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灵·女神 II》黑桃心

22、三

　　空气仿佛在那一刹那间凝固住了！
　　琳达面色如死，惊恐地望着贝蒂望着她时的眼神，那对灰绿色的眼珠在金色的阳光下闪耀璀璨如最美丽的宝石，嘴角那抹优美冷傲的微笑更把她衬得金黄明亮，仿若从希腊神话中跳出的女神一般，雍容高贵。
　　可是……
　　为什么在看着她的时候，她的眼底会有那么深沉的黑暗……？仿佛是黑夜里湖水的最深处，冰冷刺骨，浓稠黑暗，带着浓浓的恨意……
　　琳达的手指疯狂地颤抖着，红唇旁的微笑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一定知道了……她一定知道了……她什么都知道了……
　　琳达猛地转过身去，冷冷的恐惧蔓延到她的每一根神经，丝丝冰冷似乎在她的骨头上渐渐结冰；她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练唱室，仿佛是见到了什么碍眼恐怖的东西一般，匆匆忙忙地甩开门急步走出——

　　“桄榔——！”
　　大门猛地在她的身后关上！
　　窗台旁的窗纱颤抖了一下，但又很快地落了下来。
　　“琳达她怎么了？”
　　Vince怔怔地望着琳达离开的地方，镜框上的水晶一闪一闪的，时而夺目时而璀璨。
　　“不知道，”贝蒂漫不经心地回答，嘴角有淡淡的微笑，眼底有光芒闪烁，又有阴影恍惚，“可能是去卫生间补妆了吧。”

　　你要逃走是吗，琳达？
　　就像我送给你的歌一样，逃脱吗？你一直都很喜欢我的歌是不是？喜欢到让莎娜娅代我把优美的歌曲送给其他人……是吧……
　　你逃不掉了。你也没办法躲避了。
　　只有我知道你艳丽的脸蛋与笑容后隐藏的是怎样的阴险与诡计，只有我知道莎娜娅笑容后面真正的秘密，我已经彻底地看透了你这个人，而你也知道——
　　我这次回来……
　　要赢。
　　要做歌手。
　　要推翻你和莎娜娅。
　　*** ***
　　香槟色的沙发。
　　晶亮清爽的橘子汁。
　　一片华贵恍惚的金黄色中，晚月的面容被衬托得雪白透明，仿若玻璃一般，她似乎早已不存在。
　　窗台上传来段断断续续的风声；隔音练唱室里传来贝蒂和Vince愉悦的谈笑声。
　　她的手指冰冷——不，仿佛她的血液都已不再流淌、都已渐渐结冰了一样，她静静地坐在那里，肩膀轻微地颤抖着，瞳孔又大又黑，如同黑宝石般镶嵌在苍白的脸上。
　　好像很久她都没有这么害怕过了……
　　只是刚才……
　　……贝蒂唱歌时的那个眼神……瞳孔黑暗如同被浓浓的黑雾紧紧地包围着，眼神黯淡却压不住冷漠与恨……那么的黑暗，如同梦魇一般……
　　还有她的嗓音……幽静仿若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洞箫……空洞洞的……后来音乐越来越激愤，节奏越来越快，贝蒂随着音乐舞动着她的身体，眼里有恨有痛有傲气，妖媚慑人，仿若黑暗中的妖女一般……
　　幽幽的黑暗。
　　贝蒂的一举一动都是那么的妖艳，可却又仿佛是从深深黑夜中走出的魔女一般……
　　晚月的脑海当中似乎有一个很恍惚黑暗的身影，被黑雾紧紧地包围着；她的眼前又不停地浮现贝蒂唱歌时妖娆美丽的样子，仿佛有两个身影在渐渐地重叠在一起——
　　她的额头突然传来阵阵刺痛！
　　晚月紧抿着双唇，呼吸渐渐地变得急促起来，低头看着花纹繁杂的地毯和手中的CD，希望自己能慢慢地平静下来……
　　*** ***
　　Vince和贝蒂两人开开心心地聊了很久，像是有一辈子都说不完的事情要讲给对方听。贝蒂和Vince说话时，仿佛整个人都亮了起来，好像刚才那个眼神锐利、舞步妖媚的她是个假象。
　　可是琳达一直都没有回来。
　　Vince似乎不是很在意，而贝蒂也并不想讨论关于琳达的事情。
　　上午的时光慢慢过去了。
　　琳达发短信给Vince说她还要去某个会议但是上午忘记了，下午的筛选任务全部交给了Vince。所有的女生都已经在Vince面前表演过，Vince看起来似乎很满意，也或许他的满意是因为贝蒂的原因。其他女生看见贝蒂和Vince有说有笑自然是恨得牙痒痒的，但却也没有办法，即使偶尔几个人奚落一下贝蒂，可她傲慢得早已不把任何人的看法放在眼里。

　　夜幕宁静地降临。
　　窗外的夕阳火红火红，天边有金橙相间的云彩，有翻滚着的彩霞。
　　休息厅内只有晚月一个人了。
　　偶尔有几个助理端着咖啡杯走来走去，还有Vince和贝蒂轻轻的谈话声和笑声，整个休息厅内静静的。

　　夜风凉凉的。
　　贝蒂和Vince站在隔音练唱室前笑着说话，可她的双眸却无法克制地瞥向晚月的方向，望着她独自一人坐在休息厅的角落，眼睛空茫茫的，脸颊上有淡淡的粉润，淡然宁静的神情仿佛商店柜橱内的布娃娃，没有表情，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那个女孩……叫做……晚月？
　　她远远地瞅着她。
　　看着她静静地坐在角落里，贝蒂仿佛看见不久前的自己，也曾孤独地坐在角落里，心中总是有想哭的感觉，可却好几次忍住……
　　她傲慢懒散的外表似乎渐渐地出现了一条裂痕，原本被薄冰包住的心猛地摇晃了一下，似乎有要破碎的预兆——

　　“……谢谢你。”
　　Vince的声音从她身边传来，贝蒂抬起头，从一瞬的愣怔中醒了过来。最后一个女生已经唱完了，并且已经走出隔音练唱室，微笑着和Vince握手说话。
　　她的眸光不知不觉地又转到了晚月身上。
　　她是最后一个女生了。
　　贝蒂又转头看了看Vince。
　　“啊……今天这一天过得真慢！”Vince微微打了个哈欠，镜框旁的水晶仿佛也疲倦了一般，反射出昏暗的橙光，“琳达中途离开，第一天筛选这个摊子就这么留给我……唉！”
　　贝蒂沉默。
　　“贝蒂，这么晚了，你要不要和我到附近的餐馆吃饭，”Vince对贝蒂一笑，“或者我可以直接开车送你回家。”
　　贝蒂沉吟了半晌，轻瞟了一眼静坐在角落的晚月。
　　她还是那么安静。
　　仿佛没有听见Vince说的话一样，仿佛不知道她已被所有人遗忘，她依然淡静地坐在香槟色的沙发上。
　　“那她呢？”

　　Vince怔住，转头望着角落里的晚月。
　　夕阳的光芒斜射进来。
　　他愣愣地望着坐在休息厅一角的晚月，仿佛空气停止了流淌。
　　所有的人都已经忘记了她。
　　那个女孩叫做……晚月？Vince仔细地打量着她，难道这一天她都这样无声地坐在那里？他怔怔地望着她，屋里的空气有晚风的清凉，晚月的长发被晚风微微吹起，阳光暖暖地洒进，她的眼底似乎有如同彩霞般淡淡的、美丽的光芒，安静地望着前方。
　　竟然把她漏掉了……
　　晚风静静的，阳光静静的。
　　似乎有一种宁静的美丽在渐渐地铺散开来。

　　“晚月……”Vince看向她，“轮到你了。”
　　一片宁静中。
　　晚月缓缓地抬起睫毛，转眸望着并肩站立的Vince和贝蒂，慢慢站起身来，动作轻盈得没有一点声音，嘴角绽放出一丝美丽柔和的微笑：
　　“好，谢谢。”
　　贝蒂望着她，嘴唇轻轻地抿着。
　　晚月若无其事地走向隔音练唱室，没有一丝一毫疲倦的神情，仿佛她没有经历过一天的等待，精神气爽，仿佛刚刚走进来一样有精神。
　　走进练唱室内之前，她轻轻地把CD放进Vince的手里。
　　“麻烦你了。”
　　Vince接过CD，出神地望着她。
　　*** ***
　　傍晚的晚霞散发着淡淡的美丽，夕阳的红晕斜射进隔音练唱室内。
　　贝蒂和Vince两人隔着一层玻璃望着晚月。
　　“我要唱的这首歌，”晚月轻握着手中的麦克风，嘴角有如晚霞般柔和的笑容，“叫做《生命》。”
　　音响里缓慢地传出钢琴曲，轻轻的，很安静，似乎带着丝丝夜雾与悲伤，又如同星芒般轻盈。
　　琥珀色的阳光与柔柔的红晕均匀地洒在她的身上，她的长发仿佛已被映成了金栗色，夜风轻轻地飘进，她的长发微微扬起，景色仿若美术馆里的油画般温柔美丽。

　　“……
　　美丽的梦裂成一片片，
　　残忍地落在我面前。
　　心脏开始猛烈地颤抖，
　　流淌着血液，
　　一点一点……
　　……”

　　晚月静静地望着前方，阳光缓缓在她脸上流淌着，额前的发丝凌乱地在微风中飘舞，眼瞳中无声地流转着悲伤的光芒，嘴角带着一丝许久都未消失的笑容，仿佛像是在回想着很幸福很美丽的事情，又仿佛是痛心的回忆，如同凋落的花朵般，即使褪色凋谢了却也带着一种让人心痛的美丽。
　　贝蒂怔怔地注视着她，仿佛从旋律悠悠飘起的那一瞬间，她的灵魂仿佛已被吸引了进去。
　　似乎很久都没有这样的心惊了。
　　也似乎很久没有这样的感动。
　　她双手握着麦克。
　　嘴角带着柔柔的笑。

　　“……
　　憧憬的事物，
　　那么的美丽，
　　却又如此遥不可及。
　　……
　　看着你流泪受伤，
　　看着你的眼睛泪雾茫茫，
　　我可以做任何事情，
　　即使是死，
　　即使是倒在你身旁。
　　……”

　　她直直地望着前方，透过玻璃望着贝蒂和Vince两人，眼神恍恍惚惚，仿佛是在专注地望着他们，又仿佛是看着很远的地方，甚至遥不可及……
　　音乐与歌词搭配得如此完美无缺。
　　空气中似乎有一种断肠的悲伤在慢慢地流淌，夕阳的光芒细细柔柔，橙红金黄，晚月的双眸晶亮晶亮，如同金色阳光下的湖水一般，安静澄澈，闪着点点金芒。
　　就如同从刚涂好的油画里走出的少女，天边的晚霞依然带着光鲜的色彩，夕阳的光晕如此细腻朦胧，晚月额前发丝微微飘荡，歌声轻柔悲伤，嘴角一直带着笑，仿佛空气也渐渐地窒息，仿佛晚风也停止了吹动……

　　“……
　　若我的生命是花，
　　我会站在你身旁，
　　静静听你说话，
　　泪水静静流淌……
　　……
　　如果我的爱是鸟，
　　我会渐渐飞向你，
　　送给你我的翅膀，
　　抚摸你曾受过的伤。
　　……”

　　晚月知道自己又在怀念之前的日子了。
　　仿佛自己的身体已感觉不到大脑中的意识与思绪，她知道自己的眼前又出现阳光明媚的精灵岛，又出现那个洒满阳光的古老跑道，又出现窒息黑暗的雨夜，又出现青石路上大片大片的血迹，如同盛开的红花……
　　又出现拓修的双眸。
　　如同蓝天般澄澈蔚蓝。
　　就好似精灵岛的天空，永远是湛蓝辽远的，缀着朵朵白云。
　　她静静地微笑着，泪珠如晨露般闪着细碎的金光，不停地在她的眼眶中翻滚着，却一滴也没有落下；她脸上的伤痛与悲哀如此的细腻，散发着让人心痛的美丽，可嘴角的笑却一直温温柔柔，幸福优美。

　　“……
　　若我的生命是风，
　　我会吹走你的痛。
　　若我的生命是月光，
　　我会永远将光亮聚集在你身上。
　　……”

　　钢琴曲中透出浓浓的凄凉与悲痛，但似乎又带着隐约的幸福。晚月一直一直地微笑着，眼中的泪珠不停地翻滚着，仿佛自己很快乐很幸福，可却怎样也无法隐藏那道血淋淋的疤痕，甚至轻轻地触碰也会看到脓血的痕迹……
　　眼前的景色美丽如梦，柔美如画。
　　Vince出神地望着晚月，仿佛自己已经进入了那个如油画般美丽光鲜的世界，那里有梦幻的色彩，有美丽的阳光，也有细腻的感情。
　　晚月的神情有浓郁的忧伤，声音轻柔得仿佛在讲着一个最美丽最悲伤的故事，细细柔柔的，仿佛让人的心也渐渐地破碎了，有鲜红的血液汩汩流出，带着丝丝疼痛，却带着夕阳最后一丝的温暖。

　　在看着贝蒂唱歌跳舞时，他本以为那已是最激愤最细腻的情感了，眼中带着如夜般浓稠黑暗的仇恨，即使她的眼中并没有晶莹闪亮的泪珠，可却透露着如此露骨的失望与悲伤，让人忍不住地想随着旋律唱着歌词，妖艳美丽得让人离不开眸光——
　　可是晚月的伤痛美丽得似乎带给人一种连骨髓都在颤抖的疼痛。
　　歌声悲伤轻柔得仿佛连他自己灵魂也渐渐地随着歌声飘荡。
　　微妙细腻的情感似乎让人也随着她眼中的晶莹落泪。

　　“……
　　若我的生命可以是随时幻化的魔术，
　　那我会一直地守护你，
　　让你永远不让伤痛抓住……
　　……”

　　傍晚的最后一丝余光静静地流淌在练唱室内。
　　天边的彩霞已渐渐消失不见。
　　晚月缓缓地合上双眸，一滴晶莹的泪珠无声滑落她的脸颊，仿若海底最美的珍珠般银光闪闪，又仿佛晶莹剔透的水晶，闪烁着如彩虹般如痴如幻的光影。
　　好像画家正静静地坐在画架前。
　　轻轻地、小心翼翼地。
　　为完美的油画涂上最后一笔……
　　晚月的歌声似乎还轻轻地飘荡在空气里，柔弱断肠的悲伤，细微美丽的幸福，如同天边的余光般渐渐地消散开来，终于消失不见……

　　Vince愣神望着晚月，依然沉浸在方才的歌声中，贝蒂脸色沉黯，无声地走出了休息厅，默默地关上了门。
　　她的心正在一点一点地向下沉。
　　晚月的歌绝不比她的差，而如此细腻的感情正是她缺少的。
　　灰绿色的双眸黯淡无光，却又猛地收紧，双唇紧紧地抿在一起！
　　她一定要赢。
　　没有人可以阻止她的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