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冉而行》戏里糊涂

35、第三十五章

　　三皇子府，无尘和陌香被安排在远离皇子院落的春雪园。
　　三皇子从小木讷、不喜言谈，不得皇上与太后的心，名字里带了“落”字，自从摔断腿后，便出宫立府过日子，更是闭门谢客，颇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意思，还把自己住的院子改名为“落雁楼”，意味着断翅的鸿雁，掉落在地上，再不能翱翔长空。所以，都二十有二了，还没有娶到王妃，想想京里的官员，谁不是死精死精，一个断了腿，不得宠的皇子，没有继承皇位的能力，甚至有可能不能人道，谁愿意巴巴的送上闺女去争这个有名无实的王妃头衔。当然也没有人会送美女小倌去讨他欢心，所以，三皇子府里，真是名符其实的铜墙铁壁，所有的下人和侍卫，都是情妃娘娘亲自为这个可怜的儿子找来的。
　　出宫三年，坊间没有一句关于三皇子的传言，就好像他当时不是摔断了腿，而是摔断了脖子，或者一开始就没有这么个人存在一般。
　　无尘住下后，到没受什么冷遇，管家找来了小厮、婢女伺候，这些人都善于察言观色，至少表面是忠心耿耿，无尘说什么、要什么，也能立刻办好。无尘不耐分配和管教这些琐事，统统交给陌香处理。
　　一日，无尘闲来无事，找管家要了一把筝，也不摆好看的架势，只往院子里的桃花树下盘腿一坐，顺手把筝放在腿上。其实，他根本不会弹筝，也不懂托、劈、抹、挑、勾、剔、打和摘等指法，按照自己的心意，随便的这一挑，那一指，玩的不亦乐乎，这曲虽不成调，倒也不难听。
　　大约两刻钟后，院墙外响起了一阵咳嗽声，先是“咳咳……咳咳”的四声，陌香想出门看个究竟，被无尘用眼神制止，琴声不歇。
　　又过了一会儿，咳嗽声再起，比第一次略响些“咳咳……咳咳咳咳”，无尘还是没有理会，陌香只能乖乖的站在一边，听从主人的命令。又过了一会儿，大概是等的太久了，对方开始一边咳嗽一边拍起门来。
　　打乱了无尘弹琴的好心情，他回头指着石桌上的茶杯，道，“陌香，你去端碗水给门外的人，看他咳够了没有，记得别把他用过的碗端回来，都咳成这个样子，怕不是什么好病。”
　　院外人听了他的话，一口气没憋上来，真的开始连咳不停，陌香一想到外面的病人要是把不好的病气过给主子就不好了，连忙端了水，开了一条小缝，把水往地上一方，“嘭”的一声，关上了门。墙外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夹杂这重物落地的声音，衣料与地上落叶摩擦的声音，渐渐远去。陌香道一句“怪人”，就伺候主子起身准备沐浴水去了。
　　无尘瞥一眼刚刚被拍的啪啪响的木门，伸手拉拉衣摆，“无聊”。
　　又过了几日，无尘找管家要来文房四宝，让小厮搬一张大大的桌子放在院子里的水池旁，准备练字。
　　这时院墙外传来一个低沉而深邃的男人声音，缓慢却不缺深情的念起了情诗。先是少女朦朦胧胧的暧昧之情，念了一刻钟，没听到回应，改了深闺怨妇寂寞的守候之情。还是没有回应，对方只能提高声音，改成新寡在家的不甘之情，最后直接上了楼里常常能听到的淫诗艳曲。
　　因为长时间的朗诵，声音已有些嘶哑，加上一颗不愿服输的心，越念越快，真是赶上落魄老倌挣扎求生的苍凉之感。
　　听得边上的陌香满脸红霞，无尘完全不受影响，写好字后，拿起白绢擦擦手，对陌香道，“去，看看门外的前辈，舍些银两。做咱们这行的不容易，能不残不病的活到老，那是老天的造化，做人要知足，饮水要思源。今天我给他一条路，指不定来年要靠别人施舍口饭。”说完就低头进了房间，陌香怕无尘多思伤身，忙开门放了几两碎银在台阶上，来不及看一眼，关了门进屋去安慰主子。
　　完全没有体会到院外那人，听完话后满脸阴沉怨恨的表情，及拐角处管家呆愣而后想笑不敢笑的憋屈。
　　半个月后，三皇子还是没有召见无尘，陌香已有些魂不守舍，既不想那人召见主子，但又怕主子失了宠，会被人欺负。
　　无尘倒是万事不上心，也许是从小生活在社会主义社会，无尘还没有意识到失宠后的悲惨，也许是前世的经历，让无尘觉得，那人是一个强大的存在，不能违背不能干涉，他让你在时，你就乖乖的讨他欢心，顺着他的心意，他要是不理你时，你也别往前瞎凑，徒惹人嫌弃。
　　一日，无尘突然想起洛钦以前的白猫，便也想养个小巧漂亮的宠物，一来逗个乐，二来可以消磨时间。万能管家很快找来一只火红的小狐狸，小巧的脸颊，尖尖的鼻头，两颗眼珠子乌黑发亮，短短的红色毛发，柔顺的贴在皮肤上，看起来刚出生不久，安静的躺在管家的怀抱里。
　　无尘一眼就喜欢上了小东西，裂开嘴展示自己的友善，从管家手里接过来，亲了亲小东西的额头，这小家伙也不怕生，无尘一把脸凑近些，它就闭上眼睛，一离开，它又张开眼睛骨碌碌的转动眼珠子，逗得无尘哈哈大笑，完全不顾管家一脸诡异又期待的表情。
　　第二天，无尘抱着小狐狸，做在简易的秋千上，让陌香在背后推着。每次荡到最高点时，他总是有意无意的松开手，这时，小狐狸全身紧绷，鼻子皱皱的，四肢张开，小爪子紧紧的巴拉着无尘的衣服，一副受惊过度的小可怜样，引得无尘再次开怀大笑，爽朗的笑声传遍这个孤寂了很久的院子，连路过的下人，都免不了停下脚步，感染下笑声主人的好心情。
　　没过多久，围墙外面传来一阵吆喝声，“快，小斑点，跳过前面的小圈，好嘞，真聪明。”夹杂着主人的夸奖与皮鞭拍打地面的声音，偶尔还有几声脆脆的狗叫。无尘完全当没听到，继续玩自己的。
　　两刻钟后，传来一阵马鸣声，婉转高昂，接着四蹄落地，哒哒的响，“好好好，我的迅雷真是好样的，啊，天下哪有你这么俊的宝马。”还是刚刚那个声音，不停的夸奖自己的爱马，从马的毛色、强健的四肢、傲慢的脾性到整齐洁白的牙齿，事无巨细，搞得像个火车站上的皮条客。
　　又过了一个时辰，见效果奇差，根本引不起无尘的兴趣，对方真是江郎才尽了，一咬牙，牵来一只狮子，但显而易见，这个狮子并不买他的帐，他只能蹭蹭蹭爬到树上，命下面的训狮人牵好狮子，自己蹲坐在树杈上，保证狮子跳不到的高度，狠狠的瞪着院内无尘的背影，咬牙切齿的拿话或食物逗这底下凶狠的狮子。
　　无尘在秋千上玩了两个时辰，对方就在外面上串下跳的闹了两个时辰。无尘抬手擦擦额头的汗珠，低头看怀里的小东西，好像也累了，便示意陌香扶他进房里，至始至终都没有回身看那人一眼， “陌香啊，做人呢，要看的开，万事心中过，片叶不沾身。有时候想太多，脑子容易坏，得过且过，有的吃便吃，能好睡便睡，莫要辜负了这大好的时辰。你去和管家说说，这外面的人，坏了脑子本就可怜，管家怎么也不找人看着他，这大太阳底下的，要是一不小心滑倒了，当了狮子的晚餐，阿弥托福，真是可怜。”
　　陌香听着觉得有理，就算是个傻子，要是被狮子咬死了，也怪可惜的，自己的主人真是菩萨心肠，扶了主人进房门，倒好水端到他手上，便转身去找管家了。管家正在呵斥下人，听到陌香的回报时，手上的戒尺很明显的晃动了一下，呆呆的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