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凉好个秋》桑菊饮

9、第—09—章

　　徐恒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了。

　　回想昨晚的情景，他有些懊恼，喝个甜滋味的果酒也能给喝趴下，男人与男孩的界线真是一下子就出来了。

　　走出卧室，四下寂静。目光一转，便看到了餐桌上纱罩下的早餐，还有一张便笺纸，被一个长方形的小盒子压在了早餐旁。走过去拿起来一看，正是季升云留下的：

　　孟师兄召我去公司里帮忙。早餐给你留了一份，不要留给我做晚餐。压住便笺的是我回赠的中秋礼物，望一定收下。
　　——季升云

　　徐恒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支钢笔，笔型优美，再加上蓝色的笔身，银色的两端与笔夹，使得整体看起来非常的有格调。牌子他认识，并不非常昂贵，但作为回礼也足足够了。

　　他在便笺下方写道：回礼收下了，我也很喜欢。

　　将早餐吃完并收拾好，他带上那个回礼出了门，看时间已经不早，便直接往商场去了。

　　在忙忙碌碌之中，这一个黄金周很快就过去了。徐恒回归课程日常，与同寝室的几位又增加了一点熟悉度。虽然在之前也相处了一个月，但军训期间体力消耗颇大，基本是回来就睡了。曹兴与颜沛是瑞城人，假期都回去了。孙乔晗与他一样是外地的，但他这一周是早出晚归，所以与之也基本没什么交流。不过人都还不错，至少没有性格特别出格的。

　　这假期结束，四人聚齐，熄灯后的卧谈会就是各自陈述这七天的经历。

　　曹兴与颜沛是回家去弥补军训时掉了的肉，大谈了一翻各种吃食。孙乔晗则是伙同一些外地新生去作了一周的瑞城之旅，对一些印象深刻的地方回忆了一遍。在曹、颜两个本地人的插话、补充之下，倒是大有瑞城风光大全、吃食大全、特色大全的味道。

　　徐恒静静的听着他们谈论，只偶尔说句话以表示自己并没有退会。

　　那三人聊到一个段落，孙乔晗道：“徐恒你呢？看你每天早出晚归的，是有什么固定项目？”

　　徐恒顿了顿，道：“我在做假期工。”

　　虽然他已经尽量在调整自己的心态，但是面对室友这样常规的假期，他对自己的生活状态有了一点微微的、难堪的感受。

　　这世上有很多东西都会让人感到自卑、尴尬、难堪，比如无知，比如丑陋，比如贫穷，而在他的心中，还有更多。虽然这都不能算是罪过，但却也真的并不怎么光彩。

　　他也曾经那样寻常的度过假期，甚至各方面都更为精彩，所以他也更能体会他眼下这种境况的艰难。

　　“咦，是吗！”孙乔晗带了几分意外道：“你不也是外地生吗？都不用先适应一下这个新地方再考虑其它问题？”

　　“我在开学前一个多月就过来了。”

　　孙乔晗自觉了然道：“哦！有亲戚在这边啊！那你干嘛前几天还每天晚上回来住啊，多麻烦。”

　　“住亲戚家也挺麻烦。”其实不麻烦，只是不是亲戚而已。

　　曹兴颇有兴致道：“你在哪里打工？咱们有时间也好去支持一下啊。”

　　“银安商场的青鸢专卖店。”

　　“咦！”颜沛有些诧异道：“这种店也能做假期工？”

　　徐恒默了一下，道：“有亲戚。”
　　正常来说，青鸢是不会招短工的，但他那不是机缘巧合么。

　　“青鸢专卖店……”孙乔晗若有所思道：“有点熟悉的感觉，这几天我肯定有看到过。”

　　“青鸢服饰嘛，公司就在瑞城，本地的专卖店当然不少。”颜沛道：“我还挺喜欢它的衣服，哎徐恒，我去你在的店里买，能打个折吗？”

　　“价格都是定价，不过可以送一些东西。”徐恒深呼吸了一下，心态尽量放坦然道：“袜子要么？领带要么？买鞋送鞋垫，要么？”

　　三人被他说得大笑，曹光道：“我爸就有青鸢的领带，好像还挺贵的，真送？”

　　“那就要看你的购物额了。”

　　“友尽！”

　　说起来，他这几个室友都还不错，只是因为他周末不得闲，加上经济状态也注定无法经常混一起玩以增加感情，所以交情可能也不会有太深的变化。

　　又在忙忙碌碌之间，秋天离开，冬天倒来。

　　季升云主要精力放在学业上，空下来的时间则全部放在青鸢。销售调查只是销售管理中极小的一个方面，人员与场所管理及一些活动安排都是极繁杂的。这直接导致他与卫瀚宇他们除上课之外的相处时间大大减少，就更别说与不同专业、不同年级的徐恒了。有时候会留心一下，知道对方每周都有好好在上班，也就没有再多加注意。直到某天夜里，他接到一个电话。

　　电话是徐恒的辅导员打的，说是徐恒急性胃炎，已经送进了医院，这是查到了紧急联系人，通知一下。

　　当时带徐恒去报道时，填紧急联系人和联系方式时，徐恒就一直在那里迟疑，最后问不填行不行，这个当然不行。看他没有办法的样子，季升云就将自己的名字与联系方式写上去了。反正两人第一次遇见时，他就已经看过了这人的身份证，地址很清楚，就在盛城市中心，真有什么事，打个电话回去让人帮忙去实地联系一下也行。

　　当然，眼下这情况应该还不至于要那么麻烦，但他必然要去看看。

　　瑞城冬季的气温基本平均在十度左右，眼下已经步入十二月份，深夜出门还是会寒意很重。徐恒所在的医院是离学校最近的，所以离他的住处也不远。打车过去，很快便到了。

　　一身的寒气在医院内的中央空调下很快散去，季升云按辅导员给的详细楼层与床位号找到人时，徐恒已经睡了，守在床边的除了辅导员之外还有徐恒的三位室友。

　　几人走到病房外的走廊上，季升云对辅导员道了谢后询问道：“医生是怎么说的？”

　　辅导员道：“就是急性胃炎，病因估计是细菌感染，包括有外地新生初来后水土不服等原因。联系单上没有填你们的关系，你是徐恒的……”

　　“亲戚。”朋友是不能做为紧急联系人的，只是现代社会有太多方面都有形式主义的成份，所以他当初才能给填了。但现在正式拿出来说，当然就不能说是朋友了。

　　孙乔晗打量着他，有些疑惑道：“我看你有些眼熟，我们在哪见过吧！”

　　季升云道，“也许是在某个食堂。我也是瑞大的学生，商管系的，今年大三。”

　　既然是同校师兄，大家又亲切了些。曹兴道：“我们三个明天都有早上的课，既然师兄你来了，那我们就先回去了啊。”

　　“麻烦你们了。”季升云看徐恒输液瓶中的药水还多，便送他们与辅导员离开，顺带去楼下的便民ＡＴＭ机上将辅导员垫的住院费给转了过去。然后回到病房，徐恒还没有醒过来。

　　同病室还有另外两位病人，现在已时至凌晨两点，季升云也不便于再去租床位，便拉了把椅子在床边坐了下来。这一番折腾之后，他也暂无睡意了，况且还有液体需要看着。

　　有同房的病人起来去卫生间，开了顶灯，季升云将床位隔帘彻底拉开，但也只是帮徐恒挡住了光线直射而已，好在是其睡得比较沉，只是看起来脸色有些不太好。

　　之前在下楼途中听他室友说，当时已经熄灯睡觉了，住徐恒下铺的孙乔晗被上铺不断翻身的动静给吵得睡不着，最后实在忍不住了就问了一声，徐恒说他有点胃痛。见吵到了室友有些不好意思，起身下床准备去倒点热水喝，结果还差两步梯呢，直接一个滚儿就下地了。

　　孙乔晗被吓了一大跳，连忙起身来扶他，将另外两个快睡着了的室友也给吵了起来，一看大冬天徐恒还一头汗，知道问题有些严重，便联系了辅导员，然后就给送医院来了。用药之后人逐渐平缓下来，才睡着了的。

　　季升云回想，前段时间去银安专卖店时有匆匆见过一面，当时还见其活力满满的应对着顾客。这一转眼，居然人就面色苍白的躺病床上了，还真是世事无常。

　　不过他这坐医院病床前看着这人的经历，倒是已经有两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