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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怀心思似逢旧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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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萧听雨又重复了一遍:“你因何入我玉剑派?”
花枣一怔,不知该说些什么。
“花枣,这是每个弟子入门必答的问题,你不要紧张,且如实作答便是。”方存竹在花枣耳边轻声宽慰道。
一时间,花枣脑海里闪过许多画面,可她不晓得为什么,只觉得她似乎有话要讲,但动了动嘴唇,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不知道。”
花枣脑子里忽的掠过上午与她在醉阳楼前只一面之缘的小男孩,他的神情懦弱而悲哀。
“玉剑派比较有钱。”她想了想说道。
萧听雨闻言一愣。
“能买很多鸡腿吃。”花枣补充了一句。
萧听雨似乎还没反应过来。花别雨却已经在后头捂脸了。
花枣觉得这么重要的问题她还是回答完整比较妥当:“可以买很多鸡腿,但是又不用担心钱会花光。”
全场寂静。
萧听雨摸着胡子的手僵在了那里,须臾,他呵呵笑了起来。
其他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花枣不晓得他们在笑什么,心里觉得这几人笑得尴尬得很,便只能瘫着脸等着他们笑完。
“走吧。”方存竹的手又摸到了花枣的头顶:“吃好吃的去。”说罢,他领着花枣朝楼下走去。
哎?还没行礼就能走了?
这是什么情况?
花枣狐疑地扭头看了花三一眼。
花三笑着对她摆摆手。
只是下楼梯时,花枣隐隐约约听萧听雨说到:“小雨……你怎么把你家孩子饿成这样了……”
花枣觉得掌门师公好像误会了什么。
半个时辰后,花枣挺着圆滚滚的肚皮躺倒在鹤鸣楼门旁的台阶上晒太阳。此时正值午餐时间,平日里人就不多的小道上几乎没什么人影。
花枣总算明白来叔临走前诡秘又带着那么点儿怀念的一笑的由来了。
玉剑派是大派,虽对门下弟子的管束较为自由,可依然讲究得很,出门在外还带着厨师。
这菜色之丰盛,味道之美妙真是超乎花枣的认知范围。
特别是鸡腿。
不知是不是有意,上菜的师兄把一盆油焖鸡腿都放在了她的面前。其他同门不约而同地没有朝那盆鸡腿动筷子。
于是她把鸡腿全吃了。
一口气把自己吃吐了的花枣瘫在台阶上装死休息,心里盘算着要和玉剑派的大厨打好关系——据说那大厨居然是玉剑六大关门弟子之一,一个使剑的愿意给那么多人掌勺当厨子,还真是少见。
正想着,花枣觉得自己身边坐了一个人。
她转头望去,却见方非正以一个不上不下的姿势僵直地坐在那里,躺下不是,坐起来也不是。
花枣看了她一会儿,见她脑门上都开始冒冷汗了,无奈开口道:“想躺就躺下。”
谁知那方非就跟踩到尾巴的猫一样,立马坐得腰笔挺,那一丝不苟的坐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挨训。
“谁要躺下了!那么不雅的行为我怎么可能会做!大师姐是要给小辈们做榜样的!”
如果你不边说边偷瞄我你这么说还比较有说服力。
花枣觉得跟方非说话有些累,索性一直望着她,也不说话。
说实话,花枣虽然面无表情,但黑黑亮亮的眼睛毫不遮掩地望着一个人,那个人很难不被她眼里的真诚打动的。
方非轻咳了两声,左右看看无人,哽着脖子道:“那……我就陪陪你吧。”那副勉为其难的模样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花枣朴实地点点头。
方非缓缓躺下,迅速找到了最舒适的姿势,整个人放松了下来,甚至还眯起了眼睛。
一阵并不长久的静谧后,方非耐不住冷清开口了。
“鸡腿真的那么好吃?”她问道。
“啊?”花枣侧头,张着嘴傻乎乎地看着方非。
“就……你进玉剑派是为了吃鸡腿?”方非吞吞吐吐地问道。
花枣眨了眨眼睛,她没想到早上刚刚回答完,就在楼里传开来了。
而且中午她还用实力证明了她说的是大实话……
花枣点头:“哦。”想了想她又补充道:“不知道为什么,一进玉剑派就想吃鸡腿。”
方非:“……”这是什么情况!有点跟不上小师妹的思路啊……
“呵呵呵……”方非干笑了几声。
花枣觉得她这样笑起来特别像方师叔,挺好看的,就是有点尴尬。
转移一下话题会比较好吧。
她凭着直觉问道:“你当时的答案是什么?”
花枣原本以为按照方非的性格必定会叽叽喳喳兴高采烈地跟自己说叨自己当年的风光史,眉飞色舞地同她一顿比划。
可是没有。
她的眼底的神采变得黯淡了些,撇开了眼睛,嘴里小声嘀咕着:“一出生就在派里了,哪有什么入不入派之说。”
花枣见她兴致竟比之前还要低落几分,笨拙地挠挠脸,也不知应该说些什么了。
她不知所措地四周环顾着,期望着找什么东西来转移方非的注意力,没成想,却在街角窥见了一抹令她颇感熟悉的衣袂。
本来在一边顾影自怜的方非只觉身边一阵清风拂过,须臾间竟是没了人影!
“人呢!”她惊得跳了起来,一看,花枣不知什么时候纵身跳上了屋檐,接着一跃而下!她完全没想到花枣的轻功居然如此厉害!
回过神来,她提脚跟了上去。
“等……等等!”
在旁人看来,花枣的身法就像是从天而降一般,可那一身灰袍衲衣的小和尚却淡定从容得很,似是早已准备好迎接她的到来,他轻轻一笑,如圣洁的莲花开放般优美。
“落日公子……我是来还你碗的。”花枣道。
“哦?”小和尚垂眼看了看她空空两手,面上笑意未减。
这下花枣是真的尴尬了。
那个木碗现在正在方非那里!
“这……”花枣皱着小脸摸了摸后脑勺:“你愿意在此地等我一会儿吗?”
小和尚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这是什么意思?花枣不解。
小和尚笑道:“等你多久我都是愿意的,只不过你若是去拿碗还于我,却是不必。”
“借人东西怎么能不还?”花枣道。
“说得不错。”小和尚颔首赞同。
“这……那……”花枣不知道小和尚的意图。
小和尚总是笑得如沐春风,卓然风骨分明如谪仙天姿,老是恍花她的眼睛,更加让她猜不出他在想什么了。
似乎是看够了花枣呆立在原地不知所措的模样,小和尚不疾不徐地说道:“我想要一串佛珠。”
“哎?”佛珠?
花枣平日里的确喜欢刻刻木头,雕些小玩意儿,要做出一串佛珠来也不难。可是……落日公子是怎么知道的?
“小僧的佛珠断了,”小和尚合掌,冲花枣微微举了一躬:“劳烦小施主为小僧做一串吧。”
“不敢不敢……”花枣连忙回礼。
小和尚从怀里掏出了一根红线,红线上穿着一颗佛珠。
佛珠的质地很普通,甚至可以说是下等。颜色暗沉,形状也并不圆润,坑坑洼洼的,勉强看出是个小圆球,只有两个洞连通着,很难辨认出那是一颗佛珠。
“和这颗佛珠串在一起。”
花枣心下奇怪,但只道是落日公子与这颗佛珠有甚渊源,自有道理,他人不好过问。
她接过珠子,心底闪过一丝说不出的感觉。
她想了想,发觉自己身上竟是没什么好地方可以放置这颗珠子——除了那个白色的钱袋。
她从怀中掏出那个钱袋,将珠子放进去,小心翼翼地将袋口扎紧,揣了回去。
“落日公子且放心,我会将佛珠保管好的。”花枣道。
小和尚浅笑道:“小施主的承诺,小僧再放心不过。”
“落日公子……”
“小施主,小僧法号吾悲。”
“哦……吾悲小师傅……”花枣刚开口,就见吾悲露出了一丝无奈的表情。她以为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改口道:“落日小师傅……”
这次,无悲笑出了声来。
花枣从未听过如此好听的笑声。
“吾悲师弟!”是吾悲的师兄来唤他了。
花枣这才想起,他早就落发为僧,平日里也不与落日一族同住。
落日山庄在焦城南边,少林却在焦城最北。此次之所以能够回家,全赖中原云英会的召开,少林的弟子们皆在落日山庄附近的虚弥寺落脚。
花枣见吾悲转身离开,脚下轻灵,如飞燕般消失于层叠的屋檐里。
吾悲却是在路的尽头停下了脚步。
良久。
“出家人不打诳语。”
只听得他一声叹息,于衣袖里滑出的上等佛珠便被扯断了。
“阿弥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