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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浮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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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后。
临淄之南,别于千里,有地浮来。浮来的冬天,终日白雪纷扬,茫茫皑皑。
女孩看着悬挂在窗前的那支鸟笼,被囚禁在笼子里面的思归鸟不停的琢着身上洁白无瑕的羽毛。一下一下的,像是反复的琢在她的心上。她想了很多天的的事在这一刻做了最终决定。
她从袄袖之间掏出那枚青玉,姨母说,那上面刻着的是她的名字,“璃。她不会写字,只能想出这个法子。
一狠心,她将那枚平日里不舍得沾染纤尘的青玉按进了墨砚里,然后拿出来,按压在之前早已准备好的绢布上,然后,如青玉上镌刻的一模一样的字迹便出来了。
她将笼子里的思归鸟拿了出来,思归鸟并没有因为她这一举动而惊着,而是很顺从的享受她指尖柔软的爱抚。她小心翼翼的将那块绢布卷起,绑在了鸟的腿脖子上。
“思归鸟,姨母说,等我长大之后,你就能带我找着父亲,可我等不及了,我怕再久一点,父亲他就不记得璃了,你现在就帮我带信给父亲,让他来找我。”
说着,她走到草屋外,一扬手,鸟儿奋力展翅,越飞越高,越飞越远。她的脸上露出欣喜的光泽来,欢呼雀跃着,又深怕它忘记了自己的嘱托,合掌大声喊道,“思归鸟,你一定要帮阿璃找到父亲!一定要告诉父亲,阿璃在这儿等着他——!”
她仰望着鸟儿的踪迹,心里激动的噗噗的跳个不停,直到再也看不到它时,她才知道她怀揣的是让自己忐忑难安的希望。刚要钻回茅庐,却看到远处那个背着竹篓,穿的臃肿的少年正步履维艰的向她走来。
“无知!”璃大声的喊他,然后迎上去,可她小小的腿烙进深深的雪地里,便很难拔出来,走了几步便走不动了,寒气浸入小腿的皮肤,很快漫至全身,冻的嘴唇都紫了。
少年因着爬山采药,又长途跋涉,现在已经气力不接,脸侧染上了两团红晕。看到那小妮子陷在路上退也不是,进也不是,不由头疼。
他背着个沉沉的大篓子,还得过去将她拔出来,而后将她担在腰上,气喘吁吁的走回家。
“是不是很累呀,不如.......明天你带我一起去采药吧,我也识得很多草药的喔,我还可以帮您提篓子呀!”被担在腰上一颠一晃的璃自荐道。
“你以为那么容易啊,不是山高水险,就是蛇虫鼠蚁的,母亲能让你去吗,天气冷,你还是在家里窝着吧!”
“我不,你去采药,姨母又出去帮人看病了,我一个人一待就是一天,太无趣了!.”她撒娇的搂着他的腰在他腿间来回的磨蹭道。
少年眉清目秀的一张脸突然像着了火似的,他身体僵硬,赶紧将她放下,而后背着竹篓走向后院,将药材铺晾在一张簸箕里。
夜间,茅庐外响起呼啸而过的寒风,凛冽的滋味即使是躲在屋内的人用听也能感受的到。
此时跪在草庐内的无知正用一脸怨恨的神情看着满脸惭愧的璃,从她满心欢喜的告诉他,她先前做了一件大事时,他就知道接下来不会发生什么好事。
璃因为内疚无知为她背了黑锅,殷勤的将火炉往他身边挪了挪。
无知看也不看她,显然是生她的气。璃蹲在他的面前,搬正他的脸道:“你既然那么不高兴,干嘛还抢着帮我认罪啊!”
“你知道那只鸟对母亲的意义何其重要,你还把她放了?母亲脸都绿了,我若不顶罪,现在跪着的可就是你了!”少年忿忿道
“你呀,比我大五岁,怎么还那么笨,你何时见过姨母罚过我,再者,我是让思归鸟去办重要的事情的,并非贪玩才弄跑了它!”璃一本正经道。
无知都要气笑了, “你聪明,你聪明到我望尘莫及,你让一只鸟去找你父亲,还是一只老的不知道能不能几里路的鸟,你不让它安享晚年,这么折腾他你良心呢!”
璃见他这般嘲讽自己的希望,索性将那炉子拖到了卧房里。“嘴坏可讨不着糖吃!”
无知看着隔着卧房的草帘再没动静,只是无奈一笑。
草庐的门忽而开了,一股寒冷刺骨的风贯入,随之而来的,是一个满目沧桑的妇人,昔日的美貌经过这常年困苦的蹉跎,已不见当初的风采。
离自己出门已经有一个时辰了,凌婥见他还跪在地上,便喊他起来。
他起身揉了揉跪疼了的膝盖,又看到满身是雪的母亲,便跑过去帮她掸掉身上的雪,卧房内,女孩听到外面的声响,也跑出来问道,“李大叔的胳膊怎么样了?”
“接好了,不碍事!”凌婥揉揉她的脑袋浅笑道。
女孩搂着她的胳膊,得意的笑道:“就知道姨母你医术高明,村里人都说,没有你治不好的疑难杂症!”
“我这算是什么医术高明,我们禹国还未亡国时,那是家家户户,全民皆医。姨母啊,只是见闻多了,看也也看会了些皮毛!”她对女孩温和笑道。
卧房的榻上,女孩抱着凌婥问道:“姨母,为什么无知不在跟我们睡一间房了,外屋没有暖炉,那么冷,不比卧房里暖和。”
凌婥被这一问,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如何解释,“嗯~因为,无知长大了呀!”
“长大了就不能睡一起了吗?”女孩一脸茫然。
凌婥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只道:“乖,阿璃快睡觉了!”
女孩听话的闭上乌黑的眸子,复又想到什么睁开眼道:“ 姨母,你说思归鸟能帮阿璃找到父亲吗?”
“.....傻孩子!”凌婥无奈一笑,捏了一把孩子白皙娇俏的脸。
知道大人的意思,她有些失望,可睡意袭来,不一会儿她就睡沉了。
凌婥却睁着一双眼,看着黑暗的屋顶,心事沉沉。
十年前的事于她来说,还是那般历历在目,让她痛心疾首。她想过回宫替栖姬报仇的。可是一看这两个孩子......,她不能因为一时的意气用事,拿这俩个孩子性命去冒险。
最终她带着孩子隐居在浮来的乡野,用她那不牢靠的医术在这没什么能人的村民间还能换些食物布匹,生活条件十分清苦,却也比那齐宫惬意。
这些年过去了,她越来越像这儿土生土长的村民。可是当她看到伏在自己怀里的这个孩子,一日日的长大,越来越有她母亲那样美艳不凡的眉目时,她就知道,这孩子永远不可能像村里的其他孩子一样。
她流着姜祖的血液,注定是不同凡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