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冉而行》戏里糊涂

129、第129章

　　北冥齐仿佛真的是一个老人了，他拥有了寻常老人最大的特点，唠叨。一路走去，一路嘀咕。“那个花台上面的，可不是雀鸟，它是引路者。传说当年，只要遇到有缘人，引路者就会长出细长的脚丫，从花枝上飞下来，停在来者的肩膀上。那可是天大的荣耀啊，被选中者，死后能成为神使。”
　　两人走下台阶，北冥齐指指右侧的墙面，“看看，这是历代天启皇帝留下的掌纹。”果真如他所说，大大的墙面上留下了无数掌纹，或大或小，但都清晰可见，不见重叠交错的。“你刚刚只顾着看左面墙上的壁画，大概没来得及估计到右侧吧？当年我进来的时候，也是如此，右侧的墙面布满了山川河流以及各种高大的树木和藤蔓，没什么特别的，也不知道当初先人为什么要留下它。”
　　他站在一个被砍去双下肢，但仍用双手努力扒着长剑往前爬的将军面前，脸上的神情十分奇怪，似悲似怨，还带着努力装出来的坦然。
　　当天夜里，北冥弋游用手掌撑着额际，慢慢回忆白天的情景。这时候，身边的相令木抬头看了看，问道，“你怎么了，从宫里出来后，就这副神情。我早和你说了，现在时局不稳，皇上是不会让你出京城的，还是别费那个心了。再者说，应大人一家……，你就是去了，也是枉然，人都不在了。”
　　“你听说过神的故事吗？”
　　“神？呵呵呵……你怎么突然想问那些子虚乌有的东西，倒是从杂记里看到过，权当是个警戒了。现在的人啊，还是拜佛陀的多，早已没那么多人去记挂连个神龛都没有的神了。”
　　“为什么会没有神龛呢？总该有个像样的泥胎吧。”
　　“你啊！从小读的都是金科玉律，怪不得你不懂。来来来，让哥哥给你好好讲讲，就当是听个乐呵。”
　　两人站了起来，走到外间的软榻上坐下，相令木端起小厮送上的茶水，润了润嗓子，翘起二郎腿，寻个舒服的姿势便开始娓娓道来。
　　“相传创世之初，人类都是懵懂无知的，在他们心中，凡能动者均为同类，所以只能食用草叶树根等来充饥，长此以往，身体就变得越来越虚弱，反倒是那些大型的野兽，在饥饿的刺激下，却会捕食人类。从此人类的活动范围和数量变得越来越少，濒临灭绝。这时候，主神出现了，他赞叹人类的纯善，便抛下几粒神树的种子，播撒在人类生活的地方。这些种子遇水发芽，遇风长枝，在阳光的普照下，挂满了一粒粒五颜六色的果子。不同树上的果子有不同的公用，有些使人明事理、辨善恶，有些使人懂经络、强健身体。但是人类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果子根本不够分，那些得了好处的人就存了私心，偷偷隐瞒了这个消息，甚至把树藏起来，只给自家人吃，在外面就继续装成懵懂的样子。但是纸终究包不住火，私欲使人变的贪得无厌，广阔的大地上爆发了大面积的战乱。主神看到后，非常生气，他降下神谕，让初生的婴儿明智，却不限定他们的善恶；用神火烧毁了果树的育果能力，并在人间选择了他的仆从用于管理人类。”
　　“这些被选中的人，就成了各国的皇帝，对吗？”北冥弋游皱着眉头，小声的问道，显然对于听到的消息不是非常满意。他甚至觉得有些荒谬，这些故事，代代传承，不都是对继位者的推崇与神化吗。
　　相令木抿唇一笑，左手握着一把折扇，用扇尖挑起垂落在胸前的发丝，帅气的蒋它们甩到背后，而后，那把长长的纸扇在宽厚温润的掌心开始不停的旋转。“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因为没人见过神，大家都说不出神到底是长个什么样子，有人说神有千只手，有人说神有四只眼，还有人指着山里的虎大王说那是神的化身呢。呵呵呵……”
　　“那么佛陀又是怎么来的。”
　　“这个我倒是可以告诉你。”相令木悠闲的往垫子上一靠，刷的一声打开扇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巨大的扇面上画了一幅高山图，飞溅的瀑布，妖娆的藤蔓，笔笔生花，丝丝入胜，透着神秘的吸引力。一阵清风带着淡淡紫檀木的香味，来回的拨动北冥弋游松散在衣襟处的青丝。
　　“大约500年前，大陆各国都发生了巨大的天灾，人们告求无门，惶惶不可终日。这时，各地出现了一批穿着僧衣的光头和尚，他们到处布粥施药，救了很多的百姓，等他们百年后，百姓们自发的给他们塑造金身，并按照他们的遗言供奉，以求得福寿安康。”
　　北冥弋游用手推了推早已躺平在卧榻上的相令木，追问道，“你是从哪本杂记上看到的，怎么以前没与我说起过？”
　　相令木眉梢一挑，嘴角挂着散漫的轻笑，身子慢慢往里面移了移，空出一人可躺的位置，“啧，这些东西，你以前可是烦的很，我哪敢在你跟前讨不痛快。”
　　北冥弋游坐到他旁边，双腿一蹬，只见两只绣着精致花纹的靴子被无情的甩到了远处凳子下。他与相令木并排躺在宽敞的卧榻上，面朝上，双手垫着后脑勺，翘起二郎腿，懒洋洋的看着屋顶处精致又不失大气的木雕工艺。“你说，神会不会是个小孩子，或者长得不是很高壮？”
　　相令木双目弯弯，清俊的面容显得十分柔和，散发出和谐安详的味道。他尽量放轻声调，对于身边的男人，他总是知道在怎样的时候采取怎样的态度，才能取得想要的结果。自从成人后，他有多久没露出这副混合着孩童天真与少年爽朗的面貌。“这个，我可不知道。杂记上记录的东西，不可尽信。”
　　“这么说是有人知道喽，快说出来听听。”北冥弋游黑瞳熠熠生光，充满期待，发出强烈的求知欲。
　　“呵呵呵……好啦，跟个小狗似的。那书上曾记录，有人记得那是一个北风凛冽的冬夜，神进了他们家的房子，站在凳子上，尝了尝他妻子的拿手菜，还留下了一锭金子。那名猎户家的房子十分低矮，要是成年男子，站在凳子上，估计得顶到屋梁。当年这件事可是被当成奇谈来记录的。那个地方特别的穷，连县衙的老爷都拿不出一锭金子，一个穷困潦倒的老头子却突然拿出了一锭金子，你说奇不奇怪？”
　　北冥弋游两根手指捏着相令木的衣袖，悉悉索索的揉搓着，这是他从小养成的习惯，凡是有什么事情想不通的，总喜欢找块布料来搓搓。
　　“好啦，别想了，子虚乌有的东西，想也没用。”相令木双眼望了望衣袖，眼睑下垂，遮住了明亮的双眸，也掩盖了其中不明意味的光芒。
　　“听说我上次生病，皇伯伯请来了了不起的高人，那人是住在一座山上的吗？你知道是哪里？”
　　“哧，什么高人，雕虫小技罢了。”相令木语露不屑，轻蔑的撇撇嘴，用空闲的手理了理下摆，两指并拢一弹，去掉上面的灰尘。“还不就是你那大皇兄的外戚，住在深山里头，闲来没事，喜欢养养虫子捉捉鸟，哼哼哼，当初皇后娘娘可还好心的送过你一只虎皮鹦鹉呢？你忘记了？”
　　“沙陀家的人，那大皇兄现在也是跟着他住在山里吗？”
　　“大概是吧，不然，他们还能住哪里。”
　　“你说，山里会不会有奇奇怪怪的树，比如长得像鸟一般的花那种的。”
　　“哈哈哈，我说游儿，你……哈哈……你今天进宫去，皇上他老人是拉着你讲故事来着吧，哪里会有长得像鸟的花啊。呵呵呵……好啦好啦，我要歇息了，你也早点睡觉吧。这些天估计是累着了，都开始说胡话了，真是的，改明儿个叫小灵子给你炖汤补补，去吧。”相令木翻身起来，踢踏着鞋子，弯腰给北冥弋游穿好靴子，蒋他推出门外，“去吧去吧，别胡思乱想了。”
　　天色早已黑透，廊里挂起了高高的灯笼，散发出温暖的光线，但也只能照亮三四步的距离，大量的树木花草都躲进黑暗里，静静的匍匐，装点出斑驳的影子。光线被相令木头顶上的玉冠给遮住了，使他的脸藏在阴影里，模糊一片。等到北冥弋游的身形转过了门廊，再也看不见时，他才用力一推，蒋木门关的严严实实的。高大的身躯静静的站在门背后，散发出强大的戾气，常年握笔的修长手指紧握成拳，手背处经脉怒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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