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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   "楼哀?"阿萝迷迷糊糊醒过来时,第一眼看到的,是男子浸在疏朗晨光中的俊美侧颜。
      "醒了?"闻她出声,他放下了手中的书。
      "你今天不去和漂亮姐姐们玩么?"
      他不语,只垂眼凝睇她有些恹恹的神情,半晌,方才挑唇笑开,顺手捋了下她的额发,"不去了,阿萝病了,楼哀来陪你。"
      小丫头忽闪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心里实是有些高兴的,便不自禁的在他手上蹭了蹭,"你待我真好。"
      虽然不谙世事,但谁对她好,阿萝是分得出的。
      自掌心摩挲过的肌肤带着比常人略低的热度,楼哀眸色微敛,笑意却是如常,"所以,你得快些好起来,嗯?"

      楼哀没再为阿萝延医,而是分了大半时间陪着她,然而,不论他如何细心照料,随着时日渐移,阿萝还是如那一年如期而至的寒彻严冬般,以一种不可挽回的态势迅速衰竭下去。
      第一场雪落时,小姑娘已在榻上昏昏沉沉睡了多日。
      这一天,千山叠雪,庭前红梅一夜尽放,香流满路的曲径,一袭黑色大氅的清贵公子在灼灼重梅下偶一驻足,连日不展的眉间终是染了丝笑意。
      嘱人扫去檐下雪,他将阿萝抱出暖室,倚着廊柱便在廊前坐了。
      "阿萝。"贴着她的耳畔,他低低唤,"醒醒,下雪了,醒来看雪了。"
      唤了几声,阿萝方悠悠醒转,被裹成个蝉蛹的少女偎在男子怀里,黯淡的眸光在触到那满目冰雪的纯白世界时,难得明丽了些许。
      "这就是雪么!"她由衷赞叹,"好漂亮啊!"
      "嗯,你看,那就是我说的红梅,它们只在数九寒天盛开,你当时还不信,现在看看,是不是也很漂亮?"
      顺着楼哀所指,阿萝看见了红梅,它们如火一般绚丽极致热烈绽放的样子,她一时怔住,红梅,它居然真的在这时候开花了…
      见她失神,楼哀微微垂眼,怀里抱着的纤小少女,她的发自他手上流过,他暗自捻摩,发觉她原本顺滑如缎的乌亮青丝已如一捧枯草般涩然,心头不禁有如针刺一般,密密漫起一丝疼痛。
      原是那般鲜活的生命,日复一日,他眼睁睁看着她日益衰颓,终至这般境况。
      他想,她或许真要如这四野凋敝的玉树般,熬不过这个残冬了。
      "阿萝。"这么想着,他再一次开口道,"你…可有想家?"
      楼哀想送她回家,阿萝却是不能回大漠的,至少现在还不能,因此,小姑娘也再一次拒绝了楼哀的好意。
      两人相依坐在廊前,一时就这么沉默下来。
      渐渐的,飞雪蹁跹,缓缓落满肩头,不知过了多久,楼哀抬手遮住阿萝眼瞳。
      "别看了。"
      呼出的白气如雾晕散,他浅浅叹息。
      "会伤眼睛。"

      阿萝还是看到了不该看的。
      这一天碧空如洗,少女在小院里扑了只粉蝶儿,捏着翅翼便兴冲冲的去寻楼哀了。
      "楼哀!"人未入,声先至,霍地推开虚掩的门扇,阿萝却被眼前的情景给怔在了当场。
      昏昧暗室,香氛靡靡,浮动的纱帘隐约描出两人轮廓,丽人玉颈蜂腰衣衫半褪,男子俯身埋首在她颈间,散落的青丝将两人交缠的身影裹挟其中,锦织出一片旖旎风光。
      那般妖冶无端的喘息,阿萝一时茫然,帘后的人却在推门声响时便停了下来。
      "出去!"男人拉了锦被覆身,音色低哑,薄红的软绡拢住了整个床榻,也模糊了他此刻的神情,阿萝却知道,那是楼哀,可他是从未以这般冷冽的语气和她说话的,小丫头不解,没有退,反倒迟疑着又上前一步,"…楼哀?"
      望着停在不远处的那道亭亭身影,楼哀忽觉眉心隐隐作痛,思绪恍惚便回到年前初雪那日,庭前雪,妖娆梅,天地苍茫一色,檐下两人相依。
      "楼哀,你在担心我么?"
      彼时,以手覆她双瞳,掌心传来细微的痒意,他不言语,阿萝伸手,细瘦的五指轻轻覆上他的手背。
      "楼哀,红梅开了,阿萝便不会病下去,你曾说冬日后就是春日,那时候万物复苏,香花遍野,阿萝就会好起来。"
      再后来,就如那一场来得莫名其妙的病厄,出乎意料的,当冰雪消融,春风吹拂大地,几场绵绵润雨后,小姑娘就如受了那雨露润泽的新柳般,抽枝发翠,一日日生机盎然起来。
      只是,令楼哀颇有些郁郁的是,渐复活力的小丫头某些时候显然活泼得有点过了,这不,一不留神,就让她撞破了他的好事。
      甜腻的空气中忽响起女子轻笑,回过神来压下懊恼,他终是软下语气,哑着声音道,"阿萝先回去,楼哀待会儿再来寻你,听话,嗯?"
      那边厢,阿萝满心疑惑的退了出去。这边厢,女子玉臂轻环了楼哀颈项,抬了身子贴着他的耳畔吃吃笑道,"那就是七少新养的金丝雀么?阿萝?可真是个妙人儿呢。"
      兴致被阿萝搅了个干净,并不答话,楼哀拂开女子在胸前撩拨的手,撩帘便下了榻。
      "七少..."女子半撑起身,指端绕着青丝玩味道,"有段时日不见,你何时开始喜好这种不通情趣的女娃儿了?"
      楼哀养过的金雀儿,娇媚有之,妖娆有之,其中亦不乏名花解语,可谓姹紫嫣红千姿百态,但若阿萝这般莽撞的小丫头,是决然没有过的。
      对此,楼大公子回得很是散漫,"现下还小,再养养也就大了,不急在一时。"顿了一下,转而又道,"你还没说,这次来所为何事?"
      他站在镜前,缓缓系着衣带,一只纤纤玉手穿过他流泉般倾下的发,女人自后贴了他的肩颈呵气道,"我若说是想你了,七少你信也不信?"
      "我信。"未想楼哀答得毫不迟疑,倒令女人怔了下,以指轻划楼哀胸前,她嗔笑道,"许久不见,七少的嘴还是这样坏。"
      抓了她的手在唇畔轻吻,抬眸淡扫镜中丽人,楼哀轻笑,凤眼勾出一丝轻佻,"因为本少也思念你啊,秦姬。"
      "只可惜…"秦姬作势欲抽手,却被楼哀攥住,转身轻轻一带人便落入了怀里。
      "秦姬此来,怕非全因思念本少吧。"调笑着将女子斜下的纱织拢好,楼哀方才放手,径自去取了长衫披上。
      "七少…"晓他没了那心思,秦姬也不再痴缠,而是上前为他整衣道,"这次年节您又没有回去,三少有些不高兴呢。"
      "哦,然后呢?"
      秦姬绕到他身前,俯身为他系着腰带,一边笑道,"家宴时,二少,三少,五少都回去了,九少他们自来是在家的,独独就您没回,家主虽然嘴上没说,但心里还是惦念七少的。"
      "嗯,还有么?"
      垂眸摆弄着腰间挂的玉饰,楼哀有些漫不经心。
      "三少说,南边的事儿搁了那么久,现在开春了,时日无多,您该开始着手了。"
      "南边么?"抬眼一笑,楼哀轻捏了下秦姬的脸儿,"你合该一开始就说这个的。"
      "七少…"秦姬假意着恼,挣开了正色道,"三少临行嘱我,这事儿家主很看重,拖了这么多年,心下已有些不耐了。"
      "我省得。"楼哀对镜整了整衣冠,又在秦姬下颌轻佻的勾了一把,方在后者羞恼跺脚时飘然而去,"你若不急着走,便在此小住吧,我那溪风居还给你留着的。"
      "七少,你今日这般急,可是为了那只金丝雀?"临行前,秦姬唤住了他。
      却见那风流贵公子倚门回首,执扇笑得妖挑,"既是金丝雀,那便要养在笼中好好儿宠着,不是么?"
      却说另一头,阿萝自楼哀那儿退了出来,粉蝶儿不知何时飞走了,一时又不知该做什么,便闷闷的坐在花园里发起呆来。
      很不巧,这时候有一柳姓公子恰来拜访,这柳公子原也在年前琅华宴上见过阿萝,惊鸿一瞥后,自是放在了心上,遗憾的是,之后拜访数次却始终未曾得见佳人,此次偶遇,在再次惊艳之余,心中不禁窃喜。
      只可惜,阿萝本性的纯澈,抑或说迟钝,很快便将他的那点旖旎心思打散化做了云烟。
      阿萝俨然还是小孩子心性,好在这柳公子虽性好风月,倒也不是下作之人,稍许失望后,见小姑娘一人甚是无趣,居然难得的玩性大开,陪阿萝在园子里作耍起来。
      于是,当楼大公子轻摇折扇施施然步入园内时,撞见的,便是花圃中,手绢儿蒙了眼的阿萝扑到柳公子怀里欢喜得跳了起来的情景。

      这个晚上,一贯恣意潇洒来去的楼大公子有些沉默。
      凤眸深锁,不知在想什么,他负手踱了数步,方在轩窗前停下来。
      三月花香怡人,万绦柳丝纤影婆娑,绛紫衣袂的男子敛容立在夜下,俊美的脸庞被檐下薄黄的灯光勾勒得深刻起来,阿萝坐在一旁正看得出神,那人已折了根柳条儿几步行到了身前。
      "把手伸出来。"楼哀微微俯身,细长的凤眼敛了流光,丝毫看不出情绪。
      乖顺的将手伸出,阿萝正不明就里间,那柳条儿刷的一下便抽了下来。
      "啊!"
      惊叫着弹起身,阿萝捂着火辣辣的掌心,一双猫儿眼瞪得溜圆,半是委屈,半是不可置信。
      "你打我?!"
      "打的就是你,你可知何谓男女授受不亲?"收了柳条儿,楼哀亦没了往日的笑容,只是,被打的那位注意力显然不在此上。
      "楼哀!你居然打我?!"小姑娘紧抿着唇,眼睛都红了一圈,她不明白,阿碧都没打过她的,楼哀居然打她了。
      "你…"楼大公子一顿,顿时又有了扶额的冲动,你看她泪眼盈盈,一副楚楚又无辜的可怜模样,他果然是看不得她这幅神情的,本已备好的一通严词训诫就这么堵在了喉中,上也不得,下也不得。
      两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最终,还是楼哀败下阵来。
      "过来。"他在榻上坐了,向阿萝招手。
      摇头,阿萝背手退了两步,她以为他还要打她呢。
      心中轻叹,上前将倔强不前的少女拽回来抱在膝上坐了,他低声诱哄道,"把手伸出来,让楼哀看看。"
      阿萝正委屈着,便别了脸不看他,手也犹自背着。
      他只得稍一使力,将她藏着的手拉到身前,只见白玉般的掌心上,赫然一道赤色印子,不禁微微蹙眉,那一下确实重了些。
      "还疼不疼?"给她上药的间隙,他抬眸柔声问。
      阿萝初时挣了挣,见挣不脱便也不动了,脸却还是不肯回过来的,听他问,别扭了一会儿方才细声道,"疼…"
      这一声半嗔半怨,细细软软的,带了丝女儿家的娇态,直将楼哀心头因早前花园里那一幕带来的莫名不快彻底化开了去。
      "是楼哀不好,以后都不会这样了,嗯?"见她始终背对他,他伸指捏了她的下颌,小心将她的脸扳过来。
      小丫头终究不是个爱记仇的,楼大公子哄了几句便也消了芥蒂,但认真想了想,她还是慢吞吞道,"楼哀,你不能欺负我的,若是阿碧知道了,会吞了你的。"
      此时的阿萝毕竟阅历尚浅,说不出什么有威慑力的话来,倒是楼哀闻此乐了,揉着阿萝粉嫩玉白的脸挑眉道,"阿碧?你养的小狗么?"
      没成想,这句话不知何故又刺到了小姑娘,直接背过身去不理人了。
      "小阿萝,怎的又生气了?"未料阿萝气性如此大,楼哀不禁失笑,以指勾着她的青丝,方逗弄得小姑娘霍地回过头来,满腔不平道,"阿碧才不是小狗!阿碧最厉害了!"
      "好好好。"见她吭声,楼大公子笑着随口应承,"阿碧是最厉害的,天上地下最厉害的。"
      此时的楼哀不知道的是,在此后的某一段并不算短的漫长岁月里,大漠孤烟,残阳血照,每日每夜枯守那方寸之地,每每夜空寂寥,万丈云埋之际,独卧在如那一晚般明澈如水的月光下,将醉未醉似醒非醒间,他总是会分外清醒的忆起当初的月下,少女伏在他怀里,认真说话的情形。她的一颦一笑,她委屈的样子,她嗔怒的模样,她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连带着那时风中徜徉的清甜花香,他都记得。
      每当那个时候,遥望那处禁地,他便会无声笑开,那笑浸着苦,勾着嘲,转瞬即逝。
      他的小姑娘,确然是不会说谎的。
      只可叹,他当时并未信她,只当是玩笑。

      再回这一晚,两人算是小闹了会儿,终归是消停下来,楼哀随意在榻上歪了,阿萝便跪坐在旁给他捏肩。
      静了一会儿,只听阿萝道,"楼哀,你刚刚为什么要打我,我做错了什么么?"
      阿萝不笨,相反,她其实很聪明,只是,她对这个人世的礼义纲常认知有限,所以才会像一个无知孩童般纯澈质朴,是这莽莽红尘中的异数。
      但也或许正因为此,楼哀才将她带在身边,间接为她摒去了浊世纷扰,她也才能一直保有这般纯净清透的性子。
      历了刚刚那么一出,心绪沉淀下来,楼哀也明白,之前是自己急于求进,反倒失了沉稳。
      既然不能将那些三纲五常就这么一股脑儿灌输给阿萝,那便只能徐徐图之,有些东西,他确然是该好好教教她了。
      心中有了计较,楼大公子慵懒的翻了个身,习惯性将少女轻软的身子揽到怀里,沉吟了一番,方才斟酌着开了口。
      "阿萝,你要知晓,三界之内,世间众生无不在轮回之中,不论你从何处来,要往何处去,你都应遵从你所在之处的法则。就比如,你现在身处人界,就该守做人的规矩,在这里,一个清白女儿家是不能随意去搂抱一个男子的,这会不容于世人,轻则欺辱谩骂,重,是要丢掉性命的。"
      这一大段他说的有些隐晦,但他知道,她能听懂。
      果然,阿萝很快触类旁通,"那男子是不是也不能随意搂抱女子呢?这就是世人说的,坏人清白?"
      "呃…"好像确也如此,楼哀刚欲颔首,便听阿萝又道,"那楼哀为什么可以去抱漂亮姐姐们呢?这样,楼哀会不会也被欺辱谩骂,甚至丢掉性命?"
      阿萝显然不知,这个世道,待男子总是要比那些弱质女流要宽和得多的。
      轻笑摇头,在阿萝疑惑的眼神下,楼哀抚着她的秀发缓缓道,"男子和女子不同,是不会受这些束缚的,至于,我为何能抱漂亮姐姐…"他想了想,偏头莞尔道,"那是因为,她们都是我的女人啊,既是我的,便不算被坏了清白。"
      "楼哀的女人?"伏在楼哀胸前,阿萝若有所思的默了会儿,忽又问道,"那阿萝呢?楼哀也抱阿萝,我也是你的女人么?"
      "你?"楼哀一怔,这在寻常女儿家来看都是羞死人的话,居然就这么被她大喇喇问出来了,但是,他自然不会被这种问题难住,轻捏了下阿萝的脸儿,他的唇角浮起了一贯的轻佻。
      "阿萝是楼哀的侍女,不是说过了么?"
      "哦,也就是说,只要是楼哀的,不管是谁,楼哀都可以抱,对么?"
      "对,小阿萝,你可真聪明。"留恋于指尖的触感,楼哀复又揉了下少女的面颊,方才畅快笑道,"你可要记好了,你是楼哀的,便不可以随意去抱别人,也不能随意让人抱,知道了么?"
      "哦。"小丫头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当然,阿萝很快便将楼哀的话给抛到了九霄云外。
      历经大半月的车马劳顿,自蜀北清寒之地而下,越过关口,又行舟至落英纷纷的蜀南一带,绵绵新雨后,一片水云疏柳中,当那个白衣清华的年轻男子自水色滟滟的小径尽头缓缓而至时,亭中小歇的少女就如一只蝴蝶般轻盈飞去,翩然扑入他怀里,抱住了他的腰。
      "漂亮!"
      蔚然亭里,楼哀手中的折扇略停了停,复又轻轻摇起。
      "阿萝!?"被小姑娘紧紧抱住的男子玉颜清隽,眉目温雅,芝兰玉树般的清贵公子,正是阔别五年之久的萧夜白。
      "真的是你,你怎会寻到此处的?"细辨少女仰着的清丽笑靥,确认是当年的小女娃无疑,萧夜白收回正欲推开她的手,微讶的神情化作了纯然的欣喜。
      "漂亮!我离开大漠出来找你,找了好久,终于找到了!"阿萝是极欢喜的,虽然五年前一会不过短短数个时辰,但那名少年孤月般清绝的身影却就此留存在她的记忆中,哪怕她此番自沉眠中苏醒后又忘了一些东西,她却一直记得他,那种自魂灵深处生出的似曾相识的熟悉感,令她见之则喜,欢然忘忧。
      话说回来,阿萝能再遇萧夜白,全因楼哀。
      楼大公子当初随口将误入虎穴的小丫头诓了来,是压根没想过要带她去寻什么漂亮哥哥的,不是他不愿费心,而是这天下何其之大,叫他自哪儿寻这么个连名姓都不知的人来给这个呆萌的小姑娘?
      再者,回府后,楼哀忙于流连欢场,昼夜浸淫风月,委实也没那闲工夫去劳神,是以那事就一直被搁了下来。
      直到入了冬,阿萝病得愈发沉重了,自美人怀里拔出身来的楼大公子方才忆起,这还有件事欠着阿萝呢。
      没成想,细问之后,楼哀却是笑了,阿萝口中的漂亮哥哥,他不仅知道是谁,细算算,两人在很久以前也是照过一面的。
      于是,在开了春,阿萝神采恢复了后,楼哀便带着她南下拜访青城,这才有了开头那一幕。

      "楼公子既来自蜀北之地,想来对出云楼氏当不陌生吧。"
      眸光淡淡自紧贴那人身侧坐着的少女面上掠过,楼哀垂眼,轻阖杯盖笑道,"某虽为一介商贾,走南闯北多了,江湖上的事儿多少也知之一二,出云楼氏在北地闻名遐迩,某自是知晓的。"
      "咦?"忽想起什么,他恍然失笑道,"萧城主忽问及此,莫非以为我与那出云楼家有所关联?令城主见笑了,某虽也承楼姓,却是与那等大族攀不上关系的。倒是忘说了,我家祖辈经商,家住沧州,是不是啊,阿萝?"
      最后一句,凤眼轻挑,他勾笑睨向阿萝,终是将小丫头黏在萧夜白脸上的视线成功拉了回来。
      "嗯。"阿萝颔首,"楼哀家在沧州,我们就是从沧州过来的。"
      "看来倒是在下误会了。"萧夜白含笑歉然道,"观公子仪表非凡,气质斐然,与萧某早些年间相识的一位楼家故人颇有几分肖似,故才作此一猜,还请公子勿怪。"
      "哪里。"楼哀客气的摆手,"某自蜀北之地南下初到贵地,又姓楼,城主会作此想实不为过。"
      两人就这么虚虚实实的寒暄了几句,萧夜白忽问道,"就是不知,阿萝何以随楼兄一起到了此地?
      "这个说来就话长了。"楼哀笑着合了折扇,轻点在掌心,"不若就长话短说吧,某此番来青城谈买卖,阿萝是我的贴身侍女,自是要跟来的,只是没成想,她会与城主是旧识,某也算成了件好事。"
      楼大公子凤目深幽,笑得意味深长,而那萧夜白毕竟也非凡人,眉间只微不可察一蹙,神色却还是如常温润的,表示了解后,他转而探问身侧的阿萝道,"阿萝,五年不见,你何以成了楼兄的侍女,阿碧呢?"
      触到他探询又隐含担忧的目光,阿萝实话实说道,"阿碧不能出大漠,去岁的时候我就一人出来了。后来没多久,我被骗到青楼,是楼哀把我赎出来的,楼哀说,既是他买了我就是他的,所以,我就成了他的侍女。"
      "居然有此事?"听闻阿萝险些沦落青楼,萧夜白眉目轻颦,正欲说什么,门外忽有人叩门急声道,"城主!城主!"
      "何事?"
      三人望去,只见一侍人疾步而进,附耳与萧夜白说了些什么,后者面色微变,站起身来与楼哀二人致歉,只说是有急事要办便匆匆携人出了门。
      若有所思的目送那人离去,待人走远了,楼哀慵懒的歪在榻上,笑着朝阿萝勾了勾手指,"小阿萝,过来。"
      令楼大公子比较满意的是,他的小侍女在大多数时候还是极听话的,阿萝依言走近,被他单手一带便抱了个满怀。
      "阿萝可知,你那漂亮哥哥是因着什么突然丢下你就走了?"他轻轻笑着,指尖细细抚弄少女细腻若瓷的面颊。
      见阿萝无辜摇头,他忍不住又轻捏了下她的粉团儿脸。
      "是因为一位姓薄的小姐。"虽然那侍人刻意压低了声音,但凭他的耳力是不难听出只言片语的,再联系他本就知晓的,自然猜出了萧夜白此去为何。
      "阿萝又可知,那薄小姐是何许人也?"
      小丫头疑惑着再度摇首,只拿那双明澈的琉璃眸子望着他,楼大公子笑得更为惬意,捏着她的脸道,"这薄小姐,是你那漂亮哥哥的未婚妻,你现在知晓了?"
      在楼哀一番解说后,阿萝终是弄明白了这未婚妻是何意,见小丫头神色如常,楼哀一时也不知该喜该忧,复又想起前事,手下的力道就有些收不住,"小阿萝,刚刚你可是又忘了楼哀要你记住的话了,嗯?"
      阿萝本被他揉搓惯了,但此时吃痛,不由还是扒拉开他的手道,"你弄疼我了。"
      楼哀爱极她嘟嘴委屈的小模样,恶意的便又捏了一下,"谁叫你不听话的?"
      "哎呀,疼!"
      她的脸捏起来真这么好玩?小丫头素来不惧楼哀,又爱闹腾,被他揉捏了数次,终于想起要去捏回来,便伸了手去抓他,"不成,你让我也捏捏。"
      "反了你了,谁允你这么没大没小的?"佯恼轻斥,楼哀偏头便躲,两人笑着双双滚在榻上。
      这边厢,这两人闹做了一团,那边厢,翠微居里却是一阵人仰马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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