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32 焦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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嗡——嗡——嗡——
木离本来是和衣躺在床上的，这一下立刻翻身扑下床，从腰包里寻得那面小铜镜，镜子在轻微的震动，她的手抖了抖，几乎握不住。
她暗自调整着呼吸，然后，轻轻将镜子放在桌上，摆好。
镜子里什么也没有，只有一团模糊的浅蓝，她睁大眼睛看着镜面，似乎想从那团迷雾里看到一双久违了的琥珀色的眸子。
“……韩颖……”夜缜聆的声音穿过镜面，传入她的耳膜，陌生而又熟悉，亲密而又疏离，轻轻敲打在她的心上。
“是你吗？”
“我是木离，陛下。韩小姐临走时，将镜子交给我保管。”她深吸一口气，尽量保持平静的语调。
“哦……”对方的语气里有着露骨的失望，磨蹭了好一会，才接着问道：“那把匕首……赵欣说，帮她的人是你？”
“匕首也是韩小姐留给我的。”不真实，不真实，她怎么还可以这么心平气和？
“……谢谢……你也会迷术？”
木离思索了一瞬，回答：“是的。”
那边便不再说话。
木离等了又等，见他还是不说话，不由问了一声：“陛下，你……”
“叫我缜聆。”
“你为什么没有逃？”木离没有照做，只是继续问道：“所有人都逃了，只有你留了下来。”
“木小姐，如果我是故意不走的，你怎么想？”
“那你就是个疯子。”木离脱口而出，说完才察觉自己失态。
那边却传来爽朗的笑声：“我是疯了。”
“我在找一个女人，半年前，她离开了我，可是我总觉得，她还在我身边，尤其是在我进入迦陵城之后，这种感觉愈发的强烈。”
“我知道她不愿意见我，于是我就想，既然她躲着我，如果有一天我有了危险，几乎性命不保，她会来救我吗？”
“你不当是个疯子，还是个傻子，她又有什么好，值得你这样子连命都拿来开玩笑！”
“当那人不在，天下本就无异于焦土。”
“木小姐曾经有过这种感觉吗？”
“我花了很长时间，付出很大的代价，才认清这一点，然后我就疯了，不要荣华不要骄傲不要尊严不要性命，也要寻到她！”
眼泪不争气地流了出来，木离连忙侧过头去，匆匆擦掉。
“那如果……如果她变了，变了心，变成别人的女人，你还会这般？”
“我只会怪自己没用，不能早点找到她。端闻说我与对心爱之人对面不识……呵呵……是我自己没用，不能早一步认出她来。”
“不值得……这不值得！你就为了这种事连江山都不要了？”木离紧紧捂着心口，强撑着没有歇斯底里。
镜子那边的人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值得不值得，我说了算……以前是我太自信，太贪心，以为可以两者兼得，现在……”
他苦笑，喉间一甜，忽然猛咳了起来，咳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怎么呢？”
“没事，着凉了。”夜缜聆看着掌心的血迹苦笑，这个，算是旧伤复发吧？
“那……你想逃吗？”
镜子那边的女人声音压得很低，似古井无波，他却听得无比激动，心剧烈的跳动着，气血翻涌。
“子羽跟戌羽逃走了没有？”
“今天逃了。”
“我替自己留过一条后路，就在黑玉族，只要逃出东齐郡，出了境，夜端闻便不能拿我怎么样！”
“可是，端闻的人马上就要出使黑玉族了，那边不会变卦？”木离担心地问道。
“所以，要走赶紧，拖了几日后，这一条后路就是死路。”对方却不以为然，说完话又是一阵咳。
“那……你要逃吗？”
“她……可愿意救我？”夜缜聆小心问道，猩红的血液从嘴角缓缓流下，被他抬手掩住。
“我可以救你！”木离心头一紧，回答。
镜子那边的声音骤然变得明亮而欢愉，伴随着几声轻微的咳嗽。
“那我们就逃！”
今晚注定是某些人的不眠夜。
刮了大半夜北风的长沙终于也开始下起雪来。雪花缓缓飘落，在半空遇上微热的地气，又全数化成小粒的冰，摔在地上，沙沙作响。
此时，新落成不久的巡按使府邸却戒备森严，火光隐隐。
“夜宁述你居然软禁我！”
啪啦！
夜宁述推门而入，略低头，适时避开了迎面而来的飞砚。看着满地狼藉，他却并不气恼，嘴角反而微扬起一抹浅笑。如此明显的女孩家举动，自己当初怎么就没有察觉，当真是当局者迷么？
哗啦！
这次是一个大花瓶，瓷器碎片纷飞，几乎划伤了始作俑者自己。
“阿叙，莫再胡闹！”宁述收起笑，皱眉，低声呵斥。
夜谨叙闻言冷笑，甩甩手，横坐上桌子，抱着膝，歪头赏了他一个白眼。
“侯爷原来也懂得先发制人。”
宁述蹙眉：“你还要胡闹到什么时候？”
“胡闹？也对？我就是在胡闹！就是不知侯爷立得这么大功劳，不快马赶去迦陵城讨赏，为何却跑来我这小地方消磨大好时光？”
宁述苦笑，反手将门关严，缓步走到谨叙的身边，未察觉时，手已经轻轻按在她的肩上。
“阿叙，女孩子家，不要把自己逼得那么紧，会吃亏的……”
谨叙的肩轻轻抖了一下。
他笑了笑，尽量缓和气氛：“我知道你想先对我动手的，可是，我若被制，你便完全立在端闻的对立方，成为他欲除之而后快的眼中钉，相反，我现在先对你动了手，也算是跟他表明我的立场，都盘郡尚在我手，我没明着说反对他，他便不敢对我轻举妄动。”
“此后，谁成谁败边看各人造化。”
谨叙似乎被他说动，轻轻将头埋在双膝间，闷声说道：“那你打算关我一辈子？”
宁述抚额，几乎笑出声来，以他从小严谨的性格，这实在是很难得的事情。
“怎么可能，群雄逐鹿，鹿死谁手还未可知！我也未必就怕了他夜端闻。”
谨叙闻言，抬起头来，默默捏紧了拳头，墨色的眼中划过一抹难以言喻的流彩。
“我只是不甘心这样被你看不起！”
“还有，你既然知道我不是你弟弟了，干嘛对我这么好？”
宁述微愣，旋即又是一笑，笑容狡黠：“我不告诉你……说起来，我在你房里发现一道诏书，里面的内容……不说也罢！”
“你……”谨叙气结，干脆埋头不再理他。
宁述一眼瞥见她微微泛红的耳根，笑意却渐渐从眼中褪去，他转头看向窗外，北风飘雪，寒流已经席卷整个大云夜泽，天下苍生之后的日子只怕会很难。
木离被再次叫醒的时候，天已微亮，她恹恹睁开眼，朦朦胧胧看见一个男子坐在床边，一手支颔，面带浅笑。
灰色的碎发，一绿一篮的眼眸，眸中含笑。
“苏生？”木离这一下彻底清醒了，忽得坐起来。“你怎么进来的？”
“这世上还没有我去不了的地方。”苏生露齿一笑，牙齿洁白整齐。
木离上下打量他一遍，摆明不信。
“你……你不记得当时在长沙，我怎么越过森严戒备找到你的？怎么全身而退的？”
“你怎么做到的？”木离配合问道。
“我会隐术！”苏生眉一挑，“我可是混血，水晶族跟翡翠族的混血。”
“哦？”木离隐隐有些失望，她本以为苏生会有什么可以穿越空间的高科技工具，结果。
“那你也会迷术？”
苏生脸色瞬间垮了下来：“不会，可是我会医术！”
木离看着他耍宝，脸色平静，悠然一叹：“只可惜……”
“只可惜什么？”
“只可惜你还是没什么用。”木离笑答，“对了，你怎么过来了？我弟弟他们呢？”
“放心！”苏生将爪子搭上木离的肩，得意洋洋：“他们已经被我送到北宁郡去了，你也知道，那里有个象背山，山中有一谷，十分隐蔽，是华容阁人的秘密基地之一。”
“不过，我还真没想到，这里这么乱，一来就遇上政变啊叛乱啊夺权的，君主集权害死人啊！”苏生依旧絮絮叨叨，可是他说的话，木离没有听进去一句。她继续躺回床上，抱着被子，将头深深埋住。
“苏生，我一点办法也没有，怎么办？”
苏生住口，苦笑：“我知道你想救他，你不想救他，就不在这里了，我还知道端爷想金屋藏娇，这种生活你怎么受得了？”
“算了！”木离猛地坐起，“什么都不顾了，强救！反正以前也做过这种事！现在还有你帮忙。”
“苏生！”
“嗯？”
“你的气球还在吗？”
“那个……能源不够了……”苏生对手指。
“那你就给我去找马车，现在就要！”木离面色冷峻，匆匆起身，披上衣服，回身看向苏生：“义学那就有马车，你现在就去赶来，候在端府后门。”
“慢着慢着，你不会现在就想去救人吧！你不要先详细计划一下？”苏生目瞪口呆，连忙劝阻。
“不用了，上半夜才闹过劫狱，现在反而是戒备最松懈的时候，择日不如撞日。”
“那好……我这就走！”苏生握拳，朝她挥了挥，“你等着我！对了，不要再拿自己当盾牌！”
“我知道！”木离心里微嘲，口里回答道，其实，她已经打定主意了。
作者有话说
第103章 32 焦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