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色春秋》迟冬星

72、你要嫁的

　　才过了小半个时辰，四个婢女便从后厨房端出了八道菜。文姜看着菜色不错，抬筷挨个都尝了一遍后，心才一松，脸上浮出满意的笑容。这手艺比起宫中御厨也不会逊色多少了。

　　但愿凌岐风能因美味可口的饭菜而贪食些。她觉得他的身形虽然高大修长，可是比起父王和王兄，他还是偏瘦了些。

　　“无知哥哥，你尝尝！”她带着期待的眼神看向凌岐风。

　　一旁的景年凑到文姜的耳畔，小声道：“公主，哪有做客的先动筷子，还招呼主人尝尝的？”

　　经景年这一提醒，文姜才反应过来，自己确实是反客为主了。她有些尴尬的用手肘捅了一下景年的胸口，而后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冲凌岐风咧嘴一笑。

　　凌岐风被她逗得一笑，露出几颗白净整齐的牙齿，他点了点头。继而朝自己最近的那道菜伸出了筷子。

　　景年居然莫名奇妙的在凌岐风温和的笑脸上看出一丝宠溺的味道。他揉了揉自己有些小疼的胸口，也伸出了筷子。

　　“怎么样？”

　　凌岐风才不过嚼了几口，她就迫不及待的问他。见她一脸的期盼，凌岐风点了点头，“味道很好！”

　　听他这样说了，文姜如得了什么天大的好处似的，兴奋的险些手舞足蹈。可凌岐风还着自己，她还是收了收，总算是不负她这忙活了半下午的功夫。

　　凌岐风看向一旁的景年，问道，“景年兄弟喝不喝酒？”

　　景年放下了筷子，看了一下满桌的好菜，又看向身侧的公主，才呐呐的笑道：“这，就不必了！”

　　凌岐风见他这明显口不对心的反应，就知道自己这话是多问了。俗话说，物以类聚，和乔仁章那酒鬼待了十几年，岂会不好酒。他叫来婢女，去他的后房里拿一坛桃花醉出来。

　　婢女应诺，景年看着婢女呈上来的那坛桃花醉，笑着搓了搓手。凌岐风揭开酒封，一时之间，酒香扑鼻。

　　他不好酒，在家里存了这么几坛，不过是为了招待时不时就兴起的乔仁章。站在一旁伺候的婢女因平日调.教出的习惯，欲上来为他们斟酒。刚走到桌旁，文姜朝她使了个眼色，摇了摇头。婢女这时想起她白天的叮嘱，面色惶恐的欠身，向屋内的暗处退了去。

　　凌岐风为景年斟满了一樽，自己的樽中却只斟了浅浅的小半樽。景年先敬他，大口喝了两口，凌岐风笑着端着樽浅也酌了一小口。

　　酒过三巡，这菜做的很对景年的胃口，靠近他的两道菜已经见了底。凌岐风这时已经放下了筷子。文姜觉的这样好的饭菜，他还是没有吃多少。

　　事实上她自己也没吃多少，视线一直留在凌岐风的脸上。她有些话想说，可是，却无从开口。

　　景年红着脸站起了身，对着两人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而后离开席，问站在房间暗处的婢女：“茅房在哪？”

　　那婢女有些微微脸红，却依旧有礼的引他前去。

　　只剩下两个人的桌面上，一时无话。文姜看着凌岐风把玩着手中的樽，心中那番酝酿了很久的话，终于是开口。“无知哥哥知不知道，正月十六，重华宫会有大宴！”

　　凌岐风的脸色短暂的一滞，却立马恢复了淡笑，“嗯，公主的提亲宴！”

　　原来他都知道！

　　文姜听他说起此事时，语气轻描淡写地像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一阵失落布上眉梢。

　　“不知不觉，我都已经到了要嫁作人妇的年龄了！”她失神的一笑。

　　“是，文姜长大了！”

　　凌岐风这时才抬眸仔细端看着十七岁的文姜，她生的倾世之容！他不由得想起那个与他朝夕相对的小文姜。

　　她是从小就是好看的，乌黑圆亮的大眼睛，小巧的鼻子，粉粉的嘴唇。与村里的同龄小孩都不同，他们因为漫山遍野的玩耍，皮肤晒的黝黑。她却小脸白皙还透着淡淡的粉，一头乌发，又柔软，又直顺。

　　那时候他最讨厌看同村的小男孩约文姜一道去山间采花，去小溪里摸鱼捉虾。所有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他都觉得是觊觎，是不怀好意的。

　　“可是，你愿意看到我嫁给谁？”她忽然又问他，

　　她其实想问的是——你真的愿意看到我嫁给别人吗？可话到了唇边却最终换成了另一种问法。

　　凌岐风轻轻一笑，几乎不假思索的脱口回答。

　　“你要嫁的，一定是这世上最有权势的男子，有滔天盖世之能！”——能携文姜你高高在上，能护文姜你一世长安。

　　“你要嫁的，一定是这世上最俊朗的谦谦君子，待人温文尔雅！”——能同文姜你琴瑟和鸣，不舍对文姜你发一次脾气。

　　“你要嫁的，一定是这世上最有情有义的男子，慕一人至终老！”——能守文姜你一世幸福，即便文姜你年老色衰之时，也能爱你如初，此生不渝。

　　他凝视着她说出这番话，语调轻柔如和风，却极其认真。愿意看到她嫁给谁？这个问题他也想了很久，因此，他此刻不用去想也能给她答案。可他列了很多诸侯世子，却始终没能想出这人是谁！

　　文姜不禁勾了勾唇，一抹苦涩的笑意溢出唇角。她的无知哥哥对她护短呢，居然想了一个这世间十全十美的男子来配自己。

　　只是.............

　　“只是，无知哥哥，会有人像你一样对我好吗？”她盯着他漆黑无波的眸子，浅浅的微笑，一双明澈的双眼却比起往日黯淡了许多。

　　凌岐风这时很想像她儿时那般，抚摸着她柔软的发，安慰她，——却终究是不能！

　　他凄然一笑，“文姜，会有的。怎么会有人不想对你好呢？”

　　她那样美好，这世上会有哪个男子不愿意对她好？

　　文姜淡然一笑，“无知哥哥真的这样想？”——那么，他呢？他还愿不愿意继续对她好！

　　凌岐风笃定的点了点头。

　　她白皙的脸上浮出浅浅的梨涡，但愿这真是他心里给出的答案。文姜站起了身，很认真地道：“你那日一定要来重华宫！”

　　他当然要去，这大概是他这辈子最为看重的事了。她要跟着什么样的人过一世，他若不先过目，又怎么能放得下心？

　　“我一定来！”

　　得了这句答复，文姜这才看向已经漆黑一片的外头。她勾了勾樱粉的唇，内心的勇气更足了些。

　　景年这时回到门前，文姜路过他，只说了句：“走吧！”便扬长而去。

　　他才不过喝了三樽酒，发现公主这就要走了，有些愣神。一双眼睛意犹未尽的看着桌上的那半坛桃花醉。

　　凌岐风走向景年，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道：“景年兄弟，今日时辰不早了，改日再聚。城内现在是鱼龙混杂，你务必保护好公主！”

　　景年有些不好意思的揉了揉脑袋，“凌将军，放宽心，我一定会将公主安全送回宫！”见公主已经不见了身影。他连忙告退，快速跟了上去。

　　文姜走出府门时，看到台阶下坐着一个漆黑的身影。那背影她有些熟悉，她下了石阶探头去看，才确定了，那确实是呼呼！

　　“呼呼！”她诧异的喊了一声。

　　呼呼抱着双臂，这时抬起头来，一看是公主，赶忙向她跪地行礼。

　　文姜却好奇道：“你怎么蹲在这儿了？为什么不进去？”

　　呼呼语带哽咽道：“我....我以为自己没能按时来，公主便舍下呼呼自己回宫了。匆忙赶来时发现马车还在这儿，我又不敢进将军府，怕公主怪罪！”

　　他这一幅楚楚可怜的模样，加之这番让人听了心疼的话，文姜哪里还舍得怪罪她，赶忙扶他起身。

　　景年这时追了出来，见门口站着呼呼，忙问他，“呼呼，你怎么现在才来？”

　　呼呼这时垂下了眸子，脸上的神情十分哀伤，“香姑不在君酌楼了！我今日四处奔走去打听她的消息了！”

　　“那，打听到没有？”文姜也跟着着急起来。

　　呼呼摇了摇头，见她这般失落的模样，文姜一拍他的大手，安慰道，“呼呼，你别急，我回去让乔统领去帮你找找！”

　　呼呼一听这话，赶忙摇了摇头，“不必了公主，人各有命！我听君酌楼的人说她被一个商贾买走了，有个稳定的托付，总比在君酌楼委身于人的好！”

　　文姜听他这样说，觉得在理，便不再纠结于此事。两人上了马车，景年驾着马车快速的行驶起来。

　　车内，呼呼一直盯着文姜看，文姜察觉到他豪不掩饰的眼神，笑着问道：“呼呼为何一直盯着我？”

　　呼呼弯唇一笑，“我只是觉得，公主你人真好！”他这一次是由衷的觉得她是人好，而不是犯傻。

　　“呼呼也好！”对于他这至高的评价，文姜却只是娇俏一笑。她不知道的是，能让他对自己有所改观，是经历了多少曲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