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冉而行》戏里糊涂

36、第三十六章

　　零零总总，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了，无尘已经摸熟了自己住的院落，开始出门探险。在午后明媚的阳光下，带着陌香和府里的一个小厮，怀里抱着“小火”，那只通身火红的小狐狸，慢悠悠的散步到花园，远远看到三王爷北冥落渊与人坐在亭里说话，亭外站着两名健壮的侍卫。无尘停下脚步，在别人以为这位娇客终于忍不住要主动出击时，一转身，利落的离开了。还没走几步，就被侍卫请到了亭里。无尘与北冥落渊微笑的点点头，完全不顾他身边的黑面神，大方坦荡的坐下。
　　“哼……，哪里来的东西，这么不懂规矩。”
　　“……”
　　“喂，和你说话呢？哑巴了吧。”
　　无尘不说话，而落渊亦是沉默，完全没有插手的意思，看两人暗暗较着劲。桌上摆着瓜果、糕点，两人面前各放了一杯茶，落渊的茶杯里躺着无数黑色散开的叶子，看上去很像现代的苦丁茶，只是不知道在这里叫什么，“三爷，你这是什么茶，看着怪怪的。”
　　“呵呵……，这个，是来自邙国的苦情，你要尝尝吗？”
　　“苦情？真是奇怪的名字，看上去黑黑的一杯，好喝吗？”
　　“你尝了不就知道了，阿大，给公子上一杯苦情。”
　　被漠视的人，火气冲天，坐在石凳上浑身不舒服，就跟屁股长了钉子似的，歪嘴斜肩、摇摇摆摆，折腾了好久，也没见落渊介绍自己，只能“咳咳咳”的给人提个醒。
　　落渊听到朋友的咳嗽声，一副恍然大悟，刚从美梦中被惊醒的样子，吊着眉梢，“哦，忘了介绍了，这位是木情，木情，这是无尘。”
　　无尘听后，咧嘴笑笑，转脸认真的打量起来，只见此人浓眉大眼，鼻梁高挺，嘴唇厚实，嘴角略略上翘，乌发飘逸，看来是个爱笑的少年。
　　“你看什么看？有……有你这么看人的吗？”少年在无尘的注视下，感到一丝尴尬，虽然对方同是男子，但这么直视不讳的目光，让他有一种自己没穿好衣服的感觉，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
　　“呵呵，真是好久不见呢？你……还好吧！”
　　“嗯，我挺好的，你……”一抬头，迎上无尘揶揄的视线，脑海里浮现出不久前被嘲笑的话语，顿觉得舌根麻麻的，说不出话来，满脸通红。两人之间，漂浮着只有彼此能懂的小暧昧。
　　这时，管家端了茶水进了亭子，上完茶后，没有立即离去，只是退一步，站到了落渊身后，面无表情，端端正正。无尘瞟了他一样，心想，这要是现代的漫画，一定会插一句“我是无聊的背景~~我是无聊的背景~~我是无聊的背景。”气氛真是诡异啊，难道是为了防范自己。
　　当初得知落渊的身份时，无尘心里被狠狠的揪了一下。总当是故人来，却没有任何证据，又怕茫然相认，万一搞错了，自己岂不是会被当成妖魔鬼怪给烧了。
　　心脏的刺痛感传到了舌尖，无尘含了一口茶水，四肢都僵硬了，一种无法形容的苦涩传遍身体的每一个细胞，他们以口腔为中心的辐射开，纷纷发出呼喊：快跑，快跑，这个傻子就要被苦死了。硬生生的梗着脖子，咽下茶水，免得自己会失态的喷出来。
　　“怎么样？还行吗。”
　　“呜呜呜……还……还可以，呵呵……就是有点浓。”
　　“浓？嗯，你说的不错，的确很浓。”
　　“喂，那茶有这么好喝吗？不就是一杯茶嘛，就算是从邙国运来的苦情，贵是贵了点，那也就是杯茶啊，有什么了不起的。”
　　无尘伸出纤长的手指，缓慢摩挲着雪白的杯沿，端起来，拿杯盖遮掩着，装作无限享受的喝了一口，放下杯子后，还闭着眼睛回味一番。
　　木情仔细的盯着看，伸舌舔舔嘴唇，转身冲管家嚷嚷道，“乐叔，给我也来一杯，我也要一杯那个茶。快点。”
　　那背景般的乐叔抬头看了一眼无尘，裂了裂嘴，但似乎没找到想要的表情，左眼下的肌肉轻微的跳动了下，见对方显得一脸悠闲与无辜，就好像只是说了句“这个糕点不错”一般。没办法，只能再次回头看看自己主子，而端坐的落渊，老神在在，端茶的手指纹丝不动，不急不慢的往嘴里送进一口一口的茶水。管家无语，只好转身，默默的去准备茶水，顺便吩咐下人给主子准备好换洗的衣物。
　　“乐叔真小气，不就是一杯茶嘛，用的着这样吗。”
　　听到这话，远去管家的背影明显僵了一僵，无尘拿垂下的袖子遮了脸。
　　“哎，你是从那里出来的，那里……真的像别人说的一样吗？”
　　“哦，哪样啊？”
　　“就是，就是，那个小倌园子”
　　“你猜你一定没去过吧？那里可美了，花美、人更美，那是男人的梦想，宁可长醉不愿醒，明白吗？多少男人抛家弃子、倾家荡产的去玩。可见他有足够的吸引力，不是吗？”
　　“真的吗？真的那么好？”
　　无尘完全不顾落渊时不时射过来的眼刀，及亭子外面那些侍卫们轻轻晃动的背影，继续端着明晃晃的微笑，真诚的引诱面前的小白兔。
　　……
　　很快，管家端来了茶水，刚放下。
　　“我看你们甚是投缘，我先回去了。木情，你就好好陪陪无尘吧，熟悉熟悉府里的事物。”说完，也不等答复，管家接到指示，动作迅速的推着落渊离开，没走几步，身后传来“噗……哇，这是什么东西，太难喝了。”
　　无尘放下遮脸的衣袖，甩甩上面的水滴，盯着远去的两个背影，暗暗咬牙，老狐狸。
　　第二日，落渊派遣小厮给无尘送来了几套华美的衣服，质地上乘，绣工精美，但均是白色，陌香收到时，有一瞬间的僵硬。
　　在天启，还没有卖身的小倌，只能穿一身白，显示自己的清白，也是一种暗示，待那个买了他初夜的男人，或凶狠或轻柔的脱去这纯洁与美好的白色，从此换上颜色鲜艳、花样妖娆的袍子，代表开启了从一个人身下转到另一个人身下的飘荡生涯。
　　这不是法令的规定，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流传了出来。
　　大家的公子，偶尔也会穿一身白，但往往会做些漂亮的刺绣，添点色彩。
　　陌香趁着无尘小憩时，完完整整的翻看了一遍，真的没有任何色彩，连绣上的丝线也是白色的。他心里有些恐慌，三皇子，从来没有人传出他喜欢男人，为什么突然买了主子，但又不……，为什么送来这纯白的袍子，如果不是因为喜欢，那是什么……。
　　陌香的脑子乱糟糟的，他恨自己的愚笨，如果是主子，一定能猜到原因，可是自己不能问。自从主子来了这里，陌香明显能感觉到他的开心，那种好像找到归宿的感觉，完全的放松。以前的主子，偶尔会沉思，会吩咐他藏些银两，有一次，甚至问他出去后能做什么营生。可是现在，完全不同了，他每天无所事事，开开心心的逗逗小狐狸、写写字，陌香不知道怎么形容，就像是被捞起的鱼儿再次被放入水中，那种摇头摆尾的闲适。
　　其实，无尘也没有别人眼中的悠游自在，他总是在一个人时发呆，回忆过去的日子，两人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从陌生人变成最亲密的人。
　　从第一次狼狈的相遇，第二次刻意的讨好，第三次，两人就直接滚床单。
　　搬到他公寓后，刚开始，那个装修豪华，可媲美五星级饭店大厨房里只能偶尔飘出各色泡面的味道，到后来，心情好时，也能整出十几个上得了台面的菜肴。
　　高高在上的他，总是面无表情。可也还能从细微的动作中看出他的心情，如果自己做了一桌的美食，打电话去，总也能遇到不太忙的阶段。刚开始还以为是自己运气好，现在想想，大概是他默默的纵容。
　　周末的时间是短暂的，一般都是蜗居在几平米的大床上度过。汗湿的身体，紧紧的拥抱，安静的喘息，这些远远不能填补自己等待一周的空虚。
　　也许是自己的眼神或举动出卖了内心的寂寞，他沉默了一晚后，第二天，助理就搬来了几大箱物品。除了出差，这个美丽的笼子里，也时常能见到它主人的身影，就算他出门了，两个人生活的痕迹，让人看着都觉得温暖。
　　没有经历过孤单的人，不能体会这种相处中偶尔飘出的温馨，一种无法用语言表达的诱惑。就算是一个人无聊的想啃指甲，但在转眼的一瞬间，能从床脚找到一只疑似穿过的袜子，也能乐得屁颠屁颠的跑去卫生间洗干净。
　　一边听着音乐，一边玩着手背上细腻的泡沫，脑子里还能想想晚上的菜谱。这么短暂而充实的一天，就过去了。
　　要求就是这么简单，有工作时工作，没工作时蜗居，不用担心房贷车贷，不用刻意的讨好别人，不用挖空心思去谋求什么，只要一间房，一份工作，入夜后暖暖的灯光下，两个人一起吃晚餐。就算是沉默，也能从简单的饭菜中，品味出那种寻求的宁静舒适。
　　可惜，时代变了，身份也变了，唯一不变的，就仅剩下差距。
　　要努力，再变成他的身边人。无尘默默的为自己打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