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冉而行》戏里糊涂

189、第189章

　　洛钦无神的走进院子，将自己的身躯往床上笔直的一摔，就一连躺了好几天，生生错过了出战前的送行，也错过了与南宫瑞在天启最后的相聚时光。
　　风云变幻，世事无常。人这一辈子，想到什么、喜欢什么，只要对得起人伦常理，对得起天道，有时候，仅仅只要对得起自己，就该努力的去寻求。
　　南宫瑞还是和弋游一起随着大部队出发了。作为一个随军的小文书，他只能在队伍的后面，也被夹道欢迎的老百姓们挤成一团。在眼泪与祝福中，彻彻底底的体会了一把民族情，让战士们的情绪升到将要爆顶的边缘，恨不能现在就冲进战场，用森森白牙啃掉敌人的一身血肉来。
　　原本幺树不在名额内，结果那天洛钦一走，他就开始闹腾，无声的抗议。只要他睁开眼睛就哪都不去，一刻不歇的盯着南宫瑞，绝对保持两米以内的距离，那委屈的眼神，让前来偷闲的北冥弋游都寒毛直竖，最后没办法，弄了个伙夫的名额进去。
　　随着队伍越走越远，南宫瑞和几名文书一起挤在四处漏风的马车内，他掀开帘子，望着视线中越来越小的京城，感慨万千。这个地方，见证了他的再生，陪着他从失落、彷徨到内心慢慢找到归属感，这就是他南宫瑞的故乡。可是现在，他不得不离开这里，因为有太多的无奈，太多的纠葛，束缚了他的手脚，让他不能肆意的生活。
　　离开前，他将那群孩子的老大托付给了洛力，应该没什么大问题。这个孩子聪慧有义气，能好好的照顾那群小的。可惜，没有提前料到日子，还有很多的东西，没来得及亲自教导他们，希望这群孩子，能受老天眷顾，好好的活下去。
　　洛钦走了后，也没机会再见一面，府上管家说他病了，不见客，也许是他家里人的意思吧。不管怎么说，不告而别，总是自己的错。
　　南宫瑞每次想到洛钦，总有种奇怪的感觉，既想见，又怕见。当初从牢房里脱身出来，只见到幺树时，那颗跳动的心，不可避免的受了伤，后来想想，也就释怀了。洛钦能百忙之中跑来通知自己，也算是把自己当成朋友，不过是文人倨傲，不齿那些传言罢了。
　　至于躲在王府里的那人，隔了千年，相见却不如怀念。物是人非事事休，他们只是有了相同的皮囊，根本不是同一个人。如果是那人，至少有些在乎自己，那么倔强而残忍的性格，宁可毁了自己，也不会送给别人的。
　　虽然换了普通的粗布衣衫，但那张过分俊逸的脸颊，挺拔的身姿，修长的双腿，依然让南宫瑞在一群苦读诗书、历经风霜的小文书堆里显得熠熠生辉。他陷在自己的思绪中，周身仿佛萦绕了一层光晕，让人靠近都觉得是一种亵渎。
　　大部队走了一整天，午膳就随便塞点干粮解决。因为是刚出发，大家身边还带着浓浓的乡味，有些聪明的，早早的开始公关，从身边的包裹里翻出准备好的干粮，分给大家。南宫瑞也接到了友好的笑脸，他从身边的一名瘦弱文员手中接过白面馒头，感激的冲他笑笑。
　　大家看他态度和善，没了顾及，便开始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聊天。很多人都是认识的，原本就是同窗同乡，越聊越热络，把分别时淡淡的哀愁与还来不及升起的思念都抛到了一边。
　　南宫瑞左边的青衣文员，长得一张娃娃脸，肉嘟嘟的两颊，圆圆的眼睛。双手捧着分到的馒头，小嘴一鼓一鼓的蠕动，努力的往里面填塞，曲起的手背上还能见到浅浅的窝。很快，一个和他脸盘同样大的馒头就被消耗掉了。
　　他睁着忽闪忽闪的大眼睛，伸出嫣红的舌尖，趁别人不备，将指头上粘着的面皮都吃了个干净。耳边传来几声嗤笑，南宫瑞用余光扫过，发现有几个文员，虽然装出一副相谈甚欢的样貌，但嘴角那明显讽刺意味的笑容，遮都遮不住。
　　看来人类的恶根性，到哪里都一样。
　　小家伙估计也听到了，低垂着头，只露出通红的耳朵尖尖。
　　这时候，马车突然停了下来，车帘被掀起，一个长相清秀的男子，穿着青衫带着围兜，钻进车内，一手还举着一个盘子。
　　“主子，您还没吃吧，看我给您送肉糜饼子来了。趁热吃，凉了可就结油皮子了。”
　　马车里一阵寂静，十几双眼睛齐刷刷的盯着幺树，再转头看看南宫瑞。这时候，有些人面色早已变得难看，有些人在底下悄悄的动作，将自家的干粮藏到了身后。
　　小家伙鼻尖皱了皱，深吸一口气，将空气中弥漫的肉香吸进身体里，解解馋，双手握在一处，放在胸前，整个身体因为刚刚的笑声而蜷缩在一起，如同一只饥饿的小仓鼠。
　　“你怎么来了。”南宫瑞接过他手中的大托盘。
　　“嗯，我与马车比较近，这东西是从家里带出来的，刚刚用锅热了下。”
　　“咳咳，那……你放那里吧，走了半天了，累不累？”
　　“不累，他们让我赶车呢。那，我先回了。”幺树也觉察出气氛的诡异，忙撤出身子，回去了。
　　南宫瑞掀开盖在盘子上的布，顿时，一股厚重的肉香喷涌而出，完全不顾及主人的意愿，一股一股的钻进鼻腔里，让人忍不住的分泌涎液。
　　他抓了个大的，塞进小家伙手中，剩下的招呼大家分食。有些想装一下矜持，但很快就原形毕露，这里大部分都是穷苦出生，根本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肉糜饼，你一把我一把，将盘子里的美味一扫而空。
　　小家伙护着手中剩下的半个饼，看一眼南宫瑞再看一眼饼，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般，将饼悄悄的移到他手边，轻声的说，“你……你还没吃呢，这……这半个给你吃吧，我……我吃饱了。”
　　南宫瑞看着他紧紧捏着的半个饼，一下子想起了那群惹人心疼的孩子，便起了逗弄的心思，一张口，吞了小半张，在他欲哭无泪的表情中，快速的解决战斗，还不忘舔舔黏在手指上的肉糜汤，“谢谢啊，小兄弟。我叫南宫，北城人士，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洛恬宝，是从小羊村来的。”小孩诺诺的说。
　　“小杨村？那里的村民不是都性杨吗？”一个瘦个子文书说到。
　　“不是那个杨，是一只羊的羊？”洛恬宝昂着脖子争辩。
　　“京城附近还有这样的村子，哎，傅秀才，你不是有名的百事通吗？你知道这个村子在哪里吗？”另一个文书冲刚刚的瘦个子说到。
　　瘦个子脸上有些挂不住，他暗中瞪了眼洛恬宝，“这种名字从来没有听过，你知道在哪个杂厩里。”他转脸一想，再次开口问道“洛家小子，你倒是说说看怎么走？也让我们开开眼界。”
　　洛恬宝有些犹豫，但最终，想交到朋友的心态占了优势，让他不敢拒绝。“嗯……嗯，出了城一直往西去，翻过两座山，顺着小道，还要……”
　　“好啦好啦，听你这么一说，我们就知道了。京城西边，都是山，根本没几个村子，还是出了名的穷。你能考上贡生，也是不容易，给村里人长了脸啦。”傅秀才昂着下巴打断了洛恬宝的描述。
　　这小子根本听不出语气中的好懒，还以为人家是真的在夸奖他。脸上红彤彤的，笑的露出雪白的虎牙，“是啊，我爹和我娘可高兴了，还特意杀了下蛋的母鸡给我过生辰呢。”他眯着眼，舔舔饱满的嘴唇，仿佛在回忆那只来之不易的母鸡的味道。
　　饱餐后，人总是很容易困倦，再加上摇摇晃晃的马车，很快就有人坠入了梦乡，车厢里响起了各种呼噜声。
　　南宫瑞起的早，也有些困倦，看小家伙精神的很，便把身边装糕点的包裹推给他，“我先歇会儿，你要是饿了，这里有些糕点，尽量多吃些，我带的多，吃不完怕是要坏了。”
　　小家伙打开包裹，看着里面精致漂亮的糕点，兴奋的直点头。双眼晶晶亮，这么好康的要求，他可是从来没遇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