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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无限山河泪,谁言天地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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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9年9月9日上海
凌晨一场大雨不约而至,俞晓江躺在床上静静的听着雨声久久不能寐,终于起身走向厨房。
清晨,陈婉琳串门到福佑路松雪街,俞晓江正收拾东西准备出门。在门口撞上陈婉琳就兴奋的冲了上去:“我说杨太太啊,我一来你就要出去啊?”
俞晓江微笑着看着陈婉琳通体的华贵:“我就是去转转。一起啊?”
陈婉琳拉着俞晓江的手笑得很谄媚:“谁不知道您去哪里啊,全上海都知道我们杨大老板······伤心,啊。”
俞晓江脸色一沉,而后又笑着将披肩扶了扶:“苏太太去哪里?我送您。”说着俞晓江拉着陈婉琳的手走向汽车,帮陈婉琳拉开车门,陈婉琳也没拒绝,开心的坐了进去:“我特意顺道来看看您,我不饶您的雅兴,顺道送我回家就行,我就是不会开这该死的东西。”说完还拍了拍车子玻璃。两人上了车,俞晓江发动后驶离公馆。车上,晓江也恢复了自信的笑容:“黄金今晚就上船,估计一个星期后可以安全到重庆,你请局座放心。”
“我是特意来找你聊天的。”陈婉琳一脸无辜。
“首次一共一百斤,是原来金库的大约十分之一。”
“你还没把他劝回来啊?”
“一定完全无误。”
“都两天了一个人在荒郊野外的,多让人心疼啊。”陈婉琳抚了抚胸口。
“你在休眠期吧。还这么辛苦,真是带老板的好弟子。”
“你每次都驴头不对马嘴,和你说话真累。”
俞晓江莞尔一笑:“作为特工你比我优秀。”
“我放的下,你放不下。”
“······”沉默后,俞晓江慢慢停下车子:“你到了。”
陈婉琳看看外面,杨家的百货公司,突然笑出声:“羊毛出在羊身上。”
“不买点东西回去,你就不称职了。”俞晓江伸手将陈婉琳一次的车门打开。目送陈婉琳进去百货公司,再次启动车子驶向闸北。
俞晓江没有将车子停在山下,慢慢走上来,远远的看着杨慕次跪在地上,侧面是荣华和杨慕莲的墓碑。俞晓江慢慢走过去,将提盒轻轻的放下,低头看着阿次身上的衣服湿湿的贴着身子,血和泥掺杂在一起,有些地方已经干涸。回身仔细看了看荣华和杨慕莲的墓碑后的土堆似乎比昨天还要高出许多。早前每次雨后阿初都会都会来这里填土。俞晓江不忍的抿抿嘴,阿次昨天夜里在雨中用手一点点的填上雨水冲走的湿土。慢慢走过去,将煲了几个小时的人参乌鸡粥到处一碗,蹲下身抵到杨慕次的手前:“喝点吧。”刚才站的搞没有发现,这会儿才看到阿次的脸颊微红,俞晓江立刻用手试探了他的额头,没有发烧。顿时心疼的用手指触碰了他的一次脸颊,阿次微微一颤。俞晓江心疼不已:“阿次!”
杨慕次始终没有开口,只是低着头,眼神空洞不知在想些什么。
“阿次,你这样任谁也不会高兴的!”俞晓江终于没有再忍住,两天多了阿次一句话都没有说过,就是跪在这里不吃不喝。
不知道停了多久,阿次终于沙哑的开口:“姐姐,荣华,大哥,大嫂,爱中;都是我害死的。”
“荣少的电报我已经回了,请他节哀。”俞晓江看不到阿次深深埋下去脸上的表情,只是看到泪滴打在地上蕴化开来
“爱华还好吗?”
“很好。”
“大哥会原谅我吗?”杨慕次的声音终于哽咽。
俞晓江将阿次包入怀里,轻轻的拍着他的后背:“他疼你还来不及。阿初早已不是为了他口中那个乱世求生存的商人。他有着远大的理想,有着崇高的信仰。阿次,相信我,阿初一直以你为傲。”
杨慕次缓缓的抬起手,环住俞晓江,声音极富委屈:“我···好想他···”俞晓江轻轻的拍着阿次的肩膀,没再开口,她也不知何时,自己也早已泪流满面。
1939年9月12日济南
修养了四五天,阿初可以自行下床走动,难得的幽静。可是心中一直牵挂和雅舒母子,总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一直被人关着。他们这么小心翼翼的照看自己,一定有什么目的,现在手上唯一的筹码就是自己。阿初有些无奈的睁开眼睛,太阳已经初升,透过窗户撒了半个屋子。欣欣向荣的气氛,让阿初的心情稍稍舒缓。再次闭上眼睛,不久后微微一笑。一早起来,阿初便不吃早饭,护士用笨拙的中文劝了几句,见没有效果,便跑去找医生。吉野雄上匆匆进门看着桌上的饭食并没有动,而杨慕初整坐在椅子上看着此前自己给他准备的细菌学的书籍。根本没有抬头看他,抿抿嘴有些无奈的走过去,用生硬的中文道:“杨桑,是哪里不舒服吗?还是没有口味,要不换种吃食?”
杨慕初站起来,推到自己的床边坐下,将书放在床边,抬起头迎上吉野雄上的问询的眼神:“医生,觉得我恢复如何?医生的压力是否很大?”
“不好。要压力很大。”吉野雄上看着阿初的依然没有血色的脸,眼角下还有些淤青,心中也很烦躁,半个月,是自己太高看自己了,还是小觑了杨慕初的病情。
“医生觉得怎么好的快些?我想对于我的身体医生也费心了。”
“杨桑你有办法了?”吉野雄上终于明白了阿初的意思,他在和自己谈条件。
杨慕初莞尔一笑:“医生很聪明,我只希望每天得到妻子和孩子的消息。一定全力配合医生的治疗。”
吉野雄上起身道:“可以,我还有十天的时间,杨桑是医学方面的高才,能否针对自己的病情给些建议?”
“医生您,已经非常权威了,中医讲究的气通则百病消,医生会每天给我良药。谢谢。”杨慕初起身拿起早餐慢慢吃起来。吉野雄上微微点头,自行出门。阿初吃着东西心中百感交集,自己必须尽快恢复,下一局已经在等着自己,可是自己享受优待,可是雅舒和爱中却饱受身心的压迫。阿初拿着筷子的手微微颤抖,心如刀绞。
1939年9月22日济南
索性吉野雄上每天都会带来雅舒母子安全的消息,这半个月初却也算是熬了过来。每天数着日子。尽早阿初杨慕初终于被如愿的带出疗养室。阿初仔细观察着走廊的两侧,每一扇门都被紧紧地关着,虽说是办公室,却满满的都是阴森的气氛。这个地方每天有这么多无辜的人失去宝贵的生命,整个天空都灰蒙蒙的,压抑着下来,连带周围的环境。杨慕初被带到三楼最里间的办公室,推开门樱井荣章真坐在办公桌边,闭着眼睛,手里的佛珠一颗一颗的拨动着,旁边站在风间易风。阿初被人向前一推,身后的门便被关上。
樱井荣章缓缓睁开眼睛,起身礼貌性的将手伸直放在脸前:“贫僧遁尘,这位是风间易风医生。”阿初看了看两人,心下一阵厌恶,他见到的面目可憎的日本人不胜枚举,但是伪善的日本僧人倒是第一次见,这个每天把阿弥陀佛挂在嘴角的人,拨弄着佛珠的时候到底在想些什么。戒酒,戒色,戒杀生,可是他手上的雪多的足矣汇成河流冲到那伪善的佛像。见阿初没有开口,樱井荣章倒是没有太大的反应,将桌边的后后的文件拿起起身走阿初的身边:“杨桑,这个是曾经和您有过交集的千户由美阁下,上个月派人送来的关于此前 “雷霆”的秘钥档案。请您先过目。”
阿初抬起手接过,厚厚的一叠,撕开档案袋,拿出文件。全英文手写,阿初微微皱紧眉头,这是千户由美的笔记。原来此前她要自己的“雷霆”解码就是为了送来这里,心中一沉;漫不经心的翻看着,阿初希望可以拖延一些时间,话要尽量少说,他并不懂为什么已经完成的方案要拿给自己看。
“千户由美阁下非常优秀,但是很遗憾,这份报告却不够成功。”樱井荣章淡淡的说道。
阿初以为自己听错,又仔细的会想,确定无误,自己并没有听错。可是千户由美这么做究竟是何目的。阿初心中疑弧认认真真的看起档案。整个报告写的非常完美,但是所有的关键数据都被改动,至于合成后的效果,阿初也不知。抬起头看着穿着白大衣的风间易风:“风间医生已经按照这份复制了疫苗?情况如何?”
风间易风看着樱井荣章,樱井荣章闭了一下眼睛,示意他回答杨慕初的问题。风间易风点点头:“我们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合成了一份疫苗,但是失败了。”
“完全不起作用?”
“病人生命得意延长,但是终究会死亡。”风间易风刻板的回答。杨慕初点点头,将档案放在袋子里心中大大的疑问腾起。樱井荣章走到阿初的面前,将袋子接下:“杨桑,看了这份报告有什么意见?”阿初微微提唇:“我一个阶下囚和来意见。”
樱井荣章倒了一杯茶给阿初:“抱歉杨桑,让你受苦了,此前千户阁下的电文中提到您的精神状态不佳,我们就没敢打扰您。那天在训练场看到您后,我才确定您已经痊愈,这才将您救下。”杨慕初听得明白,心里的疑云似乎也明朗了一些,千户由美无所不用其极的想把自己逼疯,而后有给了一份假的雷霆秘钥。这是她的局,但是有时为了什么。阿初不懂,千户由美是个地地道道的日本军人,她的手段可见一斑。难道终究是没有远离医生的轨道?杨慕初心里很乱,他有些不太确认改用什么样的态度看待千户由美。他更希望自己依然将她视为仇敌,可是似乎夹缝中生存的每个人都有着万般的无奈。
对上樱井荣章的眼神,阿初努力的将自己的思绪拉回:“杨某不懂,为什么你们还要雷霆?疫苗的研究始终没有成功。”细菌战如果没有关键的疫苗一定会伤人伤己,日本连年战争内耗巨大,不会轻易的采取共亡的策略。风间易风答道:“我在从雷霆中寻找找寻方法。”杨慕初心下一紧,风间的眼下之意是他们正在这里研究病毒战的武器,并且也许已经合成比雷霆杀伤力更大的病毒,但是无法合成疫苗。而留下自己也是为了这些,千户由美似乎也早已知道他们的目的:“您可以继续请千户由美阁下参与此次研究,她的能力是有目共睹的。”
“千户阁下······”
“千户阁下很忙,我想杨桑的能力也不会输给千户阁下的。”樱井荣章打断风间易风的话。
杨慕初站在原地,微微摇头:“您太高看我了,我不从医已经三年之久,怎么可能完成您交代的任务。”阿初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他们从自己这里得到一点点的知识传承,这里的工作会完全暴露在他们的眼角下,研究一定被完全隔离。根本不可能将疫苗送出。病毒在消炎弥漫的战场上,太容易传播,一个小小的伤口就会要了战士的命。这关系到一场战斗,甚至一个战役的成败。已经死了太多太多的人,漫山遍野都是哀号声。坚定了信念后,阿初突然觉得一股暖暖的力量涌入心头,会心一笑。
樱井荣章将阿初的情绪尽收眼底,微微叹气:“杨桑,何必自讨苦吃。”阿初只是看着他摇摇头,此刻他最怕樱井荣章叹气雅舒和爱中;不禁握紧了双拳,阿初满心煎熬,如果真的如此,自己又将如何。看阿初依然没有回答,樱井荣章终于笑出声来:“我就想着杨桑不会轻易答应的,您的身体还没有康复吧,还是去修养休养。来人,送杨桑去病号房。”即可进来两个人,阿初自嘲一笑,病号房就在那里终结么;丝毫没有反抗任由他们压走。
待杨慕初走后风间易风不解的问道:“大师,早已知道杨慕初不会答应?”
“风间医生,你觉得他会轻易答应?”樱井荣章反问。
“不会。可是有为什么细心调养他的身体。”风间易风说道。
“他身体好,才能坚持的久,才能知道死亡的是多么可怕和痛苦的事情。”樱井荣章微微笑一笑,宽慰风间易风道:“风间医生,似乎很怕他就死在里面。不要忘了他还有老婆和孩子在这里,胜利一定是我们的。”樱井荣章说着起身出门:“对了,近期多做一些实验,完成记录后送到病号房和杨慕初作伴。”风间易风明白了樱井荣章的意思,笑着点头也跟了出去。
在平时关押犯人那栋楼的角落,一层的走廊尽头,有一扇铁门,打开门,一道阴暗的楼梯,下去三四个人台阶,转一个弯。又是一道铁门,打开后一股恶臭扑面袭来,琐碎的吱吱声,连带着东西被轻轻撞到的声音。虽然早就已经有心里准备,但是阿初依然不能接受眼前的事实,一间一百平米左右的房间,阴暗半层地下室,在右面的墙最上方两个窄扁的小窗口,已经没了玻璃。屋内在横七竖八的放着几张床,没有被褥,没有草席,空空的木头床架,三个人躺在里面,都已经死了。
整间屋子散发着恶臭,地上角落里有破碎的衣服和木屑。偶尔可以看到黑的东西乱窜。
“叫人将死人弄走。”身后的日本宪兵,带着口罩安排。阿初就站在门口,看着来了几个人,将里面的人或者拖着教,或者拖着胳膊被包裹着拉了出去。一幕幕像是定在自己的眼中,脑中;他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死亡的威胁已经不是第一次,但是这一次却觉得这么近,这么真实。看着已经没了任何痛苦的同胞,阿初说不出是气愤,悲痛,疑惑是羡慕。死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再也不要受苦,再也不用纠结,再也不用看到亲人,同事的惨死,一切就都安静了。阿初被人推了一下,身后的铁门被碰的一声关上,听到门锁咔嚓一声,这一声想起是,阿初听得真切。这是也许就是终结的前奏。
慢慢走到一个床边,本想做了下来,可是床上的味道更加重,阿初胃里已经翻江倒海,莫廖的在一整间屋子里转着圈,一圈又一圈,这里曾经死过太多太多的人,如果说这个集中营是人间地狱,那么这间屋子就是地狱里的炼狱。满满的血水沾满了这整个空间。阿初不信佛,只是听姐姐说人的头七亲人是要喊魂的;此时的他已经压抑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默默的在屋里走着,只希望让那些曾经怨念的灵魂安歇。
阿初走着突然笑出声,会有人像这样吊念自己吗。想起什么握住胸口,雅舒,爱中,原谅我,我不是一个好丈夫,不是一个好父亲,也不是一个好大哥。此时此刻,我只希望不要再出现像我一样的人,不希望他们也失去亲人。痛苦和内疚在心中蔓延,他觉得好痛,痛的无以复加;阿初已然走不动了,缓缓蹲下身子,已经哽咽:“下一世,不要再和我有任何的关系。”
阿初毫无意识的靠在床脚,眼睛盯着窗口,感觉天色越来越晚,已经一天没有吃东西,却不觉得饿,也许自己已经心意已决,身体的负担依然不在那么重要。天色渐晚,屋内越来越黑,空旷的屋内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窗外刮起了晚风,夹杂着尘土萧瑟的卷进屋内,整间屋子变得更加昏暗,迷离;黑暗中肮脏的生物也在蠢蠢欲动。
阿初觉得脚边有什么东西在窜动,软软的,绵绵的;下意识的用脚一踢;急切,凄惨的吱吱声刺进耳膜,阿初这才知道房间内有很多老鼠。不禁收紧身体,双手环住自己的膝盖,死亡的气息笼罩全身;全身的细胞就泛着恶心的气息,一种莫大的羞辱感袭满全身。猛然干呕起来,他不怕死,可是当人的尊严受到冲击时,心中却充满了不安;不敢睡着,睁着眼睛熬到东方再次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