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冉而行》戏里糊涂

80、第八十章

　　不管愿不愿意，日头依旧东升西落。离北冥弋游16岁诞辰只有两日了，这天一大早，东方珠洗漱后找来了秦美萝，开始捣鼓穿戴搭配等事宜。
　　从小生长在巨富之家，就算年幼时不得宠，也能吃穿不愁，绫罗满身，对于如何打扮自己更是有一套心得。可人心总是不能得到满足，在紧要关头，往往都想锦上添花，可以独领风骚、傲视群雄，东方珠当然也不例外。面对精致华丽的珠宝和流光溢彩的丝绣，东方美人却用柔夷扶着白嫩削尖的下巴，皱着眉头，一脸烦闷。
　　秦美萝在背后暗暗摇头，伸手轻点了她饱满的前额，“小丫头，想什么事皱个眉头？这次，你爹爹都把压箱底的宝贝拿来给你做了珠花发簪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说出来听听。”
　　“美姨，就那些，在人家眼里根本不算什么。鸽子蛋大的夜明珠、五百年的古玉、精美的双面丝绣……这些东西，怎么穿戴的出去，让人看了笑话，说到底，我爹在人眼里，也只是个富了三代的大财主罢了。人家是家学渊源、书香世代，我们……也就算个半路书生吧。”
　　“呦……这是怎么了，我们一向眼高于顶的大小姐，也开始学会谦虚了。还没有开始，就想要放弃了，这可不是你一贯的作风啊。”
　　“放弃？才不呢。只是，美姨，我派人四处搜寻，这都半年了，也没见什么好东西，真是……真是，都怪我爹，平常也只喜欢些黄白之物，不懂早早的收些好东西藏起来留给后人，哎……”
　　“呵呵呵……你啊？老爷就算收了好东西，你也不一定喜欢。别心急，这小王爷的诞辰快到了，听说各家的夫人们都争相去邀约王妃赏花、上香，王妃可是一个都没去，单单约见了你，这不是明摆着吗，我们的大小姐才是最大的赢家啊。”
　　东方珠没有搭话，上次王妃约见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如果不是自己背后的身家和自己乖顺的表态，王妃根本不会想到她东方珠。在人家眼里，一个东方珠进了王府就算是做一个侧妃，那也是一种高攀。侧妃？呵呵呵……
　　秦美萝看到东方珠失神的表情，以及她嘴角讽刺的笑容，心里也开始难过，东方家，的确不是一个好的跳板，作为商贾之女，历来不能被当权者看重，而遍布天启的商业线，又最是容易惹人诟病。要是当初秦家不倒，作为秦家姑娘唯一的闺女，可是别人眼中求之不得的宝啊，就算是做了小王爷的正妃，也是门当户对。
　　气氛一时变得压抑，一人陷在自己人生的筹划中、血不见刃，而房里的另一人却在追忆往昔、愁苦不堪。这时门口传来了大伯东方显焦急的声音“珠儿，珠儿，你可在房中，大伯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说。”
　　“大伯，门没上锁，你进来吧。”
　　东方显也没矫情，一把推开雕花精美的木门，大步迈进房内。脆弱的门板撞击到墙上，发出巨大的声响，连桌子上木箱子里精美的玉石珠宝都相互敲打推搡，叮叮咚咚的吟唱。东方珠在没人注意的角落皱起绣眉，转脸时，又是一副甜美懵懂的乖巧样貌。“大伯，您这是怎么了，快坐下来歇息歇息，喝杯茶。”说着起身到了茶水，恭恭敬敬的放在东方显面前，自己也颔首站在他的左侧。
　　东方显喘着气，端起茶杯，牛饮了一大口，待茶水刚划过喉头，便急迫的开口，“侄女，你知道吗？薛东被捕了。”
　　东方珠依旧微笑的站在一侧，轻点螓首，“这事，我也是昨天才知道的呢。”
　　“那你还如此悠闲，挑这些个花花绿绿的玩意儿，还是听了大伯的话，我们收拾收拾回江南去，躲开这些是非才是正理。自古皇家无真情，哼……他们说的好听，依我看哪，这个小王爷指不定栽在什么时候呢。你坐下吧，大伯好好和你说说，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还有你爹，也犯糊涂了，这皇家的事，是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可以瞎掺和的吗？”
　　东方珠依言坐了下来，指尖轻轻敲打桌面。秦美萝轻移莲步，在门口暗暗观望一番，才关上门，但并未落锁，回身抱起桌上的珠宝盒，往内间走去，移动间藕臂粉白，圆润光滑似涂满了滑腻的香脂，幽香清雅似绕在鼻下不愿离去。东方显呆愣愣的看着，眼珠子随着面前纤细的腰肢而移动，完全一副迷失的样子，眼角泛着光，脸上的肌肉一抖一抖的颤动。
　　“大伯，这事，你和我爹爹说过吗？”东方珠低下头，厚重的刘海掩盖了眉眼中浓浓的嘲弄和不屑，反倒给人一种年少不更事的羞愧。
　　东方显回过神来，看面前的侄女没发现自己的丑态，说话有了底气，更是肆无忌惮起来，骂骂咧咧，“哼……你爹？他是老了，妄想一步登天，借宿庙堂的乞丐也想位列仙班，真是痴人说梦。我们东方家祖先早早的训示过，不可与天斗。你看看这事弄的，本来那个小王爷要是当上了皇帝，以你的才貌，倒是可以弄个妃子当当，可这事八字还没一撇呢，你们俩父女往前凑什么。现在好了，薛东被抓了，你知道是什么名义吗？克扣军粮。这可是要杀头的大罪啊，皇帝他是摆明了要收拾德王爷遗留的势力了。我当初就说嘛，哪家的父亲会把好好的家产留给侄子的，又不是没有亲生儿子。”
　　“那大伯，依您之见，我们该怎么办呢？”东方珠葱白的指尖捏起杯子，慢慢的晃动。
　　“依我看啊，我们还是回江南去，就说你水土不服，大病了一场，恐有不妥，要回江南好好调养一番。等我们回了江南，再找人给你说门亲事，对外宣称是冲冲喜，你看……这事不就解决了，多好啊……哈哈哈……保住了我们一家上百口的人命。”东方显越说越兴奋，拍拍桌子，完全不顾身边人阴沉的快结冰的脸色，因为找出了这么个好方法而沾沾自喜。
　　东方珠垂着头，一副伤心过度、了无生趣的模样，语调悲伤，“大伯，这事……这事，是侄女想的不够周到，可是……可是”
　　“好啦，可是什么？这小王爷也不是长得天上有地上无的，比他好看的男人海了去了，你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我和你说，你是不知道，这京城里，到处是美男子，嘿嘿嘿……你个姑娘家家的，懂什么，男人啊，可不是光靠一张脸面的，嘿嘿嘿……回头你就懂了。”东方显望望内室，笑得一脸猥琐。
　　“大伯，我有些不适，想……想先歇息了”东方珠浑身颤抖，双拳紧握，精心修剪的指甲陷入白嫩的掌心，留下深深的痕迹。东方显看不清她的脸面，只到是刚刚的话伤了小姑娘的情怀，便也不好说什么，张望着离开了。
　　“丫头，快松手，快松手，你看看……这都流血了。”秦美萝待东方显离开后，瞬间漂移到东方珠身后，看她身姿轻盈，气息绵长，收紧的五指将刚刚东方显用过的茶杯碾成粉末散落在桌上。
　　东方珠抬起头来，面色狰狞，咬紧牙关，双目赤红，恨不能生吃了那个畜生。
　　秦美萝绣眉打结，嫣红小巧的嘴紧抿，阴沉的目光犹如地狱的恶鬼一般，怨恨的看着东方显离开的方向，手下却轻柔的安慰着东方珠，“不怕不怕，等事成之后，这等臭虫就用来炼剑好了，哼哼哼……色心不改，真是不知死活。”
　　“美姨，我们什么时候可以成事，我……我不愿再看到他们，美姨……”东方珠顾不得手心的伤口，紧紧捏着秦美萝的衣袖，盈盈美目中流出委屈的泪水，刚刚被咬紧的嘴唇显出一股异样的娇艳。
　　“孩子，快了，再忍忍，我想他大概又出去风流快活了。哼哼哼……这京城里，遍地是皇亲贵胄，指不定他什么时候得罪了人，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呢，呵呵呵……谁又说的准明天会发生什么事情。”
　　“美姨，你不是说近期内不可出手，免得打草惊蛇吗？”
　　“孩子啊，这里是京城，可不是江南，没人把他当回事，出了事，也和我们没关系，谁不知道，东方家的大老爷是个好色不要命的主。好了，这事你不用管了，我看啊，也别打扮的太过花哨，现在国泰民安，但连年的战争，也导致了国库空虚，我们作为江南首富，还是不要过于出头的好。”
　　“那……美姨，你看我穿什么好呢？要是能入了王妃的眼，我们就什么都不怕了，那件事也可以事半功倍啊。”
　　“傻孩子，当初我们就没把小王爷算计在里面，没了他，也能成。你要切记，不可爱上他，哪个皇权背后没有几条人命，希望当年的血案，北冥家没有来得及参与，否则……”
　　“美姨，我懂得，我们秦家吃了这么多的苦，一定会成功的。”
　　两人有絮絮叨叨的说了些话，秦美萝安抚好东方珠，守在一旁，亲眼看到她睡熟后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