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失》盛钰

11、过尽千帆（1）

　　原本在等候在路边的司机见顾睿从店里离开，赶紧开着车追了上去。
　　顾睿单肩背着书包，迈着慢悠悠的步子，悠闲地走在路上。有时，他还会瞟一眼手上拎着的饮料，动作看着还有些意外的搞笑。
　　司机只得以极慢的速度跟着顾睿，这时坐在副驾的黑衣男人说道，“哥，我们真的要这么跟着他吗？”司机也是无奈地耸了耸肩，表情也是有些吃瘪。于是，在如此缓慢的进程中，顾睿终于安全地走到了顾家。
　　顾睿刚踏进客厅，就听见电视里播放着新闻联播主播字正腔圆的声音。顾庭一派闲适地坐在沙发上玩着手机，看到他走进来，竟然少见地冲他笑了笑。沙发的另一边坐着的一脸严肃的顾霖，一看见他就问，“怎么这么晚才回来？阿吉没接到你吗？”
　　“我走回来的。”顾睿不以为然。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任性！”顾霖呵斥道。顾睿不仅没管顾霖的愤怒，还自顾自地回了房间。原以为顾霖会就此作罢，没想到他也走进了房间。
　　顾睿面无表情地打开了电脑，昏暗的房间内，电脑屏幕上的蓝光照着他的脸，有着近乎残酷的冷静，他没有回头看顾霖。
　　他们明明是面容相似的父子，此时却更像是无关的陌路人。
　　“到底为什么回来？”顾霖依旧是命令式的口吻。
　　“想回来就回来了。”
　　“既然回来了，就意味着接受当初的条件。”
　　顾睿依旧不停地敲击着键盘上的按键，不屑地冷笑了一声，“我知道。”
　　“那就不要由着你的性子胡来。”说完就走了出去，还重重地关上了房门。
　　顾睿终于停了下来，他怔怔地看着电脑上一排排的乱码，合上了笔记本电脑。
　　第二天，顾睿走出家门的时候，一辆车突然按了按喇叭，他一回身，就看见了昨天的两个人。于是，他非常快地就坐上了车子的后座。坐在副驾的男人惊讶地看了眼顾睿，又转而看了眼司机，两人眼神飞快地交流着。
　　“这怎么回事啊？我还以为要好一顿磨呢！”
　　“可能受刺激了吧！”
　　“不过他转了性子也挺好，咱们也好做很多。”
　　大块头司机点了点头，驱车前往学校。
　　顾睿刚下车，便看见远处慢慢走来的鹿瞳。她像是在沉思着什么，连他走到了她的身边都还没有发现。于是，他只能轻咳了声，示意自己的存在。
　　鹿瞳终于从自己的世界出来，看了眼身边的顾睿后，又继续向学校的大门方向走着。顾睿也没说话，就这么跟着她。
　　走到校门口，顾庭的声音响了起来，“学妹，今天倒是来得很早呢！”说完，还不着痕迹地看了眼她身边的顾睿。鹿瞳的步子没停，将顾庭无视了个彻底。
　　顾庭的嘴角抽了抽，倒也没多大反应，又继续开始值勤了。
　　何旭老远就看见了鹿瞳，赶紧跑了过去。他一只手搭在鹿瞳的肩膀上喘气，“不行了不行了，让我歇会儿先。”
　　他因为快速的跑动，脸颊还有些泛红，“小鹿，我老远就……”
　　没等他把这句话说完，顾睿就走过来不动声色地把他搭在鹿瞳肩膀上的手移开了，淡淡地瞥了眼何旭，问道，“你叫她什么？”
　　何旭猛然间才发现了顾睿的存在，结结巴巴道，“你，你……是……顾睿。”他好半天才把这一句话说清楚。
　　“所以？”
　　“我昨天见过你，听说你就在我们隔壁班，还听说你以前也在这所学校读书。”何旭略显兴奋地说道，“不过，你为什么和小鹿走在一起啊？你们很熟吗？”
　　“算吧。”。
　　“没有。”
　　顾睿和鹿瞳几乎同时回答道。
　　一阵诡异的尴尬之后，三人都去了各自的教室。
　　“呃……”何旭感觉自己闯祸了，“小鹿，刚刚对不起啊！”
　　鹿瞳摇了摇头，表示没关系，然后就趴在桌子上睡起觉来。
　　上课时也没有老师会去管鹿瞳，除了何旭吃午饭时会把她叫醒以外。她一觉睡到了中午，感觉教室里一片安静，面前却有一片阴影挥之不去。她睁开了眼睛，看见顾睿坐在旁边的位置上正在看书。
　　鹿瞳有些尴尬地坐正了身体，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你一直都这么睡吗？”顾睿答非所问。
　　鹿瞳看了眼墙上挂钟的时间，确实到了午饭时间，下意识地问道，“何旭呢？”
　　顾睿微微皱眉，然后笑道，“当然是去吃午饭了。”没错，何旭的确是一脸幽怨地望着顾睿，然后愤愤地离开去吃午饭了。
　　“所以你为什么在这里？”鹿瞳由于刚刚睡醒，她的语气，即使有些生气，声音听起来还有些软软糯糯的。
　　顾睿看着她睡得有些皱皱巴巴的脸笑了笑，“这是我的位置，而且以后你睡觉的时候我可以帮你挡光啊。”
　　“你的位置？”
　　“我换了个班。”顾睿微笑着回答道，“然后你现在去洗把脸，吃个午饭还来得及。”
　　鹿瞳站起来，懒懒地伸了个懒腰，真的起身走去厕所洗了把脸。回来的时候，额头上黏着几缕湿漉漉的碎发，眼神却看起来却比刚才清明了许多。她回来的时候看见桌上放着一盒便当，便好奇地看向顾睿。
　　顾睿已经把书收了起来，淡然地笑了笑，“不吃吗？可是现在去食堂的话已经来不及了。”鹿瞳表情有些复杂地看了一会儿坐着的顾睿，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来，拆开了盒子，慢条斯理地吃起了便当。
　　顾睿见她开始吃饭，便又开始拿起书来看。
　　鹿瞳吃得很慢也很安静。顾睿听见旁边的座位传来收拾的声音，问道，“吃好了？”
　　鹿瞳点了点头，把盒子收拾好放进了抽屉里。
　　适逢铃响，何旭走了进来。他看见鹿瞳醒了，赶紧走了过来，说道，“醒了，还没吃饭吧！”
　　“他给我便当了。”鹿瞳指了指顾睿。
　　“这样啊。”何旭的情绪从惊讶毫无起伏地切换到失落。他幽怨地看了眼顾睿，最后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来，一反常态地没有找鹿瞳闲聊。
　　鹿瞳有些奇怪，拿了支笔的笔帽戳了戳何旭的背，轻声说，“你今天有点奇怪，怎么了？”
　　何旭用幽怨的眼神望了眼顾睿，“你问他吧！”说完又转了回去，语气里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悲愤意味。鹿瞳转过头看着顾睿，问道，“你做了什么？”
　　“我没做什么。”
　　鹿瞳长叹了口气，又趴回去继续睡觉了。
　　他们俩的矛盾就让他们自己去解决，本来也和她无关，何必要去趟这趟浑水呢？鹿瞳想到这儿，又安心地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等到鹿瞳睡醒的时候，教室里又只剩下了她和顾睿，习惯性地看了下教室挂钟的时间。她看了眼旁边座位上单手托腮看书的顾睿，安静地拿起了椅子上的书包，走出了教室。
　　顾睿也跟着她走出了教室，安静地跟在她的身后，和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像是一种保护，又像是一种远离。鹿瞳终于按捺不住，停住了脚步，顾睿也跟着她的脚步停了下来。只见她转过身来，一双眼睛带着点困倦和疏懒，声音冷冷地问道，“干嘛一直跟着我？”
　　“校门不是每个学生的必经之路嘛？”顾睿轻笑了声，不甚在意的态度反倒显得鹿瞳有些自作多情了。
　　“哦，是这样啊。”鹿瞳收起了之前散发出来的敌意，顷刻之间她便流畅地换上了一副友好的笑脸，“那对不起了，顾睿同学，我最近有点心烦。”
　　“没关系。”他摆了摆手，还不痛不痒地笑了笑，仿佛没看到之前鹿瞳身上的敌意，就好像第一次与鹿瞳见面时那样，两个人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友好的背后隐藏着疏离与防备。
　　“注意休息。”顾睿依旧笑着，似乎一点都不介怀鹿瞳刚刚的行为。
　　“谢谢。”鹿瞳没太多表示，又向前走去。
　　鹿瞳走出校门口后，穿过了一条斑马线。顾睿隔着一条街的车流看着她，站在人群中的她显得格外清瘦，面无表情地戴着耳机的模样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玻璃娃娃。她随着人潮的涌动上了一辆公交车。
　　“她最近真的遇到什么事了吗？看起来有点心不在焉的。”顾睿喃喃自语道。
　　汽车的喇叭声唤回了顾睿的意识，一眼就看到了早上的大块头司机以及坐在副驾看起来有些奇怪的男人。他又望向了鹿瞳公交车的方向，很快地，他便走向了车的方向，顺从地坐进了车里。
　　兴许是这样的顾睿看起来太过古怪，连司机阿吉都忍不住好奇，怎么突然变得这么乖了？完全不像他之前的风格，虽然也确实没做过什么太过分的事情，但至少不像现在一样听话。
　　“少爷，您还好吗？”阿吉问道。
　　顾睿看着车窗外飞逝而过的风景，表情有些淡淡的伤感，“你也觉得我不像我了吗？”
　　“少爷，有时候改变也许并非坏事。”黑衣男人安慰道。
　　“对了，之前一直忘了问了，你是干什么的？我没见过你。”其实顾睿褪去那些关于他的奇奇怪怪的传言以及光环，也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男孩，也有着独属于这个年龄的好奇与叛逆。
　　“您不知道？”黑衣男人有些惊奇地问道。
　　“知道还会问你吗？”顾睿不禁有些好笑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