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冉而行》戏里糊涂

166、第166章

　　这南宫瑞被押解进了宗人府，住宿条件反倒好了几个档次，毕竟除了他以外，这里曾经的住户，可都是皇子王孙，再不济，也该是个没落王府的正妻，那些边边角角的花草，根本连进门被审判的资格都没有。这是他到了天启之后，享受的唯一一次皇家待遇。
　　牢房面积不小，青石铺地，堆砌的比较用心，石块之间的缝隙极小，看上去牢固异常。一张木床，一个书桌，还有被屏风隔开的内室，里面放了净桶，虽然隔不开五谷轮回之物那特殊的味道，但至少还了双眼一份清净。
　　每天，都有一个驼背老汉送来三餐，白面馒头，外加两个素菜，养一个人足矣。
　　他被关在这里，没有任何消遣，大把大把的时间用来凝视木栅栏外面徐徐移动的光线，不管是阳光还是月光，都能给以自由的气息。
　　一个人的大脑，一旦放空时间过长，就容易引发悲鸣情绪，他也不例外。
　　前世今生的每一幅场景都如电影般在眼前快速跃过，那个逝去的短暂一生，和这个似乎即将逝去的同样短暂的一生，一张张或欢乐或悲伤的脸谱，构成一段段小故事。
　　人说：等死的时间最痛苦，而将死的一刻又是最放松。
　　他躺在床上，掌心抚着前额，长时间的凝视，让他的双眼酸涩不堪。
　　有什么是不能放下的，还有什么记挂在心里。经历过的种种，也就只有那个傻子，得费心思再想一想，因为只有他，是一个人，除了自己外，真正的一个人，无依无靠，虽然身边留了些钱财，估计也不能好好的生活。
　　有什么办法，能让他好好的活下去呢。
　　“大人，这边请。快点，快点，哎哎……就你，起来。”一个牢头用力踢了踢木门，大声的嚷嚷，打断了他的思索。
　　这是第一次，见有大人，从门内进来，南宫瑞拉了拉衣袍，起身站在一旁。
　　石歧走进牢房内，看了眼身边的年轻人，啪的打开手中的纸扇，轻轻扇动。足尖在四周转动，很快，小小的老房就被他参观了遍，连屏风内都不能幸免。
　　“嗯，刘大人的地方，收拾的不错。”
　　身边的牢头一脸纠结，诚惶诚恐的点头哈腰，“大人过奖大人过奖，小人拿着俸禄吃着皇粮，自然不敢玩忽职守，一切都是按规章办事。大人您看，这金刚青石，采至摆头山，石材坚硬，刀枪不入。再看着木栏，木质细密，木条笔直，木缝紧密，就算用火烧，只怕还没能烧断木栏逃出升天，里面的人早已被热死了。”说着，狠狠的剐了眼身旁拱着手，一脸闲适的南宫瑞。
　　“刘大人说的不错，那么明天，本官一定早早到府，不能光拿俸禄不办事，也该是时候了。”石歧温和的笑了笑，那如弱柳般的身姿，在经过南宫瑞时特意侧了侧，深吸一口气，才心满意足的离去。
　　“大人慢走，下官恭送大人。”牢头带着一堆手下，在牢房外恭送那位大人离去。
　　“大人，您什么时候改姓刘了？”一个小卒等大人走远后，小声的问道。
　　刘牢头恶狠狠的往地上啐了口唾沫，生满横肉的黑脸上写满恶毒，他伸脚一蹬腿，将那名没眼色的小卒子踢出老远，还有些不尽兴，又补上四五脚，直踢的那人抱着头哇哇痛哭、鼻青脸肿才罢休。踢踢踏踏的带着众多幸灾乐祸的小卒子们离去，远远的，还能听到各种尖细的嗓子在恭维奉承。
　　小个子躺在地板上，斯斯的吸气，原本抱着头的双手小心的掀起兵服的一角，看那干瘪的肚子上，乌青了一大片。他抽抽鼻子，用衣袖擦了把眼泪，龇龇牙，小心翼翼的企图爬起来，继续跟着那群远去的人。
　　老驼背慢慢悠悠的晃到他身边，将人扶了起来。
　　小个子歪着嘴，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哼哼，朝着远去的背影，露出一副不屑的神情。可惜身边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赞叹他漂浮不定的男子气概。
　　“哎……，老头，你别走，你和我说说，刚刚这话……爷哪里说错了？看看……看看，这一顿打的，太不把人当人看了，要是我老哥还在，看他们敢欺负我，真是人心隔肚皮哦。”小个子急忙拉着想要默默离去的老驼背。在这里，老驼背才是真正的老人，只要他愿意，什么样的秘密都不成问题。
　　老驼背因为年纪大了，背驼的很厉害，总是低着头走路，还真没几个人见过他的真面目。这猛的一抬头，浓眉大眼，面白无须，十分阳刚的五官被埋进一堆褶子里，看得出来，年轻时一定不难看。
　　“你别瞎操心了，看在他的份上，我可警告你，刘大人是上一位狱长，他死了，这一位才接的手。至于死因嘛？你个啰啰就不用上心了。”
　　“嘿嘿嘿”小个子搓搓手，舔着脸上前拉扯这老驼背的衣袖，“老叔老叔，今天我请你喝酒，王三娘的二十年女儿红，怎么样？”
　　“哧……，就你这崽子，还能得这么个好东西，老实说，哪来的。要是敢出黑手，小心老子剁了你的狗爪。”老头一瞪眼，顿时满脸凶相。不管是谁，在牢房这种地方待久了，骨子里都透着一股阴毒的味道。
　　小子脸色一白，小眼睛骨碌碌的转了几圈，瘪瘪嘴，讨饶道“没……没这回事，就是外面有人孝敬我的，我可不敢干大事，就是有空帮着看看，真的。”
　　老驼背看着那一间间牢房的深处，目光幽怨，“你知道就好，可别为了三四个大子儿，丢了自己的小命，你家那个大头没了，人走茶凉，出了事，看谁还顾着你个小崽子。”
　　“是是是，小的知道，这不是还有您嘛，有您看着，我就算是上辈子烧了高香了，准出不了事，您可是我的福星。”
　　“好啦好啦，出去喝酒。”
　　一老一少，相互搀扶这离去。南宫瑞没戏可看，只能继续躺在床上挺尸，面上不露声色，脑子却在飞速旋转，有刚刚露面的大人，有那一脸不忿的狱长，还有那群吆五喝六的卒子及离去的一老一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