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兵》刘训录

4、第 4 章

　　四

　　这两年小越南不知怎么了跟中了邪似地老想跟我们过不去，不断在我边境挑衅惹事端，中国军队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终于开始奋起还击了。□□一声令下几十万大军分东西两线以排山倒海之势开始痛击起那帮忘恩负义的家伙。各个军区每天都有部队接到开赴前线的命令，我们机关大院一改往日那种轻松懒散的气氛，连空气中都似乎弥漫着战火的味道。所有醒目的墙上都贴满了保家卫国杀敌立功的大幅标语和各单位请求上前线的请战书，从机关抽调的第二批干部战士也已经开赴前线了，这里面其中就有政治部的刘干事和作战处的邢参谋。我和范晓梅也向组织递交了请战书，作为我来说是真心希望自己能有机会上一次前线，这样也不枉当一回兵吧，至于范晓梅我想她写请战书完全是凑热闹而已，因为她已经是要退伍的人了，组织上自然也不会考虑她的。而且邢参谋临走时还专门过来嘱咐过她，说上面已经决定安排她退役，让她不要再胡思乱想，准备回北京就是了。
　　前方战事开始好像并不怎么顺利，通过每天的战报我们了解到小越南这块骨头并不是太好啃的，他们吃着我们的大米白面用着我们的枪支弹药几乎是全民老少皆兵地和我们大打游击战。部队每向前开进一步都有很大伤亡。
　　时刻准备到前线去，每个人都接到这样的命令。军需处给我们每人都配发了五六式折叠冲锋枪，大家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参加部队进行的武装越野和实弹射击训练。
　　走了，范晓梅真的要退伍了，那天军区后勤部公布的退伍人员名单就有她。
　　为欢送老兵退伍机关三大部晚上在食堂二楼餐厅举行了集体会餐。气氛即热烈又凝重。先是后勤部王副部长讲话，再是退伍老兵代表发言，下来就是喝酒了。喝酒，敞开喝。不论男兵女兵、要走的，还是留下的统统开喝。刚开始还可以，虽然大家都眼圈红红地但都扛着，军呀民地互相开着玩笑，文工团几个女兵还给大家表演了两个小节目。但过了没多会通讯连一帮女兵终于扛不住了，率先开始哭了，十几个人抱在一起哭得稀里哗啦，她们这一哭顿时把全场战火点燃，几乎所有的人都被感染了，哭成了一片……就连王副部长也哭了，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挨桌喝酒。
　　这晚范晓梅也喝了不少酒，脸变得血红，只是她表现的比较平静，没有太多的话，我陪着她一直坐在靠墙角的桌子位置，有人过来敬酒了才起身勉强应付一下。
　　“恐怕以后我们没有机会见面了。”在参加完欢送会回宿舍的路上我心情沉重地对范晓梅说道。
　　“甭这么生死离别的。一定有机会。”
　　“对，有机会。以后我去北京□□开会的时候去找你。”
　　“你就吹吧。”
　　“你一走，说不定我明天就上前线了。咱们说好了，我万一要在前线挂了，你可一定记得去我的坟头看看我呀。”
　　“别胡说八道，你不会挂的。”
　　“既然是去战场，就有这个可能，我有这个思想准备。”
　　“别瞎说，你不会的，我不让你死。”
　　“那好吧，我答应你暂时不死了。”
　　“讨厌。”范晓梅有些无精打采地。
　　其实这几天我的心情比范晓梅还糟糕。我不愿她离开我，我已经习惯了她的存在。她给了我许多欢乐，她让我稔熟木然的生活变得丰富多彩。有她在我心里特塌实，什么也不用操心，不管有什么事都是她顶着，挨批挨训的也是她，我可以什么也不用管、什么也不做，甚至连自己的衣服都不用洗，每天只需要跟在她屁股后面做跟屁虫就可以了。我想象不出今后自己没有她的日子会怎样度过。
　　一起生活了三年多的战友真的要分手了，我们俩都有些依依不舍。范晓梅问我临走了对她有什么要求，我说我想看看她跳舞。于是在偌大的礼堂里她为我一个人跳起了舞。
　　“一条小路曲曲弯弯细又长，
　　一直通往迷雾的远方。
　　我要沿着这条细长的小路啊，
　　跟着我的爱人上战场。”
　　……
　　一曲苏联歌曲《小路》把我带到了那场伟大的苏联卫国战争……
　　这是我第一次看范晓梅跳舞，她的舞姿好美呀，美得另我震撼。绵绵的白桦林中一个年轻的“苏联女兵”随着舒缓优美的音乐在翩翩起舞，她的眼里充满孤独忧伤与期待……
　　“分手了吗？是的。还能见面吗？不知道。可我舍不得你呀，我也舍不得你……”
　　这晚是我们俩的世界。空旷的礼堂里台上台下只有我们俩，我们在用心交流用眼神诉说。
　　这天晚上整整一夜我们俩都没有睡，说了许多许多话，几乎把一生的话都说完了。我们俩约好不论谁先走另一个都不许掉眼泪，也不去送。就这样默默分手再静静期待着下次的重逢。但我知道对于我俩来说再次的重逢也许很久很久，也许是一辈子的等待。
　　还是我先一步了。这天在睡梦中我们突然接到了出发的命令，当我打好背包匆匆路过范晓梅的宿舍时见里面灯光依旧，很想跟她告别一下但想起我们之间的约定最终还是没有扣响她的那扇门。就这样在朦胧的月色下我离开了范晓梅和战友们一起朝着祖国的西南边陲出发了……
　　等第二天天刚蒙蒙亮车队停在一个不知名小镇的兵站吃早饭时我一回头眼睛呆住了，浓浓的晨雾中范晓梅全副武装地突然出现在我面前笑盈盈地看着我。
　　“啊！你怎么来了？”
　　我不顾一切地一把紧紧把她抱住。“你搞什么？不是要退伍了吗，你跑来干嘛？”
　　“我要说是因为不放心你一个人去前线你是不是很感动？”
　　……我有些百感交集说不出话，不争气地眼泪再次夺眶而出。
　　范晓梅用手绢帮我擦去眼泪小声嘀咕道：“快别哭了，让别人看见丢人不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范晓梅一直在做着要求上前线的努力。直到我们出发前一天她才接到继续留队的命令并随我们这次一起开赴前线。
　　因为有了范晓梅我心里感觉踏实多了，那种上战场前的焦躁和不安心情也好了许多。车队又经过一天一夜的急行军终于在一个雾蒙蒙的早晨来到了广西边防前线。经过短暂休整后我和范晓梅等三十八名战友被两辆披着伪装网的大卡车一路颠簸越过崇山峻岭拉到一个陌生的四面环山的营区，后来我们知道这是越南境内一个叫高平的地方。在这见到了刘干事和邢参谋，俩人似乎一下变老了许多，胡子拉碴的，全身上下又是泥又是水的，白衬衣已经脏得看你不出是白颜色了，邢参谋胳膊还缠着渗出血渍的绷带。看到他们再听到远近不断的隆隆枪炮声我们才意识到自己真的到了前线、到了战场。邢参谋见到范晓梅第一句话就是埋怨。埋怨她要复员的人了来凑什么热闹，真是吃饱了撑得没事干，找不痛快。而范晓梅瞧着邢参谋的那副狼狈样子咯咯笑个不停。说他有点像英雄儿女里面的王成，很酷。“还有心思贫，有你哭的时候。”邢参谋狠狠瞪了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