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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凝望苍穹满心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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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9年7月29日夜 南京长江货船
黑夜笼罩了整个空间,朦朦胧胧的压下,似乎更看不清周遭的一切。唯有江上的星星点点的慢慢向后移动提示着船在前行,耳边依稀可以听到“隔江犹唱后庭花”的殷殷之音。杨慕次站在船头许久,挺立起那坚实的背脊,就这么愣愣的看着周围,南京六朝古都,曾经一夜间成为人间地狱,而今似乎那也成了尘封的记忆。俞晓江拿了一杯姜茶走上甲板,将茶杯抵到杨慕次的手里:“江上太潮湿,你还没完全恢复。”杨慕次机械的接过杯子,莞尔一笑,满满的温度从手中蔓延全身:“谢谢。”
俞晓江笑着微微抬起头,深呼吸了一口:“听我说了快一个星期‘杨慕初的故事’。今天不听了?”杨慕次低头笑而不语,起先每天都会问俞晓江很多关于大哥的事情;阿次心里总是说不出的苦楚和自责,赴死前留下的那封信。阿次知道大哥一定会替自己潜伏下来,这是自己的心愿,但是终究还是毁了大哥的一生,害了雅舒和两个侄子。那晚偷偷的去看爱华,回来后一夜未眠。大哥抛弃妻子堵上了自己的所有,只为了自己的一个托付···阿次拿起姜茶微微珉珉,笑的很腼腆:“我几乎能背下来了。”
俞晓江呵呵的笑着,静了静也不再说话,从秦淮河划出的花船上传来江南小调的美声,索性闭上眼睛仔细听着。
“教官。”阿次幽幽的开口。
“恩?”
“胜利一定是我们的对吗?”杨慕次的声音蔓蔓的传到俞晓江的耳朵,这一声没有犹豫,没有疑问。
“当然,我们一定会赢,只为得我们彼此牵绊的家人,这是一张无形的网,有着可以承受一切的坚韧。”俞晓江的口气更加肯定的说的。
“我想见他,向他道歉。”杨慕次明白大哥现在身处的环境,在他的心中自己的大哥仍然是那个儒雅,高贵的人。他不应该承受这样的苦楚。
“你没有错,你活着就是对你大哥的爱。”俞晓江说完,尽然自己笑出声来,眼中却已经潮湿:“我好像看到他见到你的神情。”无论受到什么样的凌辱,无论如何都不能轻易放弃,阿初。杨慕次闭着眼睛,将手中的杯子攥得紧紧的,略带沙哑的口气:“恩,我也想看到。” 已经快一个月都没有杨慕初的消息了,身为职业的特工,他们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悲凉的情愫不知不觉的在两人之间晕化开来,慢慢腐蚀着他们的心,谁也不愿开口说出担忧。两年的沉迷,杨慕次总觉得就想转瞬而过,可这两年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亲人,却在自己原该存在的战场上厮杀,拼搏,而今下落不明。
“阿次,相信阿初。不要小看他,他是你的大哥。”俞晓江再次睁开眼睛是又是一副可以看透一切的伶俐。
“恩。他还声称要管教我。”杨慕次也将微笑挂在嘴角。
1939年7月30日晚上海特高课
千户由美从刑讯室走出,将手上的刀子,用白色的布巾擦得光洁如新,回头看了一眼刑讯室的人,已经半死的趴在老虎凳上。靠在墙边,拿出一支烟点着。长谷柰子拿着一份电报匆匆过到千户由美身边:“阁下,军部的最后通牒。”说着将电报抵到千户由美的面前。千户由美没有接,也没有看。慢慢蹲了下来,拿出火柴,檫的一下点着,慢慢的移向电文,火苗瞬间将电报缓缓燃起,越烧越大。
映得千户由美的脸通红。
“阁下!!”长谷柰子被千户由美的动作搞的惊讶无比,可是又不敢将火掐灭。
只能大喊着;一抹看似疯狂的笑在千户由美的脸上转瞬即逝,看着电报烧为灰烬,千户由美在慢慢起身,百无聊赖的用刀子指指里面的人:“别人陷害的,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笨蛋。杨氏的事情和他无关。”说着掏出枪,从门外,一枪打在那人的脑部,鲜血瞬间迸溅的到处都是,屋内负责刑讯的另外两个人,也被着突如其来的枪声吓住,没人敢动弹。千户由美看着眼前的画面,冷冷的说到:“厚葬了吧。”随即离开。川谷柰子无奈的跟在后面,眼前的小姐让她越来越看不懂了,从小看小姐长大,怎么突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那个电文??”长谷柰子诺诺的开口。
“不用看,我知道。杨慕初的情况如何了?”千户由美答非所问
“哦,按照您的吩咐,今早上将和雅舒母子带离去另外一个囚室了。”
“杨慕初的反应,这几天都一样吗?”千户由美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将军装换下,拿出一身洋装。
“一样,还是时好时坏的,有时候好几个小时都不动一下,刚吃过晚饭一会儿。监听器我们也在时刻关注,没有异常。”长谷柰子如实报告。
“恩,就今晚,你去回报吧。”千户由美优雅的照着镜子说到。长谷柰子紧绷的神经终于松了下来,面带笑意:“是的,阁下,我这就去准备。”
千户由美也整理完毕后离开办公室走向关押杨慕初的房间,推开门看着杨慕初正坐在地板上,背对着门靠在床边,抬头看着窗外。并没有因为门响有任何反应,千户由美轻轻关上门,慢慢走过去,脚步很轻,一直注视着阿初的背影,这么安静的样子,像是要把自己吸进去一样的纯净。走在床边,千户由美在坐在地上,看了看杨慕初的脸,有些呆滞,脸上略带痴痴的笑容。可是却引来人的一种保护欲,很想很想将他搂在怀里,细心呵护。
千户由美依着阿初坐着,同样靠在床边,蜷着腿,双臂拦着膝。顺着阿初的眼神向外开去,一大片的落地窗,可以看到满天的霞光,和远处的荧红。屋内寂静的只能听到两个人微微的呼吸声。
“好多星星。”阿初突然幽幽的开口,语气中却有了几分傻气。
“你喜欢?”千户由美抬起头,看着杨慕初,原本暗淡的眸子,似乎被星光应得发亮。
“恩。”杨慕初点点头:“阿次,说也喜欢星光。”
“是吗?”千户由美温柔一笑:“他也这么告诉过我。”
“阿次走了。去了好远的地方,再也不会来了。”阿初微微的撅着嘴,下唇微微的抖着,委屈至极。
千户由美笑的更加完满,抚抚胸口:“阿次还在一直都在。”
“我就是阿次。”阿初突然笑了,有些骄傲。
千户由美身体微颤,认真的看着杨慕初,他笑的很美。两年间自己却从未发现,他其实也是阿次,不仅仅有着阿次的面容。突觉脸上微热,抬起手摸摸自己的脸颊,是湿的。低下头自嘲的一笑:“阿次,你还是阿次,而我已经不再是我。”再也不是那个看着你好,天下春光的我。千户由美双手将眼泪抹掉,起身低着头看着杨慕初依然愣愣的盯着窗外:“记住你是杨慕次,但愿你真的疯了。”然后大步离开房间。屋内阿初听到门响后,微微皱眉,心中却有说不出的纠结。
1939年7月31日晚上海
上海,阔别两年之久,再次回来的时候,大街小巷依然是人声鼎沸,“繁花似锦”,怎奈物是人非。杨慕次将手放在风衣口袋里,将上海的近况地图握紧,沿着街边慢慢走着。两年对于自己来说转瞬即逝,对于大哥来说,度日如年。漫步而过的萤红和和飞驰而过的汽车以及喧嚣的人流,像是岁月的齿轮一样,一件件的像阿次述说着早前发生的故事。刻意戴了副很大的眼睛,脸上俞晓江给他画了一条重重的疤痕作为掩饰,将帽子压的很低。索性老师准备充分,进城的时候还算顺利。
有心无意也好,无心有意也罢,抬起头来的时候却以发现,街道的尽头是一堵高高的围墙。“特高课。”杨慕次幽幽的开口,站了一会儿,确定四下无人,随即退后几步;抬起头向四周观望。目光锁定五十米外有个钟楼,绕过街道,走入深巷到达钟楼下,找到合适的位置,徒手攀爬。却有几分吃力的表情浮在面上,两年自己落后了好多。
特高课
千户由美在从看守室出来,身后跟着两人架着垂着头的阿初走了出来,一路穿过阴暗的走廊,走出监狱,穿过林荫小道,通过办公楼,来到门前广场。办公楼门前停着一辆救护车。千户由美停止脚步,将一份文件交给吉野楠,并吩咐道:“不能有任何差池!”吉野楠双手接过,认真收好,给千户由美敬了军礼:“请阁下放心。”千户由美转身看着身后的杨慕初,慢慢抬起手,在空中好似定格,而后又再次放下。深吸一口气:“把人送上去吧。”说着退后一步。而后转身,对两个医生打扮的人道:“东西一定要保管妥善。”此二人也即可答是。千户由美并未多言,大步走回办公楼。
钟楼上
杨慕次的惊奇的看着特高课广场上的情景,虽然距离很远,但当杨慕初被人架出来时,杨慕次一眼便认出,他已经分不清楚是高兴,还是伤心,是兴奋,还担心。大哥还在,大哥真的还在。就这一眼,足可以将他推入天堂,大哥,阿次回来了。杨慕次完全没有察觉似乎眼中已经完全湿润。注意到千户由美的动作后,杨慕次心中立刻像是凹进一块;这代表什么?紧接着注意到,停在门前的救护车。杨慕次再没犹豫,立刻转身跑向扶梯。他们要把大哥带到那里去?虽然下去更加危险,可是杨慕次的眼睛始终注意着那辆车子。见它慢慢开出特高课,驶向北边。几乎无法控制的松开双手,时间好不等人。垂直落下,落地前在地上翻了一圈,起身后一个踉跄,但是有迅速的调整好,拼命的想北边跑去。
身上的风衣逆着风疯狂的抖动着,头上的帽子早已经不知踪影;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追上那辆车,无论如何必须追上那辆车。急促而疯狂的喘息声,映着街景似乎有些苍凉。转过第一个弯道的时候,看到救护车右转,杨慕次仿佛抓住了希望,奋力向前跑着,心中暗骂,这个该死的街道,竟连一辆汽车也没有。
第二个弯道的时候,已经看不见救护车的影子,借用汽车隐约的尾声,杨慕次顺着右边路口继续追着。脑中一片空白,像是条件反射的追着;但是当再次转弯的时候,杨慕次的力气像是被瞬间掏空了一样,颤抖的手扶着墙,慢慢向前移动着步子,全身僵硬,眼前的景物定格一般的禁止了,划过夜空,冻结全身。
“大哥”杨慕次一下子跪在地上,重重的呼吸着,奋力的捶打着地面,莫名的恐惧袭满全身。下一秒像是想到什么,立刻起身跑向和俞晓江暂住的旅社。
俞晓江正在屋内收拾着东西,并将秘密电台再次拆卸成零件,放在一个工具箱内,和其他的工具混在一起。突然门被重重的推开,杨慕次面色苍白的进来,身上衣服已经湿透,表情痛苦不堪,将门关上靠在门边:“行动必须提前,大哥被他们送走了。我没···没···”杨慕次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阿次!你怎么了?”俞晓江尚未消化阿次的意思,又心焦的跑向门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