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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四 ...

  •   坊间人传言,杜墨白有三绝,貌绝才绝风骨绝。
      原本我是不信的。
      只因在楼里见得男人多了,也就越发的失望。
      天底下哪里会有这样的男子。
      可是百闻不如一见,今日,我温怀薇也算是开了眼界。
      眼前的男人着了白色长袍,外披是青色的绢纱,这一次他束好了发,用的是白绸。手中一把白扇,收起展开的时候手指骨节分明,是一双抚琴写字的手。
      前几日他还是狂态毕露的风流之士,今日再见,竟已变成了温润如玉的儒雅君子,然而其中变幻,却不会让人感到丝毫不妥。
      他是这样的人物啊。
      我在心里感慨。
      他是谁呢,是杜墨白。杜墨白又是谁呢,是小王爷的先生。
      可先生又是谁呢。
      先生是被先皇金口玉言赞了‘惊才绝艳’的人物,弱冠之年便做了国子监的老师,明明不过比太子大了一岁,却当了太子太傅,可说是当朝陛下的老师,如今又做了小王爷的先生,也不过二十五六的年纪,正是所谓‘青年才俊’的杰出典范。
      只是这样的人物今日竟出现在流烟阁这样的地方,我是万万想不到的,不过其中缘由,我倒是了然。
      几日前他乘船顺着琉胭河而下,散发弄舟摔琴大笑之时偶然抬头,正瞧见我和小王爷倚窗下望,我呢,他大概是没见过的,但是长风,他是绝不会认不出的。
      船过去以后长风慌极,关了窗口中直叫‘坏了坏了’,我问他怎么回事,他也不说,只跟了刚刚从王府中回来的管家逃也似的回去了。
      第二日我才知道,前一天夜里顺水而过的竟是他的先生杜墨白,长风倚着窗口向下看叫他看见了,于是回到府中就被罚抄了十遍‘诗经’,还被关了禁闭,一直到今日才被放出来。
      结果刚一放出来就又跑到我这儿,还撒娇打滚的叫我不要告诉别人。
      杜墨白冲着我笑,笑的温润,“总听长风念叨着怀姐姐有多好有多好,却原来真正是个美人。”
      我看着他笑,这笑又是与那日不一样,温和又不狂妄,倒是好看得很,差点就被他迷了眼去。我低头给他倒茶,茶水清澈,映出我的眼来,我说,“早听说杜先生是惊才绝艳的人物,却原来真正是个才貌双绝的君子。”
      我以前从不会对一个仅有一面之缘的人这样的决断,可是,如今一见他,只听他说了一句话,竟就不自觉的戒备起来。
      “是温小姐抬举了,我不过是个读书人,如此而已。”杜墨白端起茶杯,两根修长的手指拈起杯盖,拨了拨茶叶末,才不紧不慢的喝了口茶。
      这人绝是狡猾的很。
      “哪里是抬举,前几日杜先生游河之时,顺水而过抚琴大笑,好不豪爽,怀薇倚窗而望,正听先生琴声笑声,实在佩服。”我也笑,虽不知笑的好不好看,可势头上也不能输了不是。
      杜墨白放下茶杯,向我作了个揖,“小姐莫要嘲笑我了,前几日实在是杜某贪杯,不过多喝了几两酒,竟然做出如此失态的事情,真是提起来就......”
      “在怀薇看来,先生此举不过流露了真性情,何以如此羞愧?只是这一次先生再走在街上的时候,须得小心为妙呢。”我也放下茶杯,杯底轻敲在桌面上,发出‘笃’的轻响。
      “哦?小姐为何说这样的话呢?”杜墨白看我的脸,然而眼底的笑意藏也藏不住。
      “原本对于坊间的百姓来说,先生是传说一样的存在,谁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可是有一天,传说忽然出现,还做出那样出人意料的事情来,不是让百姓更加好奇?”我拿起桌子上的团扇,遮住嘴边的笑,“这人一好奇,就要探其究竟,而先生又是这样出色的男子,走在街上,岂不是要像古人一样,生生被看杀了么!”
      杜墨白一愣,大约是没想到我会如此夸他。
      柜子里有笑声传来,里面的人像是在拼命的忍耐,却怎么忍也忍不住。
      杜墨白叹了口气:“长风,出来吧。”
      柜子里立马就没了声音。
      我摇摇头无奈道,“长风,笑都笑了,还不出来!”
      柜子的门打开,十二三岁的少年笑的脸颊通红都要直不起腰来,长风走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下,捂着肚子对我说,“怀姐姐,你可真抬举先生了,他呀,一喝多了酒,就要耍耍酒疯,前几日你看他狂态毕露,不过是喝的醉了,兴起在船头吹风罢了。你今天还这样的夸赞他,先生的脸,怕是都要羞没了呢。”
      杜墨白收起手中折扇,一扇子敲在长风头顶:“长风,调皮!”
      长风捂住头顶,生怕杜墨白给他第二下的样子,“先生你又打我!我要告诉皇兄去!”
      杜墨白又端起茶杯,“你呀,想说就说去,等哪天我进宫,把你这些天做的事情都跟你皇兄好好说说,看到时候,是你挨罚还是我挨罚。”
      长风不说话了,只别过头独自坐着生气,我倒了杯茶给他,心想他俩一个是皇上最宠爱的弟弟,一个是皇上的老师,别看现在吵的凶,大抵到时候谁也不会受罚。
      只是这杜墨白,刚与我说话的时候是那般模样,几日前游河又是另一番模样,现在却与长风吵得像个孩子,这样的行事,总觉得是圆滑了些,坊间人传言杜墨白三绝,莫不是有些夸大了。
      还是说官场真的就如此黑暗,把好端端的一位君子,都染了墨来呢。

      眼瞧着天就要黑了,按着这两位的身份,怎么看都不该留在这样的地方,我端了茶,“长风,天晚了。”
      杜墨白自然知道我端了茶想说什么话,他收起折扇,对着正收拾着棋盘捡着白子黑子的长风说,“该走了。”
      长风头也不抬,把手里的棋子一颗一颗放回棋盒,“我不走!我要是回去了先生你又要罚我,我才不想抄诗经!”
      “长风,听先生话早些回去才好,这儿不是你能过夜的地方。”我拿过他手里的棋盒,对他说。
      长风抬起头来,眼圈竟还红了,两眼瞧着我水汪汪的,活像我养过的一只幼犬,那模样要多可怜有多可怜:“怀姐姐,我不要关禁闭,我不要抄诗经!你帮我给先生求求情好不好?”
      我想这孩子怕是真的被吓坏了,十二三岁的男孩儿正是好动喜闹的年纪,十遍诗经哪能受得了?还记得小的时候有一次凌子丘调皮挨了他娘的骂,后来又被他爹关了禁闭罚抄兵法,仅仅抄了一遍关了一天半,我再见到凌子丘的时候,他就好像犯了肠疾一般脸色蜡黄,整个人都提不起精神来。
      我于是说,“先生,你瞧长风都累成什么样子了,回府就不要罚他抄诗经了可好?再说了,他这两次犯错儿也全是为了我的,若是先生你执意要罚,不如就罚我这罪人,罪加一等这些个事情,我倒是不甚在意。”
      没等杜墨白说话,我又转过头去对着长风说,“长风,还不快跟先生讨个饶去?往后你也不要再来了,不然少不得先生又要罚你。”
      长风也是机灵,听了我的话,立刻跟杜墨白作揖讨饶,杜墨白看看我又看看长风,看我俩一唱一和的配合的极好,只得摇头失笑,“不罚他抄诗经就是了。”
      长风面色一喜,“那也不许罚我禁闭!”
      “不罚不罚。”杜墨白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掸了掸白衣上也不知有没有的灰尘,“长风,走了。”
      这小伎俩我少时玩的熟稔,娘亲骂我的时候我向来拉着爹爹一起过去,拿爹爹做挡箭牌,自己再耍些贫嘴,常常是娘亲气的柳叶般细弯的眉都要竖起来,可是爹哄哄也就笑了。
      娘最喜欢爹哄她。
      我送他俩到门口,杜墨白作揖告辞。我想他未必不知道我耍的这点小手段,只是不说破罢了,别看长风现在高兴,回府指不定又被罚什么。
      不过也好,多罚几次长了记性,长风也就不会再来了,我也能省些心思,把前几日才开始绣的披风绣完。
      更何况,以长风这样的身份,一次也不该来这流烟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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