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失》盛钰

12、过尽千帆（2）

　　“我是您的保镖啊。”于是坐在副驾驶位的黑衣男人急切地转了过来。
　　顾睿听后先是一愣，而后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李子聪见顾睿没什么反应，沉默了一会儿，就失落地转了回去，表情还略带着委屈地看了旁边的阿吉一眼，阿吉微微抖了下肩膀，笑了笑。
　　“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顾睿突然问道。
　　“少爷，我叫李子聪。”李子聪的表情一下子又变得惊喜起来。
　　顾睿看着李子聪丰富的表情变化，笑了笑，居然不可遏制地想着，什么时候鹿瞳的表情也能变得这样生动？
　　“虽然我不需要什么保镖，但阿吉叔应该会挺高兴的，欢迎你！”顾睿语气平静地说道。他没有反对就已经出乎了阿吉的预料了。
　　这番话倒是让李子聪有点摸不着头脑，欢迎我吗？
　　在三言两语中，来到了顾家大门。顾睿刚下车，抬头就看见顾庭穿着家居服，微笑着从里面走出来。某种程度上，他觉得鹿瞳在情绪上还是生动的，顾庭在这三年里变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假人，他到底怎么了？
　　“我听说你换了个班啊。”顾睿将要擦着顾庭的肩进去时，他突然开口，仿佛计算好了开口说话的时机一般。
　　顾睿的脚步略微顿了顿，没有搭理笑得假兮兮的顾庭，走进去换了鞋子，冷淡地看了他一眼，“你累吗？”
　　顾庭听到倒是没生气，也没回答。他只是轻轻笑了声，便往大门走去，他用食指轻扣车窗，“阿吉叔，方便送我去趟附近的超市吗？我想买点零食。”
　　阿吉先是一怔，反应了一会儿后，点了点头，应道，“当然可以了，大少爷。”
　　顾庭笑了笑，打开后座的车门坐了进去。
　　李子聪在他坐进来的时候，身体下意识地颤了一下。
　　他从汽车的后视镜里望见顾庭的脸。他的脸上，仍旧带着温和的笑容，可他的眼睛里面却什么也没有。顾庭笑起来的时候温和无害，但同时又会让人从心底里升腾起一股若有若无的抵触情绪，仿佛是自我保护机制一样，会本能地拒绝靠近危险的事物。李子聪甚至觉得，相比较而言，他还是觉得冷着一张脸的顾睿看起来更为亲切一些，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阿吉叔，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就出来。”顾庭下了车，站在车前笑着对阿吉说道，听起来温柔的语气，却让李子聪有些不寒而栗。
　　“怎么了？你小子冷吗？总是抖什么啊？”在顾庭下车后，阿吉看着李子聪问道。
　　“就是……有点说不上来的感受。”李子聪闷闷地回答道。
　　阿吉看出他不想多说，便伸手拍了拍李子聪的肩膀，也没再多说什么。他其实在很早之前就感觉到了顾庭身上奇怪的地方，但是这种似是而非的感觉又能说明什么呢？
　　顾庭进去买了些水果和饮料，果然一会儿工夫就出来了。他上车时的笑容仍旧完美无瑕，李子聪甚至觉得他已经连嘴角的弧度都计算得恰到好处。回程，车上很安静，似乎连空气流动的声音都可以听得见。
　　尴尬的沉默在顾庭下车后的一声“再见”终结。看着他拎着东西走了进去，李子聪叹了口气，瞬间将全身绷紧的神经放松下来，又开始变得嬉皮笑脸的模样。
　　“我们也走吧，阿吉哥。”李子聪说道。
　　阿吉看了看窗外，点了点头，便驱车离开顾家。
　　顾庭一进门，就看见顾睿一个人坐在客厅中间的沙发上发着呆，电视机上播放着某台狗血的言情剧。这画面倒是让他觉得挺新鲜的，于是他打开一瓶饮料，自顾自地在顾睿旁边坐了下来，笑道，“你喜欢看这种电视剧了？不会是思春吧？”
　　“你不也挺开心的吗？”顾睿语气平静道,“竟然会做值日了。”
　　手机发出几声提示音，顾庭手指飞快地点了几下，笑着对顾睿说道，“今天他不回来了，那我们就随便玩吧！”
　　顾睿也拿出手机看了看，看了那条未读信息：不回。他摁灭了手机屏幕，看见自己黯淡下来的眼神。这种公事公办的语气，真是生硬啊。于是他起身去冰箱里拿了一瓶水，“不是有阿姨来做吗？”
　　顾庭叹了口气，情绪复杂地看了他一眼，笑说道，“你还真是不会享受生活，像老家伙一样。”他顿了一会儿又说道，“说说看吧，你为什么回来？”
　　“我不能回家吗？”顾睿漫不经心地反问道。
　　“你觉得这里……”他认真地打量了一下房子的四周，“配得上家这个字吗？”顾庭的笑容依旧，可手里的易拉罐却已经变得不成样子。他站了起来，顺手丢进了沙发边的垃圾桶里，说道，“别忘记你当初是怎么离开的。”
　　“记得。”顾睿应道。
　　顾庭站起来时随手拿起那一袋子的零食走进了房间，他把门重重地关上了，像是发泄他的愤怒，又像是一只斗败了的猎犬在挥舞着它的獠牙。他的表情却没有丝毫变化，仍旧是完美无瑕的微笑，与他的表情截然相反的，是他手上的动作，他把袋子里的东西摔了一地，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顾睿只是不经意地换了个频道看今晚的新闻，仿佛没听到里面的声响一样。
　　阿姨来的时候只剩下顾睿一个人在客厅看电视了，顾庭在摔完东西后就急匆匆地离开了。他出门的时候还不忘提醒顾睿，“记得让阿姨帮我打扫下房间，毕竟父亲看见了会不开心。”说这话的语气仿佛真的是一个尽职尽责的大哥，顾睿不屑地嗤笑一声，明明全是危险与禁锢的意味，他偏能说得冠冕堂皇。
　　“二少爷，您要吃点什么？”阿姨在收拾了顾庭房间里的残局后问道。
　　“青椒肉丝和酸辣土豆丝，就这两个菜吧。”顾睿似乎是仔细地想了想才说道。
　　“行，我马上给您做好，您稍等一会儿。”阿姨笑了笑说道，“不过，您的口味好像一直没怎么变过呢！”
　　“是吗？可我觉得我变了很多呢！”顾睿又看了看阿姨手上的垃圾袋，若有所思地说道。
　　阿姨顺着顾睿的视线看了看手里的东西，脸色瞬间变了变，下意识地将手里的垃圾藏到背后去。她像是要说什么，却又始终没开口。
　　“您好像很紧张。”
　　“没有，我丢了垃圾，就去做饭。”
　　“没关系，我又不赶时间。”
　　阿姨点了点头，神色难言地就往外面走去。顾睿盯着她匆匆地离开，像是要躲避什么一样。顾睿莫名觉得阿姨有些难言之隐，可看她匆忙的步伐明显是不愿说出来，便也就作罢了。
　　顾睿吃饭的时候，看见阿姨的脸色变得很苍白，便开口问道，“您的脸色很不好看，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吗？”
　　阿姨下意识地摸了下自己的脸，不自然地答道，“我……只是有些贫血，老毛病了。少爷，没什么问题的话，我今天就先回去了。”
　　“您先回去休息吧！”
　　顾睿吃完了饭，收拾好了碗筷。他在洗手池洗碗，不经意地抬头，瞥见了顾庭紧闭着的房门，心想：房间到底有什么？能让阿姨吓成那样？
　　客厅的电视仍然响着，播放着时下大热的偶像剧，电视机里传来女主断断续续的哭泣声，惹人心疼。顾睿充耳不闻，他直直地立在顾庭的门前，缓缓伸出手去，放到门把手上，却始终没有勇气按下去，打开这扇门。他很明白，他不该有这种好奇心，这是越界。而一旦逾越了这个界限，就再难装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了；他又把手又收了回来，攥紧了拳头，经过一阵犹豫，还是打开了这扇门。
　　屋子里黑漆漆的一片，顾睿开了灯，整个房间格局豁然呈现在他的眼前。他看了一会儿，走到了书桌前，拉开了第一层的抽屉，一包已经拆开的香烟、几把随意散落着的打火机以及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顾睿看着杂乱无章的抽屉，又默默地把抽屉合上了。他正要转身出去时，却鬼使神差地瞥见了桌上放着的书，里面夹着的照片一角露了出来。他久久地盯着那本书，终于还是把书打开了，伸手抽出了那张已经有些老旧的照片——他们站在一片花海里，夕阳的余晖照在鹿瞳和鹿恒的脸上，那时的氛围感觉格外宁静和谐，他们看起来都比现在的年龄小上好几岁，鹿瞳开怀地笑着，站在笑得有些夸张的鹿恒旁边，鹿恒的左手还放在鹿瞳的脑袋上，俨然是一对友爱的兄妹。
　　顾睿又拿起那本书，快速地翻了翻整本的书页，里面竟然还有一张鹿瞳的单人照。像素很差，人也拍得很模糊，但顾睿还是一眼看出这就是鹿瞳，穿着校服走在人堆里，表情就算看不清，也知道肯定是死气沉沉的。那个明艳动人的少女终究还是隐藏在了一张完美的面具之下，藏匿在久远的记忆之中。
　　顾睿久久地凝视着手上的照片，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
　　顾庭有他们的合照？还有鹿瞳的照片？难道他和鹿恒认识吗？鹿瞳的这种照片又意味着什么呢？
　　顾睿的注意力全被照片吸引去了，没有看到在书桌下方的里侧有一个隐在黑暗中的针筒，泛着冷冷的光泽。顾睿将照片放回原位，便走出了房间。

作者有话说

　　我是不是很久没更了？无论如何，感谢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