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默》星*源

43、邀戏

　　黑夜里一行明黄色的宫灯飘了过来，引路的宫娥身后是一位披着锦绣肩舆的白衣女子。

　　只见来人一头漆黑如墨的长发松散在背后，白色的袍子拖于地,领口和前襟上有一条深色宽边，绣满了繁复的红色花朵。

　　此女肌肤雪莹，在月光下发出诱人的色泽，身上佩戴的缨络珠玉随着女子的前行也叮咚不绝，发出如流水般清脆的声音。

　　待她走进，大家这才看清那双眼波灵动的眸子。

　　清亮的眼神仿佛冷泉般垂下来，从云端看着你，忽然有清凉的感觉从心底漫了上来——好一对举世无双的眼睛！

　　我赞叹着，同时却又不禁对柳妃这招‘美人计’抱怀疑态度，

　　用她来抢去帝默对雪儿的注意力，有用吗？就算有用，柳妃难道不怕引狼入室？

　　看着雪儿嘴角飘逸淡定的微笑，我突然有点明白了，看来柳妃是被逼急了，狗急跳墙啊。

　　这段日子，足够大家看清，雪儿，这个很有野心的女人！

　　上次是在小皇子的周岁礼上不管规矩的和柳妃争做行礼人，她打的什么主意大家都很清楚，也许下一步就是和柳妃抢做皇子的母妃了。

　　如今她更是独宠后宫，帝默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去别的女人那里了，这个雪儿专宠的程度比我以前还要厉害。

　　柳妃她们是急了吧，帝默对雪儿的态度很不一般啊，也许帝默会破例给雪儿封位也不一定，毕竟现在朝堂的形式和以前很不同了，帝默需要一个没有外戚威胁，身份又高贵的皇后，而符合条件的人目前后宫就3个而已。

　　柳妃，我，还有雪儿。

　　现在我算是失宠了，所以柳妃现下最大的‘敌人’就是椒房独宠的雪儿。

　　垂下眼，掩住眼里的笑意，我在心里低喃，看来后宫就要上演一场大戏喽。

　　“阳逸馨见过皇上，见过各位娘娘。”清凌凌的声音打断了我的胡思乱想，抬眼看着那个如诗如画的女子，我的唇角浮起一丝琢磨不透的笑。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

　　所谓，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就是形容这样的女子吧，帝默你艳福好得真让人嫉妒啊！不过，看着雪儿眼里一闪而过的妒意，我不厚道地想着，也许这样的艳福你还消不起呀。

　　一时间大家变得很安静，雪儿首先低笑起来打破有些旖旎的气氛，“这貌果真是绝色啊，墨妃姐姐你觉得呢？”

　　听到她叫我，我展眉一笑，对着雪儿优雅娴静的面容，点了点头，然后转头继续欣赏美女。

　　想拖我下水，没门！

　　雪儿眼色不易觉察地一冷，面上却是带着几分尴尬，袖中的手指慢慢握紧。

　　“果真是个难得的美人，听说这次在花会上你是以琴取胜的。”滟妃赶紧开口圆场，她朗朗的笑容里带着几分好奇。

　　“回滟妃娘娘，民女是以七弦琴侥胜的。”阳逸馨恭敬地回答，眸中神色转换。

　　“真是巧了，雪儿姑娘也是弹得一手绝妙的七弦琴啊。”一名打扮得很妖艳的女子突然开口，眼神有点挑衅地瞟了瞟帝默身边的人儿。

　　然，只见雪儿对着阳逸馨笑得淡定沉稳。

　　两人视线相对的瞬间，阳逸馨却低下了头，让人看不见她的神色。灯火照在她脸上，有一种不属于人世的光泽。

　　这个时候，柳妃不动声色地开口，“陛下，接下来就让逸馨演奏一曲吧。”

　　帝默挑了下眉毛，然后把白皙得病态的纤长手指放在唇上，良久才微微点头。

　　柳妃脸上一喜，她对阳逸馨点点头，但眼神却似含了无限的心事。

　　很快就有宫女准备好了一切，待柳妃身边的宫女脱下阳逸馨的披肩退下去后，她才开始慢慢净着手，

　　空场上，置身于袅袅萦绕的熏香中，阳逸馨的身上突然添了一抹如仙的气质。

　　接下来，她弹的曲子却大大的出乎我的意料。

　　在那一唱三叹、跌宕起伏的调子里，带着豪气，油然而生，却有淡淡的别离怅然，自有一番天地……

　　这是一首描述离别的曲子，阳逸馨将琴歌演绎成为三段音乐。

　　第一段，是深沉浑厚的，好似别离压在心头，回旋往复的散音加强了悲伤的情感；

　　第二段泛音起，似在追忆过去美好时光，友人相识相知；

　　第三段别离在即，依依惜别，感情发展到高潮；尾声以一段泛音作为结束，让听的人心中怅然若失，

　　这样一首本该悲伤的曲子，她却演绎得在惆怅中又带着坚定，好比那句地球名诗 “念天地之悠悠，独怅然而涕下”。

　　这是一种体会天地宇宙寂然的大悲情怀，而不是期期艾艾的幽怨之意。

　　听完这首古韵悠悠的曲子，众人表情称赞，但却没人说话，似乎都还在回味。

　　“好！好一首《故人离》”雪儿再次率先打破沉默，她站起身，神情颇为激动地对着帝默说到，“默，她弹得真好，这首曲子阳姑娘没有刻意地渲染悲伤，甚至于把悲伤藏起来了，所以无论是景意，还是话别友人的情感，演绎得都是空灵而自然的。”

　　这个时候的雪儿如同找到知音的孩子，迫不及待地想和最亲密的人分享这份喜悦，她抓着帝默的手，急促道，“如果再加上箫，那么萧悠远的音色就可以和古琴的深沉相得益彰，就能更好地表现乐曲的意境了。”

　　帝默无奈又宠溺地拍拍雪儿的手，慢慢道，“你若喜欢，以后就找阳姑娘一起练习吧。”

　　“谢谢默。”雪儿笑眯了眼睛，她转身对着阳逸馨笑得得体又似毫无心机，“阳妹妹可愿意进宫陪伴雪儿，和我一起切磋琴技？”

　　“这是逸馨的荣幸。”阳逸馨淡淡笑着，不卑不亢。

　　月光混着灯火映照在她那身白衣上。也不知是那袭白衣用什么织成，皎洁的月色被其一映、竟仿佛活了一样，微微在衣襟上流动。

　　枝头花蔓袅，混着香气怡人的美酒。旖旎的气息流荡在空气中，微醺着众人。

　　我看着因为两人的话，脸色变得铁青的柳妃，有些幸灾乐祸地想到，看吧，辛苦了一场，结果却是为别人做嫁衣。

　　本想拉拢的人，却给对手占去先机，这个阳逸馨是阳尚书的妹妹，柳妃打的什么主意，有眼色的人一看就明白的很。

　　如今雪儿却用皇帝的旨意把她放在自己眼皮底下看着，既拉拢同时又防着，真是个聪明的女人啊。

　　我在心里笑得兴奋，这群女人太有意思了！

　　这个时候突然感到一股让人不舒服的视线落在我身上，抬眼看去，帝默用手拍着白玉栏杆，看着我，眼神很奇怪。

　　很自然的收回视线，我微微低下头，那双眼里的寂寥让我很不习惯。

　　“你们继续吧，朕还有事情要处理，先回宫了。”这时，帝默淡淡笑着站起了身，顿了一下，他又对雪儿道，“你，一起走吧。”

　　此时帝默脸上的笑容居然很儒雅，我揉揉眼，确定自己没有眼花。这样的帝默好陌生啊。

　　雪儿笑着对帝默点点头，脸上的幸福不知刺痛了多少人的眼睛。

　　柳妃恭然地对帝默的背影笑着，眼神却森冷。

　　一时间，众人起身恭送皇帝，神情各异。

　　而我却对着惜莲微微一笑，眼底掠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杀意，真是个不长记性的女人，下次在用那种阴郁森冷又怜悯讽刺的眼神看着我，你的那双眼睛就不用再长在你脸上了！

　　反正一个弃子，即使没了，也不会影响什么。想到这里，一瞬间心里仿佛有一道寒流掠过 ，我嘲讽地撇撇嘴，原来过了这么久和以前不一样的生活，我还是以前的那个冷血的我啊，一切似乎都没改变。

　　帝默和雪儿走后，气氛有些冷场，众人恹恹的。

　　柳妃很快就结束了晚宴，散去众人，但却留住了我。

　　关好寝宫的门后，她转头看着我，那如水的眼里，陡然弥漫起了我从未见过的杀气和斗志。

　　我眼神一凝，等着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姐姐，她欺人太甚！”柳妃嘴角有个尖锐的冷笑，眼底却开始闪烁着泪光。

　　我斜了斜身子，没有开口，心底说着，来了。

　　果然，柳妃眼里慢慢凝结成冰，她贴进我的耳边压低嗓音道，“妹妹听说，她向皇上要求有个孩子。”

　　柳妃的声音如同浮冰在黑夜的海上轻轻碰撞，冷到了人的心里。

　　我偏了偏头，若无其事地对着她淡然微笑，“哦？”

　　柳妃焦急懊恼地看着我，声音不受控制地拔高，“到了这个时候，姐姐怎么还笑得出来，如果皇上真给了她孩子，到时候她还容得下我们吗？”

　　我站了起来，深深吸了一口气，转头看着窗外的月色，开口，“你想怎么做？”

　　柳妃满意地微笑起来，月光照在她年轻美丽的脸上，泛出玉石般的冷光来，“目前，暂时只需要雪儿和我们一样就行了。”

　　听了这话，我微微点头，忽地笑，“你是想要她也失去生育的能力？”

　　在小皇子出生后，帝默给宫里所有有封号的女人吃了绝育药，也包括我。

　　不过我本来就没有生育的能力，所以对帝默偷偷在我的饮食里加药的行为，我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星：晨封闭了自己怀过孩子的记忆，详情请见27章）

　　柳妃凝眸看着我，眼神坚定狠绝，“是的。”

　　“你想我做什么？”我敛去笑意，问到。

　　“到时候姐姐就知道了。”柳妃没有直接回答我，她的眼里流光溢彩，那样强烈而诡异的眼色让我浑身鸡皮疙瘩瞬起。

　　原来这个剧本柳妃也想让我写上一笔啊，真是个诱惑的提议，可是我只是一个看戏人，到底要不要参加呢？我颇为烦恼。

作者有话说

晋江老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