一个曲卷的身体。
杨慕次已经顾不得这么许多冲过去就要拉开衣柜。
“副团座!”文洪喊着想推开杨慕次,但是深知阻止也没用,他没有见到过自己的恩人如此的不淡定,甚至是疯狂。只能也上前合力移开柜子。杨慕次甚至有些不敢靠近,但一瞬以后,跪了下来,立刻将那人被烫木廖破的外套脱去。身体触碰的瞬间,杨慕次可以断定这就是他的大哥,这种从心底发出的熟悉感不是一种认知而是本能的认定,撕扯心肺的剧痛。杨慕次将已经毫无知觉的人反过来,直接背起,跑到窗口,李烈已经在窗外接应。团附属流动医院的人也已经在院内搭好了临时帐篷。杨慕次翻身出去,跟着大哥的担架跑向帐篷,此时他才仔细的看了大哥一眼,头上有伤,背上有伤,已经消瘦的没了当年的华彩。心痛的无以附加,不由自主的想去抓他的手,可是又停在半空,他甚至怀疑自己没有这个资格。
阿初吸入大量的浓烟,抢救的过程一波三折,杨慕次就站在一旁一步也没有离开。这把火是他放的,这个人的一生是他毁的他,他简直无法想象,这个一个高贵的人是如何度过的这牢狱的六年。时间像是被拉长了,眼前的一幕幕让他呼吸都觉得困难,他甚至自虐回想着多年前大哥每次站在手术室里看着奄奄一息的弟弟的心情。而无论如何他都是那个始作俑者。
当医生最后帮阿初包扎好头部的时候,终于回过头,向阿次敬礼。杨慕次慢慢的走到床边,低头看着:“简单的告诉我结果。”
“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但是需要细心调养。这里的设备过于简陋,我建议立刻到济南城。还需要做进一步的观察。副团座您要不要包扎一下手。”医生不敢多言,挑出重点。
杨慕次低头在发现自己的手刚才被烫伤:“不用,王玉龙!”
“到!”
“济南那边安排好了吗?”
“安排好了,在上亭街,李家大院,一切医疗设备齐全,离战地医院仅二百米。”看着相似的面孔,王玉龙也猜到几分。
“好,李烈命令部队连夜进城,带着那个孩子一起。文洪安排这里的事宜,并且我要知道他在这里发生的所有事情,明早归队。”
“是!”
杨慕次俯身抱起大哥,走向帐篷外的军车。王玉龙立刻上前举起阿初还在滴的吊瓶。感受到怀里人清浅的呼吸,阿次此时终于渐渐平静,大哥还在,真的还在。
一小时后,安排完部队事宜,杨慕次退下军装,走进阿初的房间,命医生和护士都出去。站在病床前,看着那张憔悴的面孔,此时泪才如决堤般流下,完全无法控制。站在床边,伫立,整整一夜。
翌日早一夜杨慕次就站在一边,没有跪,他甚至连碰大哥一下勇气都没有;只是愣愣的看着氧气罩下那苍白的脸,那个曾经神采奕奕的面孔,如今如此的灰暗。他不明白大哥为什么一心求死,更确切的说,他不敢想象大哥为什么会一心求死,那是怎样非人的待遇和折磨,才会让那个乐观,强大的杨慕初走到今天这一步。阿次一夜都在逃避,无时无刻不在用自己的意志力,努力放空自己的大脑,迫使自己不去想象。敲门声传进来,杨慕次应了一声,双手拍拍面颊,又低头看了一眼昏迷的人,深吸一口气,走去开门。“副团座!”文洪已经回来。杨慕次压眉示意先不要说,而后走出门外,侧身关门:“怎么样?”“这是昨天夜里给李方展,就是那个拦着小孩的战俘,还有其他战俘的笔录整理。”文洪将一份笔录递给杨慕次。杨慕次伸手接过:“重点。”“新华院不止是一个战俘营,似乎还在进行什么秘密研究,具体情况···”文洪停了停,想了想:“具体情况,李方展说杨慕初最清楚。”文洪看着杨慕次的脸瞬间阴沉下来,不敢继续说下去,欲言又止。“继续说。”“是,杨慕初的妻子六年前去世,儿子也在今年年初死亡。原因不明。”文洪分明看到杨慕次攥紧了手上的资料,似乎正努力压制着,没敢再说下去:“其他都记录在那份笔录中。”“文洪,将李方展收押,不准他离开团部半步。其他的人收编,杨慕初是我方的潜伏人员,让他们把嘴闭上,否则我让他们永远张不开嘴。彻查新华院,没一个细节都不能放过,任何组丝马迹,我要知道这六年发生了什么。去吧。”“是。”杨慕次回到屋里,命军医进来进来给杨慕初做复查。完成后军医也立刻回报:“没有生命危险了,只是人极度虚弱,好生疗养就行。”杨慕次点头:“那他会一直这样么?什么能醒?”“这个不能确定,不过也就这一两天,这个时候,多休息对他来说是最好的。”“恩,麻烦你照看。”说完杨慕次转身出门:“李烈!”“到!”副官李烈立刻跑过来“那孩子呢?问过了吗?”“在团部休息,问过了,他是半年前被带到集中营的,他的父母把他卖了。杨慕初先生一直对他很好,在最后日本人准备屠杀的时候,还把他护在怀里。杨慕初先生一直叫这个孩子爱中。”听孩子哭着说爸爸的时候,李烈很震惊。这种没有血缘的亲情,牵绊的却是每个人心底对家的眷恋和渴望。“好好照顾,如果他哭闹,就带来这里看看,但不要待太久。想办法找到孩子的家人,我要看看这对父母。”看不出喜怒,杨慕次指冷冷的吩咐完;转身出门:“我出去一下。吩咐部队原地休息,三天后开拔诸城。”李烈答是,想跟上杨慕次,这样的团座他不放心。感觉异样的杨慕次猛然停住脚步,怒气回身:“我自己出去,不要跟来。”李烈没敢上前,眼看着杨慕次跑出大门,翻身上马,疾驰而去。旷野,一路驰骋的杨慕次,终究无法释怀心中的郁结,耳边风声肆虐,此时他很像一直跑下去,跑到一个没有人认识自己的地方,就那么默默的了结了自己。自己的人生早已注定坎坷,可是他尽然亲手将大哥,雅舒,爱中推入地狱。这份纠葛压在心里,像是将自己泡在河水里一样,无法呼吸。为什么命运要这么对待他们,同生,分离,相聚,再分离,再相聚。可为什么每一次的相聚都是这么痛苦。“混蛋!!”杨慕次收拢马缰,马尚未停下便翻身下马,落地后身体硬硬的摔在地上,无法抑制自己的情绪,双手狠狠的抓住地上的土,越抓越紧,懊恼的情绪像是决堤一样袭来:“大哥,对不起,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