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灵·女神 II》黑桃心

23、四

　　晚霞早已消失。
　　夜空中繁星点点，月光皎洁。

　　晚月身后的大厦恍惚地被夜色模糊成一片黑色朦胧的剪影，四肢仿若被灌了铅，又麻又重，不知是因为太累了还是因为其他的，在踏出大厦的那一瞬间，晚月突地踉跄了一下，直直地向前跌去——
　　“小心点儿。”
　　突然有一只手扶住了她的肩膀，晚月微微抬起睫毛，瑟恩空正站在大厦的出口处，脸上似乎也有淡淡的疲倦神情，好像也等了一阵子了。
　　她眨了眨眼睛：
　　“你已经等了很久了吗？”
　　“没有。”瑟恩空的手不着痕迹地放开她的肩膀，缓缓向前走去，“我也是刚刚来的而已。筛选的时间怎么这么长？”
　　晚月的眼神黯然。
　　她的唇片微微发白，随后轻轻地抿住了双唇，心中泛起丝丝苦涩，尽力想要微笑，却怎样也无法让自己僵硬的唇角扬起。
　　“可能是因为……参赛选手太多了吧！毕竟这个竞赛很红，有很多女学生参加。”
　　她跟着他的脚步向大街的方向走去，车水马龙的街道带着明晃晃的光亮，似乎将夜晚的天空也渐渐点亮了。
　　瑟恩空偏头看着走在他身后的晚月。
　　她真的很不擅长撒谎。

　　“嘀——嘀——！”
　　出租车缓缓听在路旁，晃眼明亮的车灯让晚月微微地眯起了双眸。

　　车内。
　　仿佛是累了，又仿佛是在回想着什么，车风冷冷地从开着的窗子内灌进，晚月的长发被吹得凌乱，可她却一直出神地望着窗外的夜空，眸中倒映着明亮的车灯与点点星芒。
　　“呼——呼……”
　　车窗突然被关上了。
　　她从思绪中醒来，不解地望着身旁的瑟恩空。
　　“关了吧。吹夜风对身体不好。”
　　她怔然，瞅了他半晌，“最近……有没有什么十大宝物的消息？有没有什么信号？”
　　“嗯……？”
　　瑟恩空惊讶地张开了双眸。
　　“没有啊。”
　　“哦……”
　　晚月轻叹，有些期待的神情像是被泼了一桶冷水般冷了下来，随后疲倦地倚在了车座上，安静的神情仿佛她已经睡着了，可她的眼睛却一直是张着的。
　　一天下来。
　　她突然那么累，仿佛整个身体里只有血液在流淌着。
　　回想着白天发生过的事情，回忆着走进Light影音公司的那一刹那、被金发女生嘲弄的时候、见到贝蒂的情形、琳达与Vince的出现以及贝蒂艳丽的舞姿与激愤的歌声……再想想像是被空气一样被忽略掉的自己……
　　她闭上了双眼。
　　手指紧紧地钳制着那张璀璨依旧的CD。
　　仿佛那是她唯一力量的来源。
　　*** ***
　　出租车行驶在无人的小区内。
　　夜色很深。

　　夜风突然间变得猛烈了起来，不停地撞在车窗上。晚月像是从睡梦中惊醒似地抬起双眸，眼前的道路被车灯的光芒照亮，她抿了抿唇，犹豫了一阵，开口道:
　　“是要载我去艾娜家吗？”
　　“嗯。”瑟恩空点了点头，“晶镜、艾娜和瑟兰她们几个人都在等你回来，想庆祝一下——”
　　“有什么好庆祝的呢？”
　　“嗯？”
　　瑟恩空呆呆地望着她。
　　“筛选结果要明天下午才会邮给我们，我还不知道我有没有通过第一轮筛选，所以真的没有什么好庆祝的，”她的神情淡淡的，嗓音也是倦倦的， “今天就带我回家吧！等到明天通过了我再和大家一起庆祝。”
　　瑟恩空哑然。
　　许久，才再次开口。
　　“司机，调转方向。”
　　*** ***
　　出租车的车门被猛地推开。
　　夜风迎面吹来。
　　晚月家的灯依然是亮着的，门前的枫树在夜风中“沙沙”摇摆着，筛落下恍惚的星芒与屋内温暖的灯光。四肢似乎被钉在了地上，晚月定定地站在家门前，许久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向门口走去。

　　“晚月！”
　　突然间，瑟恩空唤住了她。
　　她微怔，转身望去，只见他身后的出租车已经开走了，道路两旁的枫树与落下的枫叶在夜风中疯狂地飞舞着，月光如水般流转在寂静的道路上。
　　“你……”
　　“今天的筛选是不是很累？”
　　他站在夜风中轻轻地问她。
　　晚月沉默地咬了咬下唇。
　　“其他人冷落你了？”瑟恩空似笑非笑地望着她的神情，夜风将他的短发吹得凌乱，他的双眸如夜般乌黑，“还是有人……奚落你、嘲笑你？”
　　他慢慢地走向她。
　　晚月依旧沉默不语，心中的酸涩一点点晕了开来。
　　“是不是因为你没有什么出众的地方，让其他人认为你很平庸，才会冷落你、嘲弄你？所以你才会是出奇地安静？”他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望着她一点点黯淡下去的眼神与如此疲倦的神情，“你……是不是很难过？”
　　“我……”
　　她似乎想说什么，可却一时之间什么都说不出来，眼底突然湿湿的。

　　“为什么要难过？有什么原因要难过呢？”
　　他幽幽地开口，嘴角带着一丝倨傲的笑，眼中闪烁着魔魅的光点。
　　“如果是不相干的人，即使她们对你做什么都没有必要难过对吗？即使她们奚落你或者是所有人都冷落了你、忘记了你、或是认为你很普通、很平庸，可是……”瑟恩空低头望着她，黑发在他的额前不停地飞舞着，“你是公主，骨子里流淌着与众不同的血液。你是最特别最高贵的，其他人没有资格来嘲笑你……”
　　晚月怔然。
　　她是公主……其他人没有资格来嘲笑她……
　　是吗？
　　她黯然。
　　真的是那样吗？
　　她从未自己的身份骄傲自豪过，她甚至希望这些事情从未发生过，那些身份的事情和公主那两个字是她的梦魇，是她永远摆脱不掉的负担……
　　她真的那么与众不同吗？
　　为什么……她从来都未感觉到过？
　　她缓缓地闭上双眼。

　　望着如此疲倦沉静的她，他轻柔地将她拥入怀里，就好像是在安慰着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两人的身影幽黑幽黑，被拉得好长好长……
　　晚月霍然张开双眸！
　　像是从噩梦中惊醒！
　　又像是被电到了一般——
　　她猛地推开他的身躯，面色雪白，仿佛心里有某种剧痛与黑暗让她的身躯猛烈地颤抖着！瑟恩空脚步踉跄地后退了一步，身躯僵硬如石地望着她——
　　空气渐渐凝固。
　　“已经很晚了……”
　　晚月无声地转身，嘴唇的血色一点点消失，瞳孔漆黑漆黑。
　　“……你也应该……走了吧……”
　　她浑身的血液仿佛在渐渐凝固成冰块，迈开沉重的脚步，晚月不再回头看他一眼，匆匆地向门口走去。

　　“砰……”
　　门猛地被她关上。
　　瑟恩空孤独地站在夜风中。
　　眼中一片茫茫的沉黯，手指渐渐篡起，双唇紧抿在一起。
　　她为什么……
　　那个拓修，到底是谁？
　　*** ***
　　客厅里安安静静的。
　　电视荧屏闪着苍白的光芒。

　　晚月偏头看了看早已躺在沙发上沉睡着的妈妈，轻手轻脚地从卧房里搬出一套被子，小心翼翼地盖住她，随后又静静地关上了电视和客厅里的灯，蹑手蹑脚地走进了自己的卧室。
　　屋内一片漆黑。
　　点点星芒洒落在雪白的床单上，凉凉的夜风吹起了淡蓝色的窗纱。
　　她放下了CD，轻轻地在床上坐下。
　　月光皎洁，星光璀璨。
　　枫树上的树叶一片片飘落，夜风吹散了她的长发。
　　她的心中突然传来猛烈的剧痛，晚月紧紧地皱着眉头，却一直出神地望着窗外，身体蜷缩成一团，手指冰凉冰凉，《生命》的歌词渐渐地在她的耳旁回放……
　　……
　　……
　　“……
　　憧憬的事物，
　　那么的美丽，
　　却又如此遥不可及。”
　　……
　　……
　　她的心底响起一片片钢琴曲的回音，幽静幽静。
　　“如此遥不可及……”
　　低低地呢喃着歌词，她轻轻地闭上了双眼，仿佛瑟恩空的黯黑如夜的双眸与拓修澄澈如蓝天般的双眸渐渐地重叠在一起——她的心猛地抽痛了起来，也浮起了浓浓的不安。
　　她永远都不会忘记拓修。
　　自打他消失的那天起她就知道，也知道他再也不会出现在她的生命中。
　　那为什么不让她伤痛到底……而是带给了她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人，而且让他如此温柔的对待她……
　　如果有一天……
　　只是如果。
　　她真的喜欢上了瑟恩空……
　　那是因为他而喜欢他，还是因为……
　　只是把他和拓修的影子重叠在一起，把他当做拓修的替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