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凉好个秋》桑菊饮

8、第—08—章

　　敲开那道熟悉的房门后，徐恒便看到了餐桌上碟盘交错的丰盛场景。

　　季升云接过他拎在手中的盒子，笑问道：“我现在能拆开看看吗？”

　　“当然可以。”徐恒换了鞋，随他一起走进了客厅。看着他解绑着盒子的缎带，心中有些忐忑，“就转街时随便买的，很寻常的东西。”

　　在他说话的同时，季升云已经揭开了盒子，看着里面的物品，算是彻底的意料之外，他真是想了一天都没有想到会是这一类的。伸手拿了一件近距离看了一下，精致、清新，还特别的应景。

　　将这一件放了回去，季升云端起盒子笑道：“我很喜欢。今晚上就用行吗？”

　　“你喜欢就好。”徐恒与他一起走厨房，看他从盒子里一个个拿出来仔细洗着。

　　那天晚上他转了许多家铺子，都没有发觉什么合适的，直到最后走进一家创意瓷器店。

　　那些精致的家用瓷器与摆件，每一件都是那么的别致与精美，他围着展示架转了两圈，都还眼花缭乱。看见店员都在收拾准备关门了，他才从经济能力、时节巧逢与某些原因出发，选中了有着明月桂花的四盘、四碗、四碟、四勺的十六件套。

　　某些原因是指：摔了别人那么多餐具，这好歹也算是能补上几个了。

　　季升云将餐桌上原来摆好的餐具用这一套换了下来，在微微带橙色的灯光照映之下，真的是特别的适宜与精美。待徐恒去洗了手后坐在餐桌前，他开口问道：“喜欢清汤还是红汤？”

　　徐恒对这个没有选择，“都可以。”

　　季升云便将鸳鸯锅转到了两人都清红各半的位置，又给两人各倒了一杯果酒，“想来想去还是觉得火锅最合适，既不会因菜少而寒酸，也不会因菜多而浪费，而且简单。”

　　徐恒表示赞同，“挺好的，我以前也偶尔会与同学出去吃。”

　　季升云想了想，还是放下筷子看着他道：“是下午遇着了糟糕的顾客，还是…并不想来师兄这吃这顿饭？”从进门起他就发现了，这人与上午见到时的状态完全不同，虽然依旧应对有度，态度有礼，但据以往的了解，只有在完全客套与心情不好的时候，这人才会只是这样。

　　徐恒对他的话有些诧异，微微一怔，随即反应了过来，“不是，都不是。我只是……”只是什么呢，只是因为之前那个电话而有些情绪低落？他不想解释得太多，便顺应时节道：“只是每逢佳节而已。”

　　季升云端起果酒喝了一口，将气氛转换到了聊天状态，“第一次这么长时间离开家乡？”

　　“嗯。”徐恒点点头，也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放下后漫声道：“以前也就在假期旅游时会离开盛城。不过在几年前我妈妈身体不太好之后，也就没有再作远程出游的计划了。”

　　季升云边照顾锅里的菜边说道：“我在上大学之前也基本没有离开过盛城，过来后也很不习惯。我弟对我居然不在盛城上大学强烈的表示不能接受，都开学了还非让我转校。他还以为是中小学呢，想转就转。”

　　徐恒闻言笑了笑。
　　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的大半个月之中，他从一些言语中总结出季升云是家中长子，还有一个妹妹、一个弟弟。弟弟比较粘这个大哥，经常给打电话，动辄就是一小时。虽然听不见那边说的是什么，但从这边的话语中也可以大概知道聊了些啥，同学啊、学习啊、又遭二姐欺负了啊之类的，事无巨细，一律禀报。

　　想到一些事，徐恒不禁开口问道：“你弟长得像你吗？”

　　“部分像吧。”季升云起身到书房里拿了一本相册出来递给他，“从小到大，都在这。”

　　徐恒无言的接过相册。
　　他只是问问而已，这是被秀了一脸的兄弟之情吗？

　　翻开相册，首页是一张婴儿照，标注栏里有书：淳风百日。
　　所以，这是一本成长相册吗？

　　季升云坐回座位，支着下颌笑道：“我妹小我三岁，淳风他比我小七岁。他们小时候爸妈做生意比较忙，没有过多的精力照顾我们，我们三个大多时都是寄住在别人家里，他多时间见到的亲人之中就我与二妹，二妹又跟他总是不和，所以成天都是围着我转。前两年我到这边来上学才第一次长时间分开，彼此都不太习惯，现在才渐渐适应了一些。”

　　徐恒随着他的话语一路从小到大的翻看下去，开始太小的时候看不出来多少特色，越翻越大就个性化了，翻到后面几张，照片上的人已经是一位身材高挑的少年，眉宇之间有与季升云相同的感觉，稍加注意便能看出有血缘关系，但五官却并不非常相似。从相貌上来说，以后应该会比季升云更为出色一些。

　　相册中的最后是一张双人合影，另一位是看起来年龄只在六、七岁的小朋友。两人坐在一个小院树荫下的吊椅上，季淳风在玩着掌上游戏机，另一个小朋友正专注的看着他玩。角度是两人的斜侧面，景致与人物形象及气氛有一种绝佳的协调感。

　　看他注目所在，季升云一边往两人碗里分配不能久煮的食物一边说明道：“这是今年暑假时拍的，他与我们小时候寄住的那位世伯家的小朋友。”

　　徐恒又看了看照片，笑，“这算是偷拍吧？”

　　“哈，也是吧。当时随便拍拍的，后来看着还挺不错，就保留了。”

　　徐恒合上相册递还给他，然后埋头开吃已经被季升云装满了碗的食物。

　　火锅的时间可以吃得很长，两人聊聊瑞大与盛城，加上墙上电视机中的中秋晚会，时间在不知觉间就指向午夜了。

　　季升云买的果酒度数很低，接近于饮料，但总归还是有酒精的。已经涉及酒场的季升云是完全没什么，但在高中毕业之前从来没有接触过酒精的徐恒在达到一定的量后就扛不住了。因为酒性柔和，倒也并不难受与昏乱，但情绪却被放大了数倍。

　　本来聊着瑞大往年一些晚会的出色节目与相关人物，徐恒在季升云的话告一段落后突然说道：“我家也有两个比我小的。”

　　“嗯？”季升云一时之还真没有反应过来。

　　“一个十岁，另一个也六岁了，但我才只见了一面而已。”

　　季升云知道他在说什么了，但……这是什么情况？

　　“我后妈带来的。”

　　季升云觉得刚才拿出相册这事有点不妥。之前见他问起相关，还以为这不是什么雷区，哪知道好像给端端正正的踩上了。默了默后轻言安抚道：“重组家庭融洽起来是有一定难度，但只要没有什么不能缓和的冲突，至少可以客气相待吧。”

　　徐恒撑着脸摇摇头，“很难，看着他们我就心里不舒服。”

　　“那就这样暂时各生活各的也不错。”季升云又给他倒了一杯。虽说一醉解千愁都是空话，但只要彻底醉了，那就只有睡了，而一睡可以停百忧。他不想再与现在这个状态的徐恒继续聊下去，万一对方趁酒劲将平常不想说出的话说得太多，而醒来后又不断片，那八成就友尽了。

　　在他的刻意之下，徐恒没一会就没精神再说什么了。

　　季升云将他扶到客卧里躺下，转身拧了毛巾给擦了擦脸与手，其它个人卫生就只有算了。

　　待到将餐厅与厨房收拾干净，已经过了凌晨一点。季升云看着洗净擦干后摆放在料理台上的那一套明月桂花，映着窗外高空之中的皎皎明月，竟有种遥相呼应的感觉。

　　心思一动，他抬手将灯光关了。眼睛适应了片刻之后，发现在中秋盛月的照映之下，同样可以看得见那上面的明月与横斜其间的那支桂花，只是有些朦胧，却显得更加绰约。

　　很多东西都是这样，在情景的触动之下会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甚至是终身难忘。

　　之前说是很喜欢，但也还带了两分客气，现在却是真正的十分喜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