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色春秋》迟冬星

57、雅渔进宫

　　玉品和铁骑军在附近的珍馐楼用过午膳后，便即刻回到凌府接文姜回宫。见文姜带着一个和她一般大的素衣女子一同上了马车，不免有些吃惊。

　　那少女上车之际，一个回眸，让他看清了那张明莞动人的面容。他更是吃惊了，这女子之容虽与文姜公主相较是显得小家碧玉了些，却因与公主有了五分相似，相貌上自然不是常人能譬及的美貌。若是不是他昔日有在齐王宫伺候过冉夫人和宣姜公主的那份见识，恐怕也要多看几眼这女子的美艳之姿。

　　他甚至往偏想了想，她与文姜公主长的这般貌似，该不会——又是大王遗留在外的公主？又叫凌将军找到送了回来？一时间，脑中的思绪百转千回。可他也算是宫里的老人了，纵使好奇，主子的事却是断断不会过问的。

　　马车还未行驶，雅渔又倏地一下挑开车帘望着凌岐风。他端拔挺秀的身姿，立于那赤金的武督将军府的门匾之下，阳光落在他的肩头，有些淡淡的光晕，一双深幽的眸子里平静无波。

　　她泪眼迷蒙，车帘攥在手中愈发的紧，始终不肯放下。

　　凌岐风微微叹了口气，提步走近，“雅渔，去宫里万事有公主照应，不要担心！”

　　“凌大哥…..”她不经思考的扯住了他的袖子。她实在不舍，既然他也放心不下自己，为何不留下自己。

　　也许，也许她在央求一下，他便心软了呢？

　　凌岐风拍了拍她的肩，不经意的抽开了自己的袖子，依旧平静的目光落在文姜身上， “雅渔就托付给公主了！”

　　见这依依不舍的场景，文姜实在有些懊恼自己枉做小人。如今，一切都是顺着她走的，她却高兴不起来。她点了点头，要说什么，却觉得说什么都不合适。心里想着以后一定会对雅渔好的。

　　马车缓缓地碾行在临淄城的主街道上，一路上，文姜见雅渔满脸泪痕一言不发，她便撩开车帘，声调故意扬地高高的作轻快状，给她介绍这临淄街道上卖的一些稀奇物件。

　　路途快行至一半时，雅渔才勉强打起了笑脸，安静的听着她说很多话。

　　直到马车行入王城，她微微有些失神，却不过片刻，她主动拉过文姜的手道，“雅渔知道公主待我很好，刚刚却还在难过，实在是辜负公主的一番美意，只是凌大哥对雅渔有大恩，我这番走了，想着府里只有他孤零零一人，心中有愧亦不安，…….公主莫要介怀！”

　　文姜觉得雅渔的确是个好姑娘，她已经这般很伤心难过了却还要顾忌她的感受，难怪凌大哥肯将她留在身侧。她若是真的怪她也是应该的，她也不觉的冤枉，自己的确是摆了龙门阵匡了她。

　　她握紧雅渔的手，“无知哥哥只是刚刚回府，暂时没人伺候而已。况且他也没什么真的需要你报答回去的，你这心头上的担子啊，可别太沉了！”

　　雅渔垂了眼睑，嘴角撇出一个笑，是啊，他不需要自己报答。抬眼再看文姜时，眼中的光又精亮了。

　　她言语带笑道：“雅渔只是个偏远渔村出来的渔家女，从未想过这辈子会见得公主，更未想过原来公主是这样平易近人，一直还以为，公主跟天上蒙了层纱的月亮一样呢！”

　　文姜被她的话逗得一笑，“什么天上的月亮，一样伤心了会哭，高兴了会笑，饿了要吃饭，冷了要加衣，还会……”

　　她顿了顿，雅渔却认真的等她说下去，文姜挑眉朝她狡黠一笑，“…….如厕放屁！”

　　雅渔顺间想以袖掩鼻，这公主也太……

　　见文姜丝毫未觉不雅，她倒替她尴尬的笑了笑。“公主真是个性情好的！”

　　“所以，你也不要因为我是公主同我生分！”她抱着雅渔的手认真道。

　　“能有公主待我这般，是雅渔的福气，岂会同公主生份！”她同样握紧文姜的手，一双妙目眼波流转的看着眼前之人。既然进都进来了，这杆称自然是要好好把握。

　　见雅渔的确不像方才一般忧郁，文姜这才宽心，明眸弯弯如月。

　　一回到沐阳殿，文姜便吩咐翠娘去司药宫找御医来给雅渔看病情。处在一旁的呼呼一听到是要去司药宫，忙上前道，“公主，呼呼想同翠娘一起去，也认认路，奴婢腿长，将来也好帮着跑路。”

　　文姜不在意的允了，呼呼难掩高兴的跟着翠娘去了。司药宫离沐阳殿不远，走了一刻钟的时间便到了。

　　进去之后，翠娘径直走向一个相熟的御医，那御医大概不惑之龄，鬓须微白。言辞谈吐上也看起来没什么与众不同的。呼呼便打量起司药宫，这司药宫的御医也不多，十来个左右，还有二十来个帮手的小寺人，四壁都是满满的药格子，布局显的有些局促，比他郑王城的御寿宫不如。来往的行事的人有条不紊，未察出有何不同之处。

　　呼呼有些失望，他很难想象，这就是天下间尽出奇闻密药的地方。这儿没什么他想看的，乘着翠娘等那御医交接调空的当儿，便四处走了走。

　　他自小便喜欢研究这些岐黄之术。身为郑国太子，他不像父王那般雄才伟略，熟谙帝王之术，也不像他长兄公子突那般对军事阵法上造诣匪浅。这让母亲很是头疼，生怕他父王会认为兄长更适合袭承王位。

　　他作为世子，虽这兴趣不为人上口，可又不是傻的。母亲也实在犯不着担心这些，当初父王是嫡长子时，祖母可就是因为偏爱共叔段险些让祖父废长立幼。好在祖父一直遵守祖制，父王才能稳居王位。他得了祖制的好处，又怎么会自己做出废嫡立庶的事。

　　可这样跟母亲说了，却还是得了她的一顿骂，“你这个不求上进的东西，须知沧海尚且能桑田，凡事岂有一成不变的……？”

　　后来他又被关进宗庙抄书思过，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游历了一番列国后，的确是长了不少见识。最令他心血来潮的，便是听到很多闻所未闻有着奇功异效药丸。比如他现在用的能让他变了尖细嗓音的小丸子，比如那覆在面部能除却毛发，细润毛孔的绿色膏药，比如能令男子彻夜不衰的鹿扬丸，还比如那令齐国长公主掌挟卫国大权的遥回丸……..

　　这一切就是出自这正常的不能再正常的司药宫？他有点怀疑给他这些奇药的那个白发老叟是不是在诓他。

　　呼呼的鼻腔忽然嗅到一股微淡的绿茉子味儿，很淡，好在他天生就对这些敏感。他又凝神仔细的感知着这股药味儿，闭眼捏指细数，石硫磺，紫石英、舞草、…..大约有七八味药材，再多的他也感觉不出来了。

　　——是遥回丸的配方！

　　他惊的猛睁开眼。凭他对这几药材的了解，他大概能察觉出这合成出的能是什么样的药效。

　　此时他站定的地方正是司药宫后殿的回廊，环顾了一眼四周，却是比前殿还正常，这是从哪传出来的味呢？

　　他继续迈着步子，想近处查看一下那几座偏殿。身后却穿来了翠娘急匆匆的声音，“你怎么瞎走，走到这儿来了，我都找了你半会儿了!”

　　说着便扯了他的袖子拉他离开，呼呼皱了皱眉，他纵是再按捺不住好奇心，此时却也只能跟着翠娘走了，不过，来日放长…..

　　他总有一天能找到这个起死回骸的圣地！

　　御医给雅渔瞧过后，摒手回了文姜：“姑娘寒疾其实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这话一出，雅渔红了脸，想到之前在凌大哥面前装不适，公主也是看在眼里的。

　　“……只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还需要慢慢调养，才能好的透彻！”老太医跟后的解释，雅渔这才稍稍缓和了些尴尬。

　　“膳食方面可有什么需要注意的？”文姜问道。

　　“也没什么特别需要注意的，清淡些，忌辛辣，少荤多素便可！”

　　“杏儿，可记住了！”文姜嘱咐杏儿，杏儿却一脸茫然，公主这是何意？难不成前几日惹怒她的事情她还记着，如今要打发她伺候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她有些艰难的应诺，饶是她再不愿意，却也不敢违逆公主半句了。好在听公主话里的意思，这姑娘也是暂居于此。

　　雅渔拉过文姜的手，对她极是亲近地道，“公主对雅渔这般上心，雅渔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文姜拍着她的手笑道，“你别拘着，我请你入宫虽是养病的，却也是陪我作个伴。”

　　沐阳殿六个高阶品的宫婢都在此，她们都看出来公主待这姑娘是极好的，自然打起精神，不敢半分慢怠。

　　片刻的功夫，杏儿就已经去沐阳殿的候侍方叫了四个小宫婢来这南殿伺候雅渔，又让人在寝殿出多摆了几盆炉火。见杏儿行事利索，文姜也省了不少心，她虽心高气傲了些，却也伺候了自己三四年，这沐阳殿上下章程她都熟悉，小宫婢们也都对她恭顺，让她跟着雅渔，文姜也省的操些细心。

　　文姜正陪着雅渔说话之际，忽然走进来一个与她们年岁差不多的女子，长得甚为清秀，杏眼长睫，肤白无暇，明明还是一脸稚气却已然长发高挽，簪了妇人髻，一对金闪闪的步摇随着她端稳的步伐，有节奏的摇晃，淡紫色的锦缎华服上，点缀着烟萝织花。

　　文姜上前挽着她，眉眼见笑“雅渔，这位是太子妃！”

　　雅渔自然晓得这身装束意味着身份不凡，上前跪地伏礼，“雅渔见过太子妃！”

　　凤绾见她行如此大礼，赶忙托她起身，她虽受得起，可这姑娘也算是文姜请进宫的了，她可不能端着礼。

　　“你快起身！”

　　文姜让杏儿扶雅渔坐上榻，她看她瘦弱，老觉得她摇摇欲坠。“太子妃是个好心随性的人，你在她面前无需拘礼！”

　　凤绾笑着点了点头，同意文姜的说法。

　　她仔细看清了这位雅渔姑娘，的确是让人惊艳的姿容，放眼这齐王城除了文姜恐怕也就是她能数顶漂亮的了。文姜跟她说，太子认为她和雅渔长得相似。她却不怎么觉得，也许是身为女子，她的感官比男人多了几分敏锐。

　　那姑娘秀长的眉和眼型，还有小巧饱满的唇型，这几处和文姜是最为相像的，咋一看是很相似。
　　可不似的地方也多了去了，文姜的一双眼是生的极美的，不只是眼型好看，那一双流光溢彩的瞳仁更是生动，她的笔梁高挺却秀巧，肤色白净却因为气血好透着淡淡的樱粉。脸型是中规中矩的鹅蛋脸，雅渔却是下巴尖俏的瓜子脸。光是差了这些，气质神韵就已经甩了那姑娘老远了。

　　她真不知道文姜在担心什么，那凌将军又不是和她夫君一样——眼神不好。这姑娘虽然是翘楚之容，可文姜显然珠玉在前，也就可惜了那雅渔木渎在后了。

　　一番客套寒暄后，她拉着文姜走出南殿，“你还真的把她弄进宫了啊？”

　　文姜一脸意外的看着她，这主意不是她出的吗？“你不是说，若是凌大哥答应让雅渔进宫，说明他对雅渔没有男女之情么？”

　　她说到这儿没等凤绾开口，自己便高兴起来，“你看，凌大哥自己说他们在一起有男女之妨，惹人非议不好。他对雅渔姑娘只是怜惜，没什么的！”

　　“男人的怜惜是很可怕的，我父王惯是宠些看起来柔弱娇楚的女子！”她叹了口气，“你把她弄回来也好，省的多想，可你是否也太小瞧了自己这副皮囊。看你那晚落魄的样，我还真以为她是跟你一般无二呢！”

　　“……….我是有些愧疚的，雅渔没了亲人，现在也就依赖凌大哥了，我却把她弄进这个处处受限的宫里来”

　　“那你就让她回去依赖你无知哥哥去！”

　　“……….”

　　凤绾还真是一针见血，文姜别她这话灭的半分愧疚也没了。

　　让雅渔依赖无知？她光是听到她无知哥哥被另一个女子粘着，依赖着，心里就已经很不是滋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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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更文的频率有些慢，感谢不离不弃还在看此文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