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篇·倾斜的王冠》红发女主控

125、第 125 章

　　回无暗城的路上，北迢界和明日叶各乘一匹快马，行至银藤林，被免罪释放的起阳亲王率领百余术师包抄上来，先不说东陆亲王，在这本土何以就有了战队，单说他这明目张胆的行为，也算是世间罕有了。
　　“不愧是起阳亲王，真有你的行事风格啊。”明日叶冷嘲出声，估计今天难逃一劫了。
　　“你们两个在一起，那就说明……这小子已经知道全部真相了吧，那你说……我怎么舍得放你们离开呢？”黑色卷发在脑后扎成个长辫子，一只耳朵戴着大圈耳环，敞着胸口的无袖风衣露出矫健的肌肉，起阳是出了名的放浪形骸，风姿勃发，据说武斗能力更是一流。
　　明日叶乃文弱文人一个，北迢界只身应敌只怕不妙，起阳一副“马上就送你下去和兄长团聚”的架势，让明日叶迅速产生一个念头。
　　他，不能让阿唤死不瞑目，趁北迢界飞出去对战之前，明日叶扬鞭抽中另一匹马的马背，北迢界一个趔趄，便在马匹的火速调转下离开了危险圈。
　　“哟，不男不女的，你很有勇气嘛。”面对忽然拔刀冲锋过来的明日叶，起阳信手挥出个元能斩，便把明日叶活活击下了马：“就你这样，连自己都保护不了，还妄图守住修罗道吗？”
　　“起阳……你赶尽杀绝，不得好死！”
　　“可惜你是看不着了，因为我现在就要送你上路！”连刀剑都懒得拔，起阳轻轻松松又是两枚削铁如泥的元能斩，朝着明日叶的左右胸口疾驰射来。
　　明日叶闪避不开，只好闭上眼睛等待死亡的一刻，紧接着，他听到元能斩被弹开以及起阳下令撤退的声音，原来，北迢界没跑多远就碰上来此巡逻的护卫队，一声令下，这些人就跟随少主折返过来，起阳大概担心事情败露，驱散手下术师的同时，自己也乘涡流隧道逃跑了。
　　明日叶拼死保护北迢界，这让后者感动不已，虽然赶来的及时，但摔下马背的明日叶还是伤到了右臂，北迢界心里难过的很：“明日叶大哥，你根本不需要为了我这种人……”
　　明日叶强忍疼痛，扯出一丝微笑：“傻小子，别婆婆妈妈的，比我还像女人呢。”
　　——阿唤前辈，我不会让你再失望了，拼上性命我也会保护好你的弟弟，因为，你是我的信仰。

　　念知过段时间要回来，寄信给笑霜犀言毓芽，请她们帮忙打扫一下，正好，眼下北迢界无处安身，念生府久无人居，一时半会不会被起阳发现。于是三个姑娘一面帮念知打扫屋子，一面自行做主，让北迢界暂住进来，眼下，他在国府里没有职务，连少主的工作都停掉了，确实不适宜在无暗城左右溜溜达达。
　　还有明日叶，这个让毓芽心心念念的男人，既然也被起阳当做眼中钉，就不再适合抛头露面了，加上他身上有伤，北迢界是无论如何都不肯放他单独离开的。
　　犀言发现，毓芽在看明日叶的时候，总是脸红，就问她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这种心思的。毓芽也不瞒她，表示起初对于明日叶的崇拜，单单是由于其高洁的品质，刚直的作风，后来，她意外发现这个貌美无比的“姐姐”，竟然是男儿身，就跟着迷迷糊糊生出别样的情愫了。
　　“那你对他了解多少？告白了吗？”犀言对于两个人的情感状况，非常有兴趣。
　　毓芽“嘘”了一声，难为情的咕哝：“没有啦……我不敢说……”
　　“这可真不像你！”犀言拍拍她的肩，打包票说：“放心吧，我帮你搞定！”
　　接下来，犀言做出了让毓芽恨不得钻地缝的举动，这个风风火火的姑娘，离开阳台冲回客厅，在明日叶和阿界目瞪口呆的注视下，煞有介事的问：“明日叶前辈，你有女朋友吗？你应该还没结婚吧？像你这么帅气的人，为什么总穿女装呢？……”
　　从窗户翻进来探望好哥们的南秀一来就听犀言这么没羞没臊，问笑霜：“她不会对明日叶前辈有那个意思吧？”
　　说老实话，笑霜也不是很明白犀言的想法，有时候。
　　明日叶愣了几秒，有些迟疑的表示，自己还没有女朋友，更没有成婚，他来自水之国，之所以男扮女装，是家族的规矩，他所在的家族，一直视女儿为祥瑞，儿子为灾祸，他的母亲是高龄产妇，好不容易生下他，不舍得送去当活祭品，为了保住他的生命，母亲对外谎称他是女孩，并在去世之前，一直让他穿女装扮女孩。后来，明日叶的母亲去世了，明日叶也被母亲的心腹秘密送离了水之国，为了隐姓埋名，躲避家族的发难，他就一直以女性的样子自居，甚至到了今天，已经成为了他不可或缺的习惯。
　　大概是因为她们都是北迢界的朋友吧，明日叶才没有顾忌的都坦白了，也正是从这一天开始，毓芽的眼界和理想无限放宽了，她了解了明日叶的梦想，体味到了他的执着和坚持，想要做一个配得上他的女人，毓芽就必须勇敢的跨出第一步。
　　“毓芽，你拉我做什么呀，距离让他明白你的心意只差一步啦！你不好意思，我替你说嘛！”
　　“犀言，没关系。”反而是毓芽，到了此时此刻冷静下来：“我决定了，我明天就去国府报名，参加两个月后的成员选拔，你要替我保密，因为，这次我要靠自己。”
　　“你是说？”
　　“嗯，为了做一个，配得上他的女人，我会自食其力，一步一步走到他的身边去，到了那一天，我会亲口跟他告白的。”
　　“好样的，毓芽，有志气！”

　　明日叶就歇在北迢界的隔壁，毓芽每天都跑来帮他上药，给他们做饭，起初几天，明日叶有些不自在，觉得一个见过没几次面的姑娘，为了他俩如此费心竭力，实在过意不去，但后来，见毓芽坚持如此，并且很乐于这样，也就慢慢的接受了。
　　“谢谢你，毓芽小姐。”这是他对她说过的，最多的一句话。
　　“不要客气啦，明日叶哥哥，喊我毓芽就行。”而每次，毓芽都这样微笑着回应。
　　比起笑霜和犀言，毓芽这个国府里尚无职位的小女孩，倒成了自如出入的自由人，没有人会留意，她为什么在念生府里进进出出，更不会有人觉得，她背后隐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
　　明日叶和北迢界成了名副其实的“家里蹲”，北迢界还能到院子里练练拳脚，明日叶却只能在房间里走动，毓芽盯得很紧，生怕一个照顾不到，加重他的伤势。
　　这天午后，喝了茶的明日叶反而闹起困倦来，不知不觉就回到了北迢唤出事前的某一天，其实那个时候，明日叶就已经察觉出不对劲了。
　　在明日叶眼里，北迢唤一直和他一样、是在律法面前不近人情的执行者，可近来，心细如尘的他竟发觉，这位和自己年龄相当的“前辈”，有动摇的表现。他追上去，质问一直以来憧憬的对象。
　　“没有什么事情是一成不变的，眼下光之国府，局势动荡，有时候为了更大的目标，暂时摒弃原则，是必须的。”
　　“所谓原则，就是不论在怎样艰巨的情况下，都不能违背分毫！不然它还有什么意义？”明日叶激愤应答，对于如今北迢唤的思想，予以否认。
　　“如果这种选择值得，我会不惜一切代价。”
　　“我不能理解！”明日叶又一度想起女君统治的灰暗时期：“曾经，我苦口婆心劝说五代国主，可她根本不听，如果不是为了我自己坚持到底的信念，我早已经辞官不做！我以为，六代是明主，明主之下必无奸佞，我以为，我实现梦想的时刻来临了！可你现在告诉我，走在我前面的你，开始动摇了吗！”
　　北迢唤沉默，一时未有应答。过了许久，他才冗长的一叹：“我和你一样，都是从女君治下走出来的国府成员，你记得那件事吗？女君明明知道牟荣流雪挪用了她的公款，可还是容忍了下来，你知道原因吗？”
　　明日叶当然不会忘记这么荒唐的事，可在他的直线思维里，这只是雪薇的懦弱导致的下可欺上罢了。
　　但北迢唤，却给出了另一种解释：“你们都以为是女君昏懦，但实际上，她很清楚，当牟荣流雪的作用，大于她所侵吞的钱款时，作为一国之主，也只能放任她。选大选小，哪个更有必要，更有价值和意义，当然就要选哪个。”
　　“就为了所谓的‘大局’，‘长远利益’，连堂堂一国之君都可以无视法度？！”明日叶不能接受，从来都不想去正视这种让他愤慨的问题。
　　“贪婪之人固然可恶，不可取，但当国府内人才凋零，没有更能堪当大任的人时，就只好‘将就’一下，哪怕只是暂时的，而上述，只是为君者所要明白的千万分之一，他坐在王位上，有很多的迫不得已，很多时候都必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即便知道，也必须装糊涂，人站的越高，就越不能让人看的明白，就算心里明白，表面也要装糊涂，至少不能让下面的人揣测出他的意思，这样他的位子才能稳固，他稳固了，他下面的千千万万才会稳固。”
　　明日叶闻言，才猛然发觉一直以来的自己，是多么的幼稚天真，他大彻大悟，或许很多事情，真的难以做到两全其美。他一直以来追求清白公正，从未研究过为人处世、阴谋算计，如果不是北迢唤一番话，他不知还要在迷途上徘徊多久。
　　同时，他也感到悲哀，明明是这样惨痛的一件事，却生生折弯了多少正义之士的腰杆：“可我听说，光之国第四代的统治白璧无瑕，以国主为首，二十三上主、七十二副使、还有整个国府，上下海晏河清，臣官廉洁清明，那时候，哪怕有一丁点的罪恶，都会被揭露，然后如数惩处，百姓方面则大快人心，全力的支持国府和王权的统治，我来到这里求官，正是因为听说了光之国是这样一个地方，可没想到……”
　　北迢唤，又何尝不是从第四代的统治下走向理想之路的：“第四代的理性行政时代，若想恢复，怕是难如登天了，那个时期，别说在光之国，就算在整个术法界、各国漫长的历史中，都算是奇迹，国主一心勤政，周围环绕的臣子无一不忠诚无私，上梁之正，注定了下梁不得歪曲，加上有十三禁卫军这支庞大的集团从背后支撑辅助，举国安定，四海升平，也在情理之中，那时候确实啊……但凡有一人贪款被识破，他肯定是要遭殃的，如果基层人员受了冤，还可以越级上告，只要到了第四代上主那儿，就不必担心无法讨回公道了。天地盟四代之团结，在世界各地都传为佳话，哪一个君主不希望自己身边有这样团结而忠诚的一群人啊……”
　　北迢唤尾音刚落，就有一阵笑声传出：“阿唤基本上说的都对，除了最后这句。”
　　“探樱大人？”
　　来人正是已经归隐田园、偶尔才来国府“探亲”的四代副使探樱，比起北迢唤，她更加是从那个时代走过来的前人，是和第四代统治同舟共济的一名成员：“几乎没有哪个君主，希望自己身边的人都团结才对，因为他们担心，这些人一旦团结起来，就会织成一面密不透风的网，专门用来蒙蔽君主大人。所以一般最正确的做法，就是让他们彼此互斗，相互制衡，所以啊，聪明的君王，从来不会只宠信一个臣子，或是一个集团。”
　　明日叶闻言，却依旧坚持四代时期的奇迹：“可第四代时期……”
　　“因而我才说，阿唤其他的话基本都对啊，他那个词用的好，‘奇迹’，奇迹的意思就是，百年甚至千年都难能遇到一回，像光之国第四代晴尊上主这样‘君臣无隙’的统治，在整个时光轴里，空间轴里……都算是绝无仅有，独一无二的吧？”
　　明日叶难得囧上一回：“绝无仅有，独一无二我赞同，但要是牵涉时间轴空间轴未免太夸张了……”
　　“哈哈哈，领会精神吧，告诉你们一个秘密，其实我不是在自夸哦，即便我是副使，我的手下有执行者，可我们，终究无法匹敌在我们之上的少主、城主和晴尊，只有他们二十几个，才是天地盟的中心，是第四代统治的精华所在。”
　　但即使不等同于“精华”，副使和执行者，甚至于更多的光之子民们，也同样继承了“光之信念”，北迢唤和北迢界，就是最好的例子，他们的父亲是四代副使，为了救儿子战死沙场，可北迢渡，却一刻不曾离开过天地盟的“英魂集中营”，他和其他牺牲离世的家人伙伴一样，永远烙印在这片土地上，还有这片土地之中，每一个人的心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