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皋怀采薇》醉生逍遥

14、十四

　　又是一夜无眠。
　　最近几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睡眠于我实在奢侈，索性不睡，点了一晚上蜡烛，将披风绣完了。
　　这披风当然是送凌子丘的，六月初六便是他弱冠之礼，我不能亲自给他庆生，可礼物还是要送的。披风绣的是威风凛凛的一只白老虎，眼睛是我特意挑的绿色又重新加了些黄色白色染的丝线，绣出来炯炯有神，黑夜里看见都能吓到人。
　　说实话我并不精于女红，有些地方是秋桃帮衬着绣的，但是唯有这双眼睛，是我一针一针自己尽心绣出来的，昨儿晚上还扎了手，因此这白老虎有只眼睛略带了血性，简直能摄出人的魂魄来。
　　我将披风抖开，看了看整个的效果，自觉颇为满意，叫了秋桃拿去浆洗，又叫她把来顺叫来，自己坐在椅子上稍闭了眼养神。
　　接连几夜没睡好，倦肯定是倦极了，可是事情搁在心里搁的太多，压得难受，拼了什么晚上也是睡不着。
　　门一响，来顺进来，“姑娘，您叫我？”
　　我睁开眼睛，“这几天白天总不见秋桃的影子，是不是在你那儿偷懒呢？”
　　来顺脸就一红，“姑娘您就别罚秋桃了。”
　　“行了，我什么时候舍得罚她？实话跟你说了，她在你那儿，总比在别的地方好。”我就想着这两个肯定是有什么事情的，冲着来顺笑笑，“前几天我说要把秋桃许给你，她也同意了，你呢？”
　　“全听姑娘的。”来顺面色就一喜。
　　“好。待秋桃及，我做主，就给你俩成亲。”
　　“多谢姑娘！”来顺眉开眼笑。
　　“对了，来顺，我这次叫你来，还想叫你帮我个忙。”我倒了杯茶自己喝着，“楼里有个婉云姑娘，你知道么？”
　　“知道。是那位前些时候害了头疼病的姑娘吧？”来顺问。
　　“就是她。”我拿手绢擦了擦嘴，又掩住到了嘴边的一个哈欠，“你帮我扫听扫听，这位婉云姑娘，到底是什么来历。”

　　近晌午的时候婉云又来了，不过这次再没说什么给我父亲昭雪伸冤什么的话，只是放下一盘绿豆糕就走了。
　　这时日要吃绿豆糕解暑还早着，可是既然人家做了，又不好干放着，于是拿了一块咬了一口。
　　别说，这婉云姑娘的名头还真不是白来的，不过是最普通的绿豆糕，竟也能叫她做的这般好吃，咬下去软糯，入口即化。
　　吃过一块后有些口干，我喝了杯茶顺下去，就收了手不再吃了，放那放着吧，回头给秋桃，她最喜欢吃这种小点心。
　　其实我并没有对婉云放下心来，她来的太突然，话说的又太奇怪，换了谁都会多多少少有些提防，可是我还是觉得有些奇怪，我温怀薇既没钱又没势，她就算是图我什么，又该是图我什么呢？
　　罢了，等来顺打听好了，我再揣摩她的意图吧。
　　掐指算算，今儿是上朝的日子，该算账了。

　　果然下午的时候长风就来了，坐下来茶都没顾得上喝完一杯茶，就迫不及待的给我讲起今儿上朝的时候，他的杜先生与礼部侍郎那个糟老头斗智斗勇的故事。
　　果真不出我所料，李献这老头儿一上朝就要向凌子丘发难，还好我事先与杜墨白说好，不然以凌子丘的性子，当朝将李献打个半死都有可能。
　　我给长风拿了一块婉云做的绿豆糕，叫他别着急一边吃一边讲，长风咬了一口，口齿不清的讲起来。
　　原来今儿上朝，因着听杜墨白说了我与他相求的事情，所以他也去了看个热闹，谁知道这热闹，还真的挺热闹的。
　　今天上朝，皇上处理完别的政事之后，按照惯例问了一句是否还有别的什么事情需要上奏，结果礼部侍郎李献立时便匍匐在地大喊冤枉。
　　皇上自然要问是什么事情，李献便添油加醋的将事情说了一遍，说到伤心处，竟然还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拢了朝服的袖子擦眼睛。
　　皇上心里知道他定是夸大了讲的，可是他既然听了，就不能不管，于是叫凌子丘出列，语气稍有些愠怒：“凌岳，李侍郎所说可是实话？”
　　凌子丘心里正气呢，李献老儿说的自然不是什么实话，虽然他是打了张公子没错，可他下手有轻重，绝没有将他打的缺胳膊少腿的，更没有将他打的几天下不来床，当下就想要大声反驳。
　　没等凌子丘不合时宜的发火，杜墨白先站了出来，一拢袖摆：“回皇上，李侍郎所言不虚。”
　　“先生怎么知道呢。”皇上一见是杜墨白出列，语气缓和下来。
　　“臣听凌将军与臣说过了。”杜墨白举手一揖。
　　“好，那依先生，该怎么罚？”
　　“臣以为，不该罚。”杜墨白说的理所当然，一脸正气。
　　皇上还没说话，李献先不乐意了，当时又是两行老泪捶胸顿足，“皇上，臣那可怜的外甥，到今天，躺在床上三天都没有醒过来，臣请的大夫说，要是再不醒过来，便要为他准备后事了！皇上，老臣年轻的时候妹妹与妹夫帮过我不少，如今他们的儿子被凌少将军打成这个样子，老臣看着，心里实在是难受啊。还请皇上为臣做主，重罚凌岳！”
　　“你先别急，听听杜先生怎么说。”皇上其实不很欢喜这位李侍郎在朝堂上又是撒泼又是哭闹的，因此不怎么想理睬他，刚好杜墨白说了话，算是替皇上解了围。
　　“臣倒认为凌少将军不该罚。”杜墨白看了李献一眼，不紧不慢的说，“当然打人是不对的，可若是有情可究，便有理可说了不是？”
　　“凌岳为了一个妓子将我外甥打成重伤，能有什么缘由？我倒是听说他从回京以后，一有时间就往那流烟阁跑，想必是被那妓子迷了眼去，整天净想着些寻花问柳之事，这样的人怎么能担得起将军一职！皇上明察啊！”李献抓住了机会就不松口，这一会竟以凌子丘品德败坏为由向皇上暗示要解他的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