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凉好个秋》桑菊饮

18、第—18—章

　　很多事情说开了之后，相处起来便少了避讳，多了亲切。

　　既然徐恒不想去饭店吃，季升云还真去买了本菜谱。照着菜谱买了各种配料，按着徐恒的点菜单一一尝试了几次。在有一定烹饪基础的前提下，也不是很难。况且徐恒也很有分寸，并没有提太难处理与要求太高的菜。

　　在三天后的周末，他便给徐恒电话，让他下班后就过来。徐恒顺带又将挂烫机提来了，季升云见到后笑道：“我明儿去买一个吧，省得你提来提去的。”

　　徐恒洗了手在桌前坐下，支着脸看向他，语调微微挑起道：“可以啊，反正大公子有钱。”自从那天听到自己家长叫这人‘弘毅的大公子’，他就觉得这个称谓挺别致的。

　　季升云盛了碗饭给他，又继续盛自己的，“在学生阶段，说谁有钱并不是褒义。”
　　徐恒笑了笑，拿起筷子将最近的一盘菜尝了一口，给了一个赞赏，“味道挺好。以后有时间师兄教教我。”
　　“可以。”不过季升云觉得可能性不大，毕竟这人的假期估计是很难有空的。

　　若是以前，像这种有准备的聚餐，在开始时总要喝点什么。不过鉴于徐恒的胃，季升云就没有准备，所以只是饭菜的用餐花不了多少时间。晚餐结束后，季升云去收拾厨房，徐恒便在客厅里熨烫衣服，两人各干各的，还顺带聊聊天。

　　季升云于回身之间看到他娴熟的动作，又低头看了一下绑着围裙的自己，禁不住笑道：“突然感觉我们好奇葩，无论是谁换个性别，这场面都是标准的婚后生活吧！”虽然他自从没住宿舍之后，晚餐多部分都是在家里自己弄，但最多也就只是煮点粥、下碗面之类的，使用的餐具一般不会超过三个。似乎在认识这位师弟之后，他的生活技能提升了好多个点。

　　徐恒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也没回头看他，接着继续干活，“那你换吧，我都没嫁妆。”

　　季升云大笑。
　　——依这说法，那你也没聘礼啊！

　　待将厨房里的一切收拾好之后，季升云站在旁边看他做事，徐恒将熨好的一件挂阳台上去晾水份，回到屋内在斟酌了一阵子后还是开口道：“我下个周末有耽搁，师兄你能帮我顶一下班吗？”虽然现在觉得让青鸢上级一把手的大公子去当销售部下属的一个专卖店的售货员好像也有点奇怪，但以前又不是没干过。

　　“可以。”季升云应承后又问了一句：“能知道你为什么耽搁吗？”
　　这便是说开了的状态。若是以前，他还真未必会问这一句。

　　徐恒微微沉默了一下后说道：“过几天是我妈去世三周年的日子，正巧下周五是清明节，我想回去扫墓。”

　　季升云了然。
　　三年是传统的满孝之期，又正逢在清明时节，确实也应该去扫墓祭典。
　　扫墓这个事情比较沉重，不适合轻易发表什么看法，他便只是问道：“你打算怎么走？三天假期有些紧。”

　　“订好车次，三天也可以走一趟。”徐恒道：“就算是有意外耽搁而旷两天课，也没关系。”

　　这倒也是，事有轻重缓急，也不必定要两不相误。不过若是能周全了，当然更好。季升云考虑了一下，开口道：“你车票订了吗？”

　　徐恒摇头，“还没有。清明又不是长假，应该不难订，不需要太提前。”
　　“那我帮你订吧。”季升云道：“机票。我能拿到优惠价，经济舱与车票差不多，时间上会宽松得多。而且坐周四晚上的班次，就可以正好清明当天去扫墓。”

　　徐恒略一迟疑，点头道：“好。那就先多谢师兄了。”

　　几天时间转眼过去。
　　因为要来去匆匆，时间短促，徐恒便也没有收拾多少东西，只准备了一个背包。

　　也许是为了顺应时节，从周四这天下午开始，天空中就下起了小雨，而且还有越下越大的趋势。由于地理位置的原因，瑞城便是这样，晴时万里高空，雨时瓢泼桶倒，只是一般下雨的时间都不会太长。

　　下课后徐恒冒雨回到宿舍，换了衣服后还在收拾东西时便接到季升云的电话，说雨太大，叫了车子在宿舍楼下等他，他便匆匆忙忙的收拾好证件之类的便下了楼。他还以为只是来了车，没想到人也来了。

　　季升云站在楼外的雨檐下，见他出来便将手中的伞撑开，遮着两人以一前一后上了停在门外的出租车。徐恒抹了抹衣袖上被雨水飘湿的地方，对季升云道：“先送师兄你回去吧。”

　　季升云道：“不用，我也打算回盛城一趟，所以定了和你一个班次的票。专卖店那边我有安排好，你不用担心。”

　　徐恒有些意外，“之前都没有听你说。”不然就不会请他顶班，而是直接请假了。虽然作为一个缓解周末人手不足的假期工，请假是很不好的事情。

　　“原本也没有这个打算。”季升云道：“今年是我祖父去世十周年，家里的亲朋有计划在明天一起去扫墓。爸妈之前觉得我读书在外，时间也紧张，就不必要跑一趟了。但看你坐车都打算回去，我觉得我还是也回去一下比较好。”

　　徐恒点点头表示明了，“我祖父祖母倒都还在，但多年前就随姑姑定居海外，很难得一见。”

　　“哦！”这个信息季升云还是第一次听见。毕竟流言永远都只是针对焦点，对其它的一切都是忽略不计的。不过想来也是，国人历来就是隔代亲，如果上上辈还在身边，那也不至于到半年多之后才会有人来看一眼。

　　雨天虽然路滑，但车辆也少了一些。两人准时到了机场，但却得知因天气原因，飞机会推迟起飞时间。二人便只好在机场餐厅吃了晚餐，一直等到晚上八点，才听到登机通知。

　　季升云与徐恒一起订的经济舱，徐恒的座位在窗边，侧头便能看见外面还在下着小雨。

　　在以往出门旅游时他也都是走航空路线，去年那是他第一次坐火车，因为在决定不带某张卡时，他还是认真的对自己的经济有过规划的，只不过计划赶不上变化而已。

　　随着飞机的拉升，下方有如繁星一般的万家灯火，长道两旁的路灯与道上的车灯形成了一条条流光溢彩的光华玉带，摄人心目。只是很快飞机就爬升到了聚在低空中的云层之上，顿时便灯景不在。

　　徐恒收回目光，看了眼坐在旁边看报纸的人。

　　在晚餐前后的交谈之中得知，两人要去扫墓的地方为同一地点。当然，这也不算巧合，华明山是盛城最大的百年公墓区，全市本地有百分之七十去世的人都在那里。因城市扩建等原因，许多后辈将先祖也移葬于此。

　　“要睡一会吗？我让乘务员给拿张毯子。”感觉到有目光注视着自己，季升云放下报纸问道。

　　徐恒摇摇头。本来以为是颠簸的一天，结果什么心也没操。本来以为会是一个人回去，结果居然有人同行。因为状态一直处于放松，安定下来之后也并不觉得困乏。听季升云上飞机前的电话，来接机的人已经在盛城的机场等着了。所以必然的，下了飞机后要怎么进城，他也是不用操心的了。

　　突然间，他想起一事，连忙起身到通道里将背包取下来一通翻找，果然！因为之前走得匆忙，他把家里的钥匙忘在宿舍柜子里了！

　　季升云旁观了一会儿，问他道：“忘带什么了？”

　　“钥匙。”徐恒回到座位上，就住宿的问题想了一下。
　　他爸现在的住处他肯定是不会去的，其它亲戚什么的，这半年多也都没联系，也不想去。而同学，现在应该都在学校。看来只有去住酒店了。

　　“如果不见外的话，可以去我家。”看他样子季升云便知道是什么打算了，实在不想他那有限的经济基础去浪费在酒店里。

　　徐恒默了一下后道：“会不会添麻烦？”
　　“不会。而且明天我们全家也要去华明山，你可以顺道同行。”季升云笑道：“不要想着去住酒店，你还欠我钱呢。”

　　徐恒：“……”
　　怎么感觉以前认识中那个周到温和的季师兄有点变了呢！原来前几天那位家长说差点被噎死是真的？当天情绪起伏太大忘了问，后来也还没有个恰当的机会，这时倒是想到这里。

　　“那天听我爸说，他好像有给你打过电话？”

　　季升云对这突转的话题停顿了一下，然后点头道：“他想了解一下你的情况，我觉得还是他自己亲自来跟你了解比较好。挂了电话后我想了想，觉得我对你的情况好像了解的也不算多，便就来看看，结果后来……”

　　后来的事徐恒就很清楚了。

　　想到今天回盛城的原因，徐恒沉默了一会，开口说道：“我妈妈在三年前因病去世，虽然也伤心，但因为并不是突发病症，所以我也有心理准备。”

　　季升云只作倾听，并没有插话。
　　这人很少主动提起父母之事，今天大概是时节触动，他也不想给打断了。

　　“中年男性，再婚也是不可避免的，不过事情总是会出人意料，娶一赠二了。现在我常想，我妈那几年一直心情比较低落，病情也一直恶化，是不是因为早就知道我爸在外面的事。”

　　“虽然有这个可能，但病这个事好与不好也说不准。”虽然季升云也觉得可能有点关系，但着实不想看到这人有钻牛角尖的趋向。

　　徐恒倒是也点了点头，继续道：“去年他婚礼被我那样破坏了，半年不理我也不奇怪。回想起来，他对我一直都并不算是很关心，只是生活、学习上面的经费从不短缺。现在妈妈一去，我也已经成年，他有钱还有更多的儿子，也不需要我侍奉晚年。这辈子的父子之情，大概也就这样了。”

　　季升云斟酌了一下，还是说道：“总归是血浓于水。”

　　徐恒沉默了会，道：“反正他终有一天会宁愿没有我这个儿子，不如现在就淡了。”

　　季升云无言以对，徐恒话中的有些情绪他一时理不太清。

　　徐恒转过话题，有些轻嘲道：“他对我妈其实还算不错，至少表面上是。妈去世前一年多，他明显多了很多时间陪她。你说新中国的成立是不是对男性的一种摧残？三妻四妾什么的，大概才是男人的真性情。”

　　季升云笑了一下。徐恒说得挺坦然，不像是在抱怨什么，而确实是在探究。“有可能吧，这个问题放网上投票的话，估计百分之九十以上的男性都会投赞成票。”

　　徐恒侧头看向他，“那你呢？”

　　“我啊……八成也会投赞成票，但生活中应该不会那么做。”季升云想了想，说道：“我希望我的伴侣忠于我，也希望她能一直开心幸福，不愿意她伤心难过。”

　　徐恒不解道：“那你干什么投赞成票？”

　　季升云轻抬手指叩了叩座椅扶手，笑道：“现实中会有社会与自我观念的约束，但想法就不会考虑那么多了。女性可能是要专情些，但也不排除会有旁边一个邻家大哥，公司一个高层酷哥，周末一个潇洒帅哥的梦想。班上几个豪放女经常这么说的。”

　　徐恒被他说得笑起。
　　看着他的眉眼情貌，真想说一句‘那难道不都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