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失》盛钰

4、沧海一粟（4）

　　泛红的太阳渐渐没入黑暗的地平线下，鹿瞳手握在行李箱的拉杆上，挂了和爷爷的电话后，有些惆怅。她站在绿色的铁栅栏门口，静静地看着远处散发着火红色光芒的夕阳慢慢西沉，又转身望向身后的建筑物。它在黄昏的余光中，也好像镀上了一层暖金色的光芒般耀眼。
　　它在岁月的沉淀中，变得如此的美丽，可在那段岁月中，承载了她的一段青春，同时也承载了那段时间里她太多难捱的记忆。
　　“再见了！”过去的时间啊。
　　鹿瞳向它挥手以作告别，自言自语道，“以前果然是我太固执了。”
　　“以后，你就不住在这里了吧。”一道有些熟悉的男声，略有些突兀地闯进她的耳朵。
　　他迎着光的方向，脚步缓缓地走上一级级的台阶。
　　“是啊。”她的嘴巴比脑袋更快地作出了反应，她烦躁地蹙了蹙眉。
　　这对她来说，是近乎本能的反应了。她诧异于自己过于真实直接的反应，面上却仍然不能显露出来，努力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转回身时脸上的表情已变得一派淡然，看向顾睿，笑着问道，“你怎么来这里了？”
　　“鹿学长，让我来看看你，”他看了眼她脸上疲惫的笑意，故作轻松地提了提手里拎着的一大袋零食，“顺便把这袋零食给你。”他顺势又走了几步台阶，走到鹿瞳的面前，把手上提着的一大袋零食递到鹿瞳的面前。
　　鹿瞳低头看了看那大袋零食，心道，倒是挺像鹿恒平时的作风的，但这也就意味着林雪丽已经去过医院，也见过鹿恒了。
　　鹿恒，他都已经知道了吗？他又会怎样选择呢？
　　鹿瞳一时之间没有接下，也没有抬头，问道，“她去过医院了?”
　　“她？”顾睿疑惑地问道，见她没接过零食却也不恼。
　　“谢谢，又麻烦你了！”鹿瞳快速地从他的手中接过那袋零食。
　　“你还好吗？你的声音听起来……”顾睿顿了顿，像是在寻找着合适的措辞，“很疲惫。”
　　“是有点累，”鹿瞳抬起头，眼神中的狡猾清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倦怠，声音里也充满了疲惫，脸上却依然含着几分淡淡的笑意，“今天一整天状态都不太好，但现在收到了这么一大袋零食，我很开心，谢谢你，顺便也替我谢谢鹿恒。”她笑着指了指那一大袋零食。
　　“为什么不自己去和他说？”顾睿问道。
　　“至少现在，不应该是我和他见面的时机，”鹿瞳望向已经沉下地平线的夕阳，“真可惜，你来不及看到这里的夕阳最美的时刻了。”
　　顾睿也望着夕阳的余光，笑了下，问道，“什么时候这里的夕阳最美？”
　　鹿瞳望着残留在地平线以上夕阳的余晖，她的脸上呈现一片黯淡的深红色，连她的眼眸里也染上了暗暗的红色，她说道，“也许，只是对我来说吧。我在这里住得久了，看得久了，难免会对它产生一种特别的感情。”
　　“你所说的，不是人之常情的意思吗？”鹿瞳看向顾睿的脸，夕阳的余晖映照在他的脸上。他就好像被笼罩在一层薄薄的红色轻纱之内，仿佛他说出的字字句句也都来自渺远的远空。
　　“人—之—常—情。”鹿瞳突然抬头看着顾睿，眼睛里好像有细碎的光芒溢了出来，她一个字又一个字地重复着又念了一遍，郑重其事的样子倒是吓到了顾睿。
　　他问，“你，还好吗？”
　　鹿瞳却突然笑了出来，声音清脆，“这么简单的道理我怎么到现在才想通，也真是挺好笑的。”
　　顾睿看着她的模样，笑着问道，“觉得遗憾吗？”
　　鹿瞳突然怔了下，眼睛里流露出明显的诧异神色，“换作是我，我就会问，你想不通什么？”
　　“你让我觉得很有趣。”鹿瞳接着说道，同时她努力寻找着一个合适的比喻，“怎么说呢？就像猫和逗猫棒，”鹿瞳笑了笑，“但也不同，你是未知的。”
　　“未知的？”顾睿思忖着自己到底说了什么，他忍不住低头轻笑了一声，“第一次听见这么有趣的形容。”
　　鹿瞳笑道，“对一个人的定义，本就是人凭空臆想出来的。”
　　顾睿静默地站着，这个逆着光站在他面前的女孩，她的眼角眉梢含笑，生动明媚得像是一朵绽放在春日的花，没了刚才笼罩全身的阴霾。
　　他转过头，淡淡道，“也许吧！”
　　鹿瞳身子突然微微前倾，向台阶下方望去。顾睿注意到她的动作，转身看见台阶下方的空地处停着一辆车。
　　“我走了。”鹿瞳飞快地和顾睿道了别，左手拎着箱子，右手拿着那一大袋零食，踩着一级一级的台阶小心翼翼地走了下去。司机阿福立刻打开车门走上台阶，鹿瞳把右手的行李箱递给他，阿福轻松地拎起那个大箱子，装进了车的后备箱里。鹿瞳就拎着那一大袋零食，坐进了车的后座。
　　不一会儿，车子发动，就渐渐驶离了这座台阶之上的房子。
　　顾睿也笑了笑，看了眼身后的房子，便也走下台阶离开了这里。
　　车子开了好一会儿，阿福悠悠道，“小瞳，刚才那个该不会是你男朋友吧？你倒是挺悄无声息的嘛？哈哈哈。”
　　鹿瞳无奈地笑笑，“福叔，您要这么想也行，不如您帮我去追？我可巴不得有一个这么帅的男朋友呢！”
　　阿福也笑着回道，“行啊，每次都跟我打马虎眼，这次，你要是能给我个联系方式，我就帮你追来了！”
　　鹿瞳佯装出后悔和惊讶的样子，“可是我忘了要联系方式了。哈哈哈。”
　　阿福笑得乐呵呵的，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到了鹿家老宅的大门口。
　　阿福把车停在门口，说道，“小瞳，你先进去吧，鹿老爷子在里面等你呢。你这箱子，一会儿啊，我把车开到后门，让里面的阿嫂帮你送到你房间去。”
　　鹿瞳看着散发着幽静气息的老宅子，点了点头，“行，那我先进去了。谢谢福叔啦！”鹿瞳 走进去，很远的距离，就看见站在花园里来回踱步的鹿霆，笑着说道，“爷爷，您怎么在这儿？干嘛不在里面等我啊，现在外面风还很大。”
　　“小瞳回来了，阿福呢？”鹿霆问道。
　　“福叔从后门进了，等会儿把我的行李送到我房间。”鹿瞳答道。
　　“好，那我们进屋说吧。我这一把老骨头在这外头吹了一会儿风，还真有点受不住了。你奶奶啊，今晚做了一大桌子的菜，都是你爱吃的。”鹿霆笑着说。
　　鹿瞳挽着爷爷的手臂，走进了里屋，“好啊，那爷爷我们快进去看看吧！别让奶奶等着急了。”鹿瞳虽然笑着，但眼眶里却有止不住的酸涩。
　　“哎呦，快让我看看，这是哪家的小姑娘啊，长得这么水灵？”鹿奶奶一看见爷孙俩走进来，就笑着调侃道。
　　“奶奶，才多久没见，你也喜欢开我的玩笑了！我以后可是要一直住了。”鹿瞳笑道。
　　“这可不是玩笑话，我说得可是大实话。”奶奶感慨道，眼里满是疼惜，“唉，这才多久没见面，就又瘦了许多。回来住了好啊，以后啊，奶奶和爷爷就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
　　“那可千万别，奶奶，你知道现在都是以瘦为美的，我要是胖了，就没人喜欢了。”鹿瞳握了握奶奶有些苍老的手。
　　“傻孩子，说什么傻话呢，奶奶和爷爷永远喜欢你。我知道，你呀，就是不想我太操劳了。你这孩子，还是老样子，。”奶奶温柔地说道。
　　爷爷赶紧说道，“得了得了，讲了这么久，都忘了要吃饭了，快坐下吃饭吧。小瞳也该饿了！”
　　“是啊，怪我太高兴了，一时都给忘了。”奶奶自责道，“小瞳，来来来，快坐下，看看饭菜还合不合你胃口。”
　　鹿瞳坐了下来，看着满桌子熟悉的饭菜，眼眶竟有些微微地泛红，她赶忙低下头去吃饭。吃饭时，鹿爷爷和鹿奶奶一直不停地鹿瞳夹菜，转眼鹿瞳地碗里就堆出来一个小山的高度。一顿晚饭下来，鹿瞳整个人都吃撑了。
　　吃完晚饭，鹿瞳简单地和爷爷奶奶寒暄了几句，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一走进房间，鹿瞳就闻到了熟悉的味道，每次闻到淡淡的香味，都能让人感到安心和平和。她一下就栽倒在了床上，在床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躺在枕头上。
　　她四周打量着这个房间，还是和以前一模一样，古朴中带着一点独属于女孩子的温馨和可爱。
　　她知道，这是奶奶特意为她布置的房间。这些年，也一直原封不动地为她保留着。她以前每次来老宅，也都是住在这个房间，但是每一次都住不太久，都没有好好看过这个房间。
　　这一次，她是真的回来了吧，不知为何，心里涌起一股尘埃落定的感觉。
　　她忽然之间觉得松了一大口气，心想，也许她早就应该回来了，这里才是真正属于她的地方。
　　第二天一大早，鹿瞳就被昨晚自己设置的手机闹铃闹醒。她在朦胧中睁开了双眼，恍惚中看见这个房间里的摆设，还有一瞬间的不适应。半梦半醒的她，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六点半了。她用手稍稍捋了捋微乱的头发，下意识地伸了个懒腰。在
　　接下来的时间里，以飞快的速度刷牙洗脸和吃早餐。
　　“小瞳，你这孩子，怎么吃个早饭狼吞虎咽的？时间还来得及，等会儿让阿福开车送你去学校，你再喝口粥。”鹿奶奶温柔地说道。
　　鹿瞳连连摆手，“不了不了，学校今天抓迟到的。早上还要晨跑，吃太多了对胃不好。好了，奶奶，就这样啊，我先走了。”她说完赶紧背上一旁的书包，一溜烟就跑到了老宅的门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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