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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鲁姬 ...

  •   容月悄悄告诉姜璃她二姐容玉离家的任务时,姜璃一路小跑来到了极月小筑,一夜寒风萧肃,院中原本开的富丽多姿的花朵与寒霜泥土混了一地,再无有那兴致的美人来侍弄花草。

      姜璃的鼻子很酸,她深吸了口气,抬头将眼泪仰了回去。

      “不是说好了,走之前要告诉我一声吗?”她跪坐在玥时常坐着地方。空荡荡的,无人回应,像是这儿从来不曾有过生气。

      姜璃觉得她君父也毫不辜负他在她心中的形象,的确当的上贤君的名声,为了国,什么都可以舍得,连那心头肉也不例外。

      姜玥走了,诸儿也偷偷随军出发了,而齐侯在那之后也不知怎的染上了风寒,每日除了在寝宫处理些政事便是禁闭休养。

      对于姜璃来说,这齐宫又恢复了死水一般的平静,可君夫人那头却是焦头烂额,她没想到诸儿竟然私自奔去了战场,那是什么地方,凶险的说不定眨眼间头就不在脖子上了。

      那可是她唯一的嫡子,她全部的希望,她怎能容忍有分毫的行差踏错。而就在这个时候,那位凭着年轻貌美恃宠而骄的鲁姬却传来了身怀有孕的消息。这是自栖姬之后,姬妤再一次有了危机感。

      她几次去求齐侯下令让诸儿回来,齐侯先是劝她该让诸儿多多历练,自然会让人保他周全。可她听不进去,几次三番之后,齐侯便没耐性应对她,锁性对她避而不见。

      这一日,姬妤侯在齐侯的寝殿之外,直过了好久,巷伯奉来劝她道:“君上身子不利,此时正要休息,君夫人还是先回去罢,待该日君上身体好转,不必您觐见,君上也会亲自去探望您的。”虽是避而不见,可这番话还是给了她君夫人应有的体面。

      然而她一时一刻也不敢放诸儿在那危险之地,她每日食不下咽,夜里也辗转反侧,即便是睡着了也多是被恶梦惊醒。连日折腾,以至她此刻即便是妆容再端整也难掩憔悴。

      “我知道君上是不愿我再因诸儿之事再烦扰他,可诸儿比我的性命还要重要,我如今若头悬利剑,怎可处之淡然。只求君上召回诸儿,储君的历练当是在国事民生之上,朝堂论政之上,怎可战场涉险,他又非领兵作战之将。巷伯当体谅我为母之心,还请巷伯为我在君上面前多言几句。”姬妤这般低的姿态与巷伯奉说话,倒教奉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拒绝的好。

      正当奉为难时,殿门开了,从里头走出一位十七八岁的女子,女子生的身段窈窕,穿着绣金线的白色锦衣。巴掌大的脸庞显得整个人也十分娇小,她下巴微扬,一笑唇角浮出梨涡。见多了美人的姬妤倒不觉的这位鲁姬有何出众之处,却偏生得了齐侯的青眼相待,还怀了子嗣。她如今看到鲁姬那张青春的脸上笑意盎扬,便觉的是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君上一直勤勉于国事,对女色方面兴致不多,因而这齐国的后宫倒也干净,除了一个嫡子,两个栖姬所出的女儿,还有一个芮姬所出的庶子,就再没别的子嗣了。芮姬是她的媵女,待她恭敬维诺的狠,因而在她的眼里芮姬便是个侍婢一般的存在,何况那庶子愚钝的狠,直到现在,六岁了说话也不利索,齐侯不看重这个庶子。是以这许多年来,诸儿从未如其他诸侯国的嫡子一般,有过或大或小的威胁,他的储君之路一路坦荡。

      姬妤虽不觉得那鲁姬腹中的胎儿会对诸儿的地位有什么影响,可鲁姬是个张扬的性子,姬妤以己夺人,总觉得她即便不对付鲁姬,也怕有一天鲁姬生下男孩生了别的心思,也会来害他的诸儿。

      “君夫人可别为难巷伯了,他再怎么得脸也不过是个奴,还能逾距地扭转君上的心意吗?”鲁姬的声音娇滴滴地,方才听到了这二人的对话,明明是为奉解围,说出来的话却叫奉听了也不是个滋味。好在奉也是白发苍苍一老叟了,看鲁姬便像是看个小丫头片子,心中并不会与她计较。

      姬妤压下心中的怒气,面上一派笑意温和,道:“ 君上如今患了风寒,每每咳嗽不止,妹妹怀了身孕,还是保重身体,不宜过了病气为好。”

      鲁姬瞟了一眼她,看她两鬓填霜,都是和她母亲一般大的人了,却要喊她妹妹,她一点不觉亲厚反觉得别扭。

      “我思念君上,这宫中百无聊赖,若是不能伴在君上身侧,我才要病了呢!”这样的话,鲁姬说的一派理所当然,姬妤愕然了一会儿,心中暗骂,好歹也是鲁国宗室公主,真不知矜持礼度。

      鲁姬的出现叫姬妤转移了注意力,想着君侯今日也不会见她,她便跟着鲁姬离开了。

      “妹妹怀孕已有两月,不知食欲怎样,睡眠可好?”姬妤与她一路并肩而行,嘘寒问暖道。

      “尚无不妥之处!”鲁姬并不愿与她过多寒暄。

      她因联姻来到这齐国本是伤心的,可一次失足落水被齐侯所救之后,她便对齐侯一见倾心了,齐侯虽然年龄大了她许多,可言行有威仪,举止有风度,比那些年轻男儿更沉稳有度,温和体恤。

      正是情窦初开的少女便醉在了这坛经年的老酒中,她满心满眼的都是齐侯,哪里想到还要跟他其他的那些妇人们打交道。她没心思更不愿意,一看到君夫人,便想到这是他的正妻,而他也曾那般温存的待过别的女人。

      荨在一侧看的脸都青了,姬妤却似乎并不在乎她的无礼,眼看要下台阶,姬妤忙伸手来扶她,“妹妹当心!”

      “需知这孕前三个月是最紧要的!”姬妤温和道。

      鲁姬并未显孕,因而时常也忘记自己怀了身孕,有些时候需要谨慎。她看着姬妤搀扶着自己小心翼翼的样子,露出十分怪异的表情。待下了台阶,姬妤被她这眼神看的不自在,便也松开了她的手,笑着道:“还有一些需要忌口的,疾医可跟你说了,比如生脍,蟹....”

      鲁姬未等她说完,打断道:“君夫人,您不讨厌我吗?”

      姬妤一愣,片刻又咯咯笑了起来,像听见了什么笑话,“妹妹哪的话?姐姐为何要讨厌你?”

      “可我并不喜欢君夫人,即便君夫人对我示好,我也没有办法喜欢君夫人!”鲁姬淡淡道。

      这话直接的真叫姬妤没法往下接,宗室后宫里无人不是戴着面具示人,她还从来没遇过这样的人。也难怪她几次派人送东西给鲁姬,不说引她上门道一声谢,却是连回音都没有。

      “为何?我不知是何处得罪了妹妹?”姬妤依旧微笑,和蔼的目光好似一个长辈在看任性的晚辈。

      “君夫人并没得罪我,只是颜皎觉得你我的身份本就无同道行的可能,我深慕着君上,巴望着君上的宠爱全部给了我一个。可君夫人你是他的嫡妻,名正言顺理所应当的该得他的一份宠爱。颜皎知道这个道理,心中却没办法对您有什么好感。君夫人或许真的是个绝好的人,但颜皎自认也不是什么坏人,颜皎无法与本就处于对立面的君夫人强颜亲昵,却不知君夫人缘何能如此悉心待我?”

      “你放肆!”跟在姬妤身后的荨听不下去了,她怒斥。姬妤是王室嫡公主,无论是在周宗室,还是在齐宫还从未有人敢这般同她说话。这鲁姬就是恃宠而骄也太过言行无度了。

      “君夫人宽和大度,想必能海涵颜皎这番坦率之言!”鲁姬看也没有看咬牙厉斥她的荨,而是扬着春花般娇柔的小脸直视着姬妤的双目道。

      正如荨所言,那番言论太过放肆,明明白白的敌意,明明白白的质疑,明明白白的讽刺。但凡是别有居心的人听到这样话也是要恼羞成怒愤然离去的。

      姬妤面色变了几许,最终卸下了脸上僵硬的笑容。她垂首,叹了一气,带着几许惆怅。

      “君上该是十分宠爱妹妹了,妹妹才能生了这份独宠的痴想。我却从不敢肖想的,我真的很羡慕妹妹!”姬妤虽强颜欢笑,眼里的哀色却让人十分动容。

      “羡慕我?”鲁姬意外,她堂堂君夫人,用得着羡慕她?可姬妤眼中的哀色让她遐想莫非。

      “说出来也不怕妹妹笑话,我与君上夫妻多年,却从未得过君上的一丝宠爱。君上待我,更像是君臣。他许我一个君夫人的身份,我便要履行好自己的职责,在齐宫为他料理诸事 ,就譬如妹妹怀着君侯子嗣,我身为君夫人便要关切,以确保妹妹能顺利诞下子嗣,没有妹妹想的那样多。不过我倒很羡慕妹妹的肆意,觉得这才是少年时该有的模样。

      我虽年轻过,却无一刻不是规行矩步。一眨眼,两鬓都白了,想起嫁入齐宫中时,第一次见到君上,我从未见过生的那般英俊的男子,那是他最意气风发的年纪。我终于体会到了了心仪一人的滋味,遐想着能得他一份宠爱。可那个时候,他心中已有他人,再无瑕多顾我一眼。........诶,说远了,不说这些。”

      正当鲁姬听起了兴致,姬妤却戛然而止。说起这些时她淡笑着的脸上有着明晃晃的失落。

      “妹妹若是对我心存芥蒂,往后,我有心避让就好。”姬妤言罢,便要走了。

      鲁姬却喊住了她,“君夫人,是颜皎太过无理! ”

      她上前向姬妤福身施了一礼,姬妤忙托她起身,嘴角不经意间划起一抹得意的弧度。

      看来方才那番“交心之谈”已经让她卸下心防,可光是这样不够,伪装不过是为了发起攻击,在对手最松懈之时。

      是以,当鲁姬果然好奇,问起她,“君夫人所言,君上心中的那个女子是?”

      姬妤最终一笑。

      “你说栖姬,栖冉?”

      姬妤只是提起了她的名字,鲁姬却觉得那两个字是炸在了耳边。君上多少次睡在她的枕侧,午夜梦回时口中呢喃着这两个字。她那时不知道他说的什么,是以不曾往心里去。可现在知道了,那是一个女子的名字,鲁姬现在回想起来觉得十分刺耳。

      “栖冉!”鲁姬若有所思的念起。

      “是啊,那可是个风华绝代的女子,站在君侯的身边,便是我这个正经的君夫人看了,也不得不感慨他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没有哪个男人能对栖姬的美色不动心的,就连楚王也曾干出以五座城池来向君上换取美人的荒唐事。”

      鲁姬听了心惊,不是楚王此举有多荒唐,而是君上那样的君侯居然面临五座城池的诱惑也不肯舍了栖姬,足以看出那女子在君上的心中究竟是怎样的分量。可过了一会儿,鲁姬冷笑,“能有多美,若是能活到今日,也逃不过年老色衰,君上该要可惜了那五座城池。”

      对她这番话,姬妤摇了摇头置之一笑,“妹妹从来不大关注宫中其他人,栖姬虽殁,可宫中尚余她的两位公主。长女公主玥年初嫁入鲁国,想必妹妹也曾耳闻,君侯最是疼爱这个公主。这二位公主都出落的绝色,尤其是次女公主璃生的与她母亲如同一个模子刻出似的。妹妹若是对栖姬好奇,不妨去看看公主璃,便也就知道当年的栖姬是何等的风华了。”

      鲁姬似有所思,突然抬头问姬妤:“栖姬夺您宠爱,君夫人难道就不曾嫉恨过?”

      姬妤一愣,片刻转笑道:“我该如何去嫉恨呢?我空有君夫人之名,却是个无宠之人,倘若能像妹妹一般能得君上一二分垂青,我可能也有勇气去争一争,但君上从未给我有这份痴想的机会。有幸能得一子已经是我的福分,我不敢有别的奢求别的,就盼着我诸儿能一生平安。”说到此她的眼眶又红了。

      鲁姬安慰她:“夫人莫要难过,颜皎一定也会找机会劝谏君上,让太子早日归来!何况夫人大善之人,一定福泽绵长,太子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姬妤像是很克制悲伤的情绪,拍了拍鲁姬的手道:“多谢妹妹了!”

      二人的言谈似乎投机了许多,便往宫中花园一路走去。姬妤又说:“自你来了之后,君上过的总算有烟尘气息了些。你不知道栖姬离去后的这十多年来,君上总是让自己沉湎于政务里,似乎让自己忙碌起来,才不至于多想其他。他几乎不来后宫,因而这齐国后宫比起其他诸侯国的后宫,子嗣也稀薄了些。”

      “原是如此!”鲁姬似有所悟道。

      “妹妹是何意?”姬妤笑着问。

      鲁姬并不解释,只是抿唇笑了笑,若有所思。

      其实她不说姬妤也知道她那话何意,莫不是先前猜疑这齐国后宫子嗣稀薄是她这君夫人的手段。姬妤这一番话轻悄悄的洗脱了自己,令鲁姬卸下对她的防备。姬妤开始觉得这就是片荆刺儿,现在倒是觉得这鲁姬的性子摸透了,其实也不难对付。

      一切铺垫做好,姬妤慢慢悠悠开口,似不经意地放出那致命的冷箭。“鲁姬可曾见过君上作画?”

      “君上会作画?”鲁姬睁大了眼睛,倒不是一国之君会些君子六艺有何可惊异的,而是意外于齐侯不像是有那般闲情雅致的人。

      姬妤笑笑,“他的画其实比起宫中画师也似乎不逊,我曾见过他为栖姬作过一副画像,美人云鬓长泄,衣裳如流水般绵柔,一副冰肌玉骨躺在落花丛中,真的好似圣境中的仙子一般。”她描绘着,眼神中有着羡慕,待看向鲁姬时又笑着道,“我观君上待你,也有几分爱重。你向他求副画像,他便是百忙之中也必是肯的。”

      鲁姬的柳眉微微一皱,娇嫩的如同花苞般的脸上明显露出不悦。“一副画像尔,我若开口提了,君上自是欣然而为。夫人何必说的像是很艰难一般,难不成夫人曾向君上求取却不得?” 姬妤的话里,她也只是得了君上的几分爱重,比不得当初的栖姬。鲁姬不高兴了,说的话也带上了刺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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