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冉而行》戏里糊涂

3、第三章

　　从梦中惊醒，明欢满头大汗，脑子里回荡着妈妈留给他的遗言“照顾好妹妹、照顾好妹妹”并下意识的去寻找妹妹。当眼前的景物清晰呈现时，他才失落的闭紧嘴，这里没有妹妹，前尘往事真的如风淡去，不管如何挣扎挽留或诅咒怨恨，对于失去的东西，都毫无意义。
　　明欢失力的靠在床沿，心里是从来没有的放松，那个整整刻在心上十年的记挂没有了，又有些失落，自己努力的养了十年的亲人，还没有看她成家、生子，就这么失去了，甚至觉得活着的动力都少了一大半。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个蹲了10年大牢的犯人，每天心心念念的想出狱，想念家人的温暖，结果当这天到来时，却悲哀的发现期待的亲人都找不到了，独自在一个脱了节的社会里，连活下去的技能都没有，还不如在牢里呢？人一旦转进了牛角尖，总很难靠自己走出来，明欢亦是如此，陷进对自我的厌恶与对未来的迷茫中。
　　几天后的一大早，一群人抬着大木桶，拿着一堆洗漱及华丽衣物、饰品进了门，训练有素的把他从头到尾梳理了一遍。束起的长发用白玉的簪子固定着，套上纯白色绣着暗纹的内衫，然后是中衣和外袍，规规矩矩的，腰上带着同材质的玉石款腰封，玉也不是什么好玉，色泽不够透，隐隐还能看出些杂质，这种带着用肉眼就能分辨的缺陷的玉，在品级上算是次货。收拾好明欢后，清理了屋里的脏污处，打开两侧的木窗，透进了墙里桂花的香味。不得不承认，这么一收拾，的却是精神了不少。
　　待一切妥当后，小厮们鱼贯的出了门，没如往常一样送来吃食，房里还留了两个人，看衣着好一些，其中一个低着头站在明欢的背后，一人侧耳站在紧闭的门口，竖着耳朵听着廊里的声响。
　　不一会儿，一阵叮叮当当环佩相撞的声音由远及近，门口的小厮像上了发条的木偶，赶紧动起来，打开门，一股浓稠的桂花香扑面而来，紧跟着做作而矫情的笑声随后而至。
　　这是怎么样一个人啊，让明欢眼前一亮：一座移动的发面馒头上面裹着丝丝金线，一块粉色的绸缎包了大部分的躯干，但还是能从间隔处漏些肉出来，明欢笑了，有多久了，没看过那么喜感的人，实在是太符合港台片里的那些逼良为娼的妈妈桑了，很能带他入戏。那个馒头很快坐在了明欢身边，瞥到了他来不及收起的笑颜，伸出白花花的手，那手背上还有婴儿常见的小坑洞，抓住明欢的手不停的上下摸索，包子脸上开着菊褶子，叨叨着：
　　“哎呦，我的宝贝啊，不枉花妈妈心疼你，想通了就好，人活着哪里有过不去的坎啊。以后，妈妈定给你找些好人捧你，咱不受那些没命人的苦，要吃好、喝好、穿好，好好的过日子。保管你以后谢着妈妈的提点。”
　　这话说到他心坎里，人到了哪里都得活。有人靠出身，生个好家室，有人靠自己，奋斗努力拼杀出一条血路；只有那些没本事，又不愿意努力的，要不癞活着，要不卖命、卖血甚至卖儿卖女的过。
　　明欢叹了口气，又深吸一口，憋着不发出笑来，把脸转向那个女人。这些，看在别人眼里，就像是下定主意做什么重大的决定一般，让老女人很满意。
　　明欢带着笑，早在被打理干净，送到这阁楼，又被好吃好喝的待着，还有人伺候时，他就知道自己这个身体大概还有些来头，能赚来钱，或者有人在背后不让他死的太快，打定主意。他要好好的活着，堂堂正正的活着，才能不辜负老天爷的厚爱。什么情啊爱啊的，都丢开丢开。不能吃不能花又不能赏心悦目的东西，在现在他的眼里，那都是废物。
　　妈妈看到明欢的笑脸时，心里咯噔了一下，想着“这主，想必是放开了，放开了好啊，大家敞亮的好说话”，就把手一挥，那两个小厮转身出去，顺手带上了门。妈妈又向前靠了靠，一只手摸上了明欢的脸，面色有点紧绷，带着试探性，见明欢仍就笑着，才放开了胆子，看的明欢一阵好笑。
　　一边摸一边说“这才10天功夫，儿啊，你都憔悴了。不过不要紧，妈妈多得是好东西，别人要想妈妈还舍不得，但给儿补身子那是顶要紧的，回头妈妈让人做了送来，儿就紧着吃，别给妈妈心疼银子，那种东西妈妈不在乎，只要儿好了，花再多都值。儿原本就是神仙般的模样，以后发达了，那些个东西还不是跟个白菜帮子似的”。说着打眼注意明欢的面色，见他没有一丝腻烦，这才彻底是放了心下来。
　　一转头，看到柜子上那件外衫，那是陌香节余了好几个月做的，当时还受楼里一个新人的嘲讽，说他下贱，又没本事，做件衣裳还得节几个月的银子，自己就是多看了几眼，那上好的双面丝绣，客人就巴巴的送来好几匹呢！
　　想着大概是自己派他去劝说的时候留下的。垂着眼估摸着，这三天伺候的人大概是不称心的，不然怎么没和这主搭上话。要不，以后就派陌香来伺候，反正陌香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又称心。
　　打定主意后，妈妈装着不经意的站起身，在四周绕了一圈，皱了眉头，道“这群下作的东西，怎么这么不懂规律，这房里也真是太空了，也没个把玩的饰物，可别把妈妈的心肝给憋坏了。”又顺手拿起陌香的外袍，揉了揉，偏着头思索了一番，“这不是我那陌香孩儿的衣裳吗，那孩子可不就这么一件好的，平时都舍不得穿，每次都是自己洗的，怎么在这里啊？”说完，又拿手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前额“我真是老糊涂了，定是你俩关系好，他落下的。娘的心肝现在吹不得风，娘这就把他找来，也能陪着解解闷。陌香啊，是个乖巧听话的，你要有什么不方便的，就尽让他做去，就说是娘说的。”
　　回头来殷切的看着明欢，好似慈母在给儿子找个贴心的小厮，又怕管多了遭到儿子的不乐意，带着体贴又不安的询问意见。
　　明欢一听这话，心里有了底，自己这段时间迷迷糊糊的，从来也没看这个身子的长相，看老鸨的热乎劲，恨不得把自己培养成任性又贪财的主那般好拿捏，估计长得不差。便也起了比较的心思，不知道和前身相比，谁更胜一筹。慢慢扶着桌子站定，顺了顺衣袍，妈妈见了赶紧过来扶着，嘴上也没闲着“呦，娘的心肝啊，身子还没好利索，小心些，慢慢来”。看明欢直向那铜镜走去，还对着仔细打量一番，便笑开了怀，“儿啊，那是顶好的，真的，妈妈哪能骗你，回头好好调养着，定是人比花娇，谁也甭想比得上。”
　　那黄铜镜的显影不是很清楚，只模糊看见一张苍白的小脸，长长的柳眉卧在大大的眼睛上方，樱桃小嘴很是娇艳，用手一摸，皮肤倒是很不错，大概也就十三、四岁的样子。到没有特别出众的容貌，至少比起以前来，差的远了，顶多算个一般美人。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门口小厮嘀咕了几句，轻轻唤一声红妈妈，也没敢自个打开门。红妈妈心思活络，便扶着明欢躺靠在床上，笑笑说，“儿啊，你好好休息，娘去看看那群不省心的下作呸，回头让陌香来陪你解闷，你就只管好好养着”。
　　明欢想着也不能不出一声，就偏个头，对着妈妈，道“妈妈去忙吧，儿省的。”应这以前演过很多古装的替身，明欢为了能入景，背过很多的台词，几句回话答得溜着呢！妈妈一听，跟见了回头钱似得，拿那熏得香香的帕子掩了嘴笑道“还是娘的心肝懂得疼娘亲，那娘走了，你好好歇着。”
　　说完，风一样的快速飘出门去，那一身的肉可一点没挡着她的移动，明欢真怕她摔一跤，把房子给砸穿了。
　　闭着眼，慢慢思索。通过那铜镜，看这个身子可是没什么悬念啊，这个老鸨的态度实在值得玩味，难道是前身有什么来历。那也不能啊，古时可不像现代，但凡有些能力的怎么也落不到要卖身啊，他们眼里门风重于生命。为什么会被那么看重，连一个挂了牌的能随便变成小厮来伺候。翻来想去也不明白，索性合着衣裳睡过去了，管他呢。有吃吃，有喝喝，那烦心的事遇到了再说吧，现在最主要的还是要养好这个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