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冉而行》戏里糊涂

6、第六章

　　陌香收拾好饭菜，默默出去了。明欢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大概是白天睡多了，又想着自己在这里什么都不懂，看老鸨的样子还挺看重的，怕自己这个西贝货说错话漏了馅到时候说不定会被活活烧死。越想越心惊，打算找刚出门的陌香打探打探。
　　明欢是个行动派，干什么都是快手快脚的，立马起身去找陌香，很快在隔着两件空房的耳房了找到了正在吃饭的陌香。明欢一眼看到桌上放着自己吃剩的东西，心里有点不舒服，一下面色就难看起来。
　　他想到了过去，虽然在剧组里一人一个盒饭还是有的，但也是时不时的受那些大牌的气，导演不顺心了，也找他们这些小罗罗出气。再想到自己处在这个大概消失在历史长流里的朝代，人权什么的就是放屁，还有个这么下等的身份，指不定接客的日子挨不过一两天就被打死了。所以面色阴沉的能挤出水来，皱着双眉，垂着眼，掩去眼里的不甘，但紧握的双手和发颤的身子还是透露了一些信息。憋着或，又发不出来，明欢一转身，大步离开。陌香在看到明欢时，就呆住了，接着又发现了对方无法隐藏的怒气，更是难受的要死，大概是自己太饿了，吃饭时没有听到主人的叫唤声，便忙着起身追上去。明欢一路冲进房里，用力甩上门，就好像这样做就能隔绝这个无知的落后社会的入侵。
　　陌香紧随其后，又不敢造次私自进屋子，就弯腰虔诚的伺候在门口，道“主子，陌香错了，陌香下次不敢了，请主子消消气，莫气坏了自个的身子。”
　　明欢往床上一坐，双腿叉开，双手叉腰，胸口快速起伏着，一时也不答话。
　　陌香依旧弯着腰，保持着前倾的姿势，身子既僵硬又酸痛。
　　以往自己接了客，也总要两三天才能恢复，能遇到一个贴心的没那么闹腾的，第二天还能起身自己吃饭洗漱，若是遇到那有特别要求的，指不定要饿着肚子在床上躺上两三天才能下来自救。
　　昨天那人才闹腾到快天亮，今天早上又被妈妈叫去说话，完了马上来明欢这里收拾东西，连着早饭、中饭都没吃，晚饭也才吃了一点点，到现在不仅是肚子空空，连脑子也是空空，再也想不出什么好话来哄哄主人以求得原谅。那双腿就像不是自己的一般，晃悠悠打着颤，但想到自己有错在先，才第一天来，不能留个坏印象，就不敢和明欢狡辩，咬咬牙硬挺着。 大概过了一刻钟，里面传来一声“进来”，陌香暗暗松了一口气，进去后又回身把门插上，怕到时候自己被主子教训时被不相干的人看见，给主人留了口舌。忍着酸痛，慢慢移到明欢面前，在离床一丈远的地方跪定，因体力不支，实在没办法跪直了，就只能悄悄把重心往后移，臀部轻靠着脚后跟。
　　明欢仔细打量着这个动不动就跪在地上的人，满头乌黑的长发，光滑如丝，被打理好后盘在脑后，面颊两侧松散下少许，服帖的靠着脸颊，一张白皙的小巧瓜子脸，秀气的鼻子，嘴唇略苍白，没有多少血色，额头分泌出细细的汗珠，使得少许刘海被黏在一起，但却不会给人黏腻的感觉，反而带着股沐浴后的冷冽清香。明欢再嗅了一下，真像是露珠粘在草木上的味道，没有上次见面时的苦艾味了。这个人静静的戳在那里，满身溢出无害又脓包的气息，只见对方一脸的坦然，让明欢有一种鲁夫子怒其不争的感叹。叹了口气，只好让他坐在边上的凳子上。陌香见明欢如此坚持，就听话的去坐好了。
　　“最近有人来找过我吗？”
　　陌香一听，心像被火灸一样难受，面前这个不凡的少年，少时没了母亲，可毕竟与自己不同，听说也是小有名气的，写的一手好字，是被父亲与族人宠着大的，现在族人犯了事都散了，父亲也过世了，被狠心的继母与弟弟卖到这里，怕是心里还有惦记，对家人的良心还有所期盼吧，总觉得他们过了最难的日子就会赶忙把自己带回去。
　　他大概忘了那白胖的女人拿了妈妈的银钱，千恩万谢的离开了，据说立马带了儿子搬走了。当初主人不就是听下人嚼舌根知道了这些事，才倔着脾气与妈妈大闹一场，差点没了命啊！陌香想到这里，胸口像压了块大石头，喘不过起来，不知道怎么回答，答得不和他的心，会不会又刺激到主人，到时候大闹起来，吃亏的永远都是弱势的主人啊。
　　这一刻，他深刻的厌恶起自己的口拙，不能像别人似的巧舌连簧，让主人听了心里好受些，急得他满脸通红，眼泪在框里打着转，好大一会儿，才能稳定了情绪，低着头答道：
　　“主子在京里的亲人，好像……好像……都不在了。”不敢抬头，却仍是不是的用眼睛的余光注意着上位人的面色变化，做好了准备，怕他突然伤心会做出伤害自己的举动。只看见对方听了后，身子反而松了下来。
　　明欢不懂陌香在为自己担心，就算前世被至亲骗光钱又被辱骂，他也能坚强的活下来，只是没了动力，混混噩噩，但在最困难时都没想到过自杀，只是被动的等待命运亲自来向自己告别。
　　既然母亲给了他生命，他就不会自己来结束，不管有多苦多累，还是希望可以看到黎明，虽然光明并不会给每个人带来希望，但拖着这个身躯在光阴流逝中游荡，俨然成了一种习惯。 明欢以为是这个问题勾起了陌香的伤心事，也有点不好意思，就说道“没事的，没了就没了，对不起啊。”
　　陌香有些呆滞，主人为什么对自己道歉。接着又听明欢说：“你以后不用叫我主人了”。才明白过来，自己是被抛弃了啊！抬起头，满眼的震惊与绝望，泪水像决了堤的山洪喷涌而出，顺着面颊，滴滴答答的落下来。想开口祈求一次，但却僵硬的发不出一个音调，他不想离开啊，从第一次看到主人开始，他就想匍匐在他脚下，受他驱使。这么个耀眼的存在，给他十几年平淡而无知的心灵带来了风暴，每见一次就想多贴近一分。也许主人不知道，自己每天去偷看他，刚开始是因为好奇，后来看到主人写字，看主人悲伤，看到他再次知道真相后的安静，自己真的很羡慕。本以为妈妈的安排一圆自己的梦想，当时好开心的，没机会赚钱也不要紧，甚至都愿意简短自己的性命呢！可现在希望破灭了，才半天就被主人丢弃了，都怪自己，为什么要贪吃，而忽视了主人的命令呢！
　　那厢陌香悔恨万分，这厢明欢却没有注意到，他只是不喜欢别人叫他主人，因为以前，他也曾经那么叫过很多人，那些不好的回忆不好的前世。他不知道这个身子的原名，又不想用前世的名字，就想给自己取个新的，代表新的开始，新的生命。干干净净的来，也希望干干净净的走，就叫“无尘”吧。
　　“以后你就叫我“无尘”吧。现在没事了，回去睡觉吧，明天天亮了记得叫我起床。”
　　陌香不明所以，但他知道自己不会被赶走了，就很开心，至于叫什么，那完全是小事一件，所以赶忙起身，硬忍着膝盖腰腿的不适，颤颤巍巍的回了房，一夜都没怎么敢合眼，怕误了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