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软的刺猬》何葭烟

4、第四章

　　很多时候，我们只是在找借口。这个借口或许并不重要，但足以支撑我们走向远方。
　　正式的培训开始后，每一节课都会由不同的老师来传授。除了理论知识和学校的特色外，还会谈到具体问题的解决方法。看得出来，每位老师都是在用尽全力准备培训，也想用最短的时间将从教多年积累的经验传授给后辈们。
　　因为培训时间只有五天，所以很多内容都被压缩了，有的是做成了文档发给他们，有的是直接将幻灯片拷给了他们。
　　许辞觉得，这件事或许和洗脑有那么一点儿关系，但是解决方法却并不属于洗脑的范畴。如果要做教师，只知道理论知识绝对是不够的。一个班少说也有四十号人，每个人都是不一样，每个人背后都代表着一个家庭的处世观念和教育方式，简直就是一个小社会。
　　这个社会一旦有了矛盾，却又不会有警察来维持秩序，能够充当警察的，只有教师了。可是教师又并没有警察的权力，面对的又是一群心智尚未成熟的孩子，在矛盾的解决过程中显然会遇上更多的问题。
　　许辞虽然是想认真听，但还是显得有些漫不经心。他也说不上来，就是感觉没有促使他下定决心的因素。
　　他记得，他初中时代的梦想并不是做一个教师。对于大部分男孩子来说，教师并不是一个值得去从事的行业。对于他，自然也是如此。
　　在真正进入这一行业之前，他压根没想过要做教师。他想要做什么呢？他想做研究，就像一个真正的科学家那样，就像小时候最简单的想法一样。
　　是因为什么突然改变了心思呢？好像是因为听说那人要去做教师了。真奇怪，因为一个和自己的交集并不多的人而改变了自己的梦想。他不知道这是否值得，但是总是要试一试的。
　　也就是因此，他无法完全投入到培训之中。他像一个旁观者，静静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间或配合着笑一笑，应一声。
　　他的所有善意都像是被隐藏在了那张略显冷淡的面具之下，他不是不想表露出来。他只是觉得，自己迟早要离开，没必要留下很多值得回忆的东西。自己不动情，旁人也就少了些悲伤。
　　中途休息时，穆锦走了进来，便看见了他的这副模样。她笑着坐到他身边，说：“怎么了？这么失落的样子？”
　　“没什么，突如其来的情绪低落，看见你就好了。”
　　的确，穆锦突然就成了他的方向，成了他留下的理由。他好似一个找到了真正的方向的旅人，他终于能够歇在一个为他所心系的地方了。
　　之前一直念念不忘的那个人，好像也因为她的到来而淡去了。他从未对那人说起过自己的喜欢，因为他怕那人像陈源一样，最终弃他而去。如果担心结局不好，那就不要翻开第一页，这样对彼此都好。
　　但是，对于穆锦，那是不一样的。他有一种喜欢要脱口而出，有一种感情迫不及待要分享，他有了翻开新一页的欲望。这种感觉和在那人那里获得新生不同，这里获得的是唤醒生命的能量，让他不由得想要往前走。
　　他侧过头去看着她，突然就说：“穆锦，你会一直在这里吗？”
　　穆锦摇头，说：“不会，因为我男朋友不在这里。”
　　当时许辞差点忘了呼吸，这句话的意思很明显，穆锦有主了，他没希望了。
　　他感觉他的天空灰暗了。
　　他好不容易找到的希望和暖，没了。
　　他才下的决心，没有必要了。
　　留在这里的理由，只有那个人了。
　　或许，还可以另找一个理由。
　　不如，以看着穆锦走向幸福作为理由？
　　要是她不幸福，他还可以给她希望和暖。
　　经过审慎的思考后，他还是决定留下，只是那将要脱口而出的喜欢，只有和着血泪吞回去了。
　　他说：“你有男朋友，怎么一开始不和他在同一个地方工作呢？”
　　“嗯……因为我不喜欢整天被人粘着，他实在太过于孩子气了。”
　　他也想象得到，穆锦肯定是个喜欢有个人空间的人，这也就意味着，即使她和她男朋友分处异地，感情上也不会淡很多。
　　可是，他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昨日聊得那么开心，今日却没了那种热情。他好像并不曾真的认识眼前的穆锦。
　　“那你昨天为什么不告诉我呢？我差点误会了。”
　　许辞觉得，能用语言解决的问题就不要留给心理，直接问出来或许突兀，但也能化解不少矛盾。
　　“啊……你是觉得我对你……怎么会呢？我只是觉得你很奇怪，想要对你一探究竟。”
　　“你……可真不像表面那样一派正气。”
　　“嗯，我向来自诩亦正亦邪。”
　　话说到这里，程远风从外进来了。
　　他没有听清这两人之前在聊什么，但这丝毫影响不了他的好心情。他一进来就一个踏步上了讲台，理了理并不存在的领带，清了清嗓子，装模作样地说：“今天只来了两位同学啊？还好还好，昨天都没人来，看来我今天能好好讲课了！”
　　许辞和穆锦都是一笑，然后异口同声地说：“你啊！”
　　这时候，程远风就抓住机会了，他在台下两人身上来回看了一眼，说：“你们两个……是不是……嗯？”
　　许辞没有回话，他真不介意别人误会什么。因为他的目的本就不纯。
　　而穆锦则说：“我要喜欢也该是喜欢你这样的，毕竟你比较好欺负。”
　　许辞心里在滴血，搞了半天她喜欢孩子气的男朋友是因为对方比较好欺负。可是，他自认为也很好欺负啊，也是那种会被捏的软柿子啊，果然不喜欢一个人什么理由都可以成为理由。
　　短短两天里，他的心情经历了好几个起伏，果真人生如戏，全靠演技。还好他习惯了维持一张淡然的脸，不然此刻他肯定伤心得耷拉下了脑袋，眼圈通红，想要靠可怜模样引人同情了。
　　随后，其余二人也陆续回到了这间用来培训的教室。他们终于开始融为一体，不再像昨日那般分为两个小团体，看到这一幕的老教师们放了心。他们总担心这群年轻人因为彼此性格不合而闹矛盾，事实证明毋须多加担忧。
　　这一天的培训结束后，许辞有些闷闷地回到了住房。
　　一路上，离宿舍越近，他的心越痛。
　　像一个将要归家的人，离家越近，心越雀跃。而他，只是正好相反罢了。
　　他第一次喜欢上一个女孩子，第一次觉得离幸福这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