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国逸事（女尊）》YI

56、 第五十六章 国手圣医（八）

　　鞠躬后，静太妃便退出了阁楼，退出之前，他撂下一句话。
　　“你们好好谈论一番，无论前景如何，心里都不要有芥蒂。青丫头，你就算是再替我医治一下，这宝兰，如今便是我最大的心病……”
　　展北青低着头，微微应声：“是。”
　　熙和公主迅速地望着展北青。

　　人走后，香还继续。
　　展北青走到香坛边来，长叹一声：“可怜天下父母心……”
　　熙和公主微微一颤：“你刚刚在父妃面前说的，我都听到了，也都明白……”
　　“既然你都听到了……”
　　“你对我，是有情的……”熙和公主迈步上前，他才迈出一步，就听到展北青厉声制止的声音。他吓了一跳之后看见展北青退了好几步，这令熙和公主不由得一笑。他不慌不忙的迈前一步，听到展北青再次急声呵令他停止，在这张泪痕还未干的绝色面庞上绽放出一朵几乎令人窒息的绝丽笑容。
　　“你我皆有情……我亦非不知你的难处，只是此时此刻我只想听你一句真心话，便是死也可瞑目了……”
　　展北青慢慢抬起头来，看着熙和公主，许久轻叹一声道：“既知后期会面临无尽麻烦，则必须斩断情缘于当前。不然往后会更加身不由己，力不从心……我曾经年少时与人私奔，那人因此丧命，倘若如今还那般幼稚任性，丧命的便不再是一人矣……即便你知道我的心意又能如何，求而不得，不如一开始便不求。”
　　“……”熙和公主闭上眼睛，两行泪水滚落下来，他的嘴唇微微颤动：“我……知道了……这便是你说的，身处黑暗，心向光明么……这又何来光明……”
　　展北青情不禁地望着熙和公主，脱口而出：“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熙和公主一颤，他直直地盯着展北青。
　　展北青也看着熙和公主，看得她都忘了眨眼睛这档子事。
　　熙和公主忽觉害臊，慢慢地撇开眼睛，微微低垂眼眸。不因为什么，就为展北青那赤裸裸的注视——仿佛要生吃活剥了他一般的热忱……
　　他的这一低头，展北青顿时清醒过来。
　　她虽然有感熙和公主害臊的模样也很好看，但更多的是强烈的抑制。
　　到底是药性压过人性，还是精神盖过药物。
　　展北青觉得自己是后者，只要一想到千里之外的班行将和栖青鱼，心底里的那些欲壑便在瞬间被填平。
　　她低下头：“我希望，我们都能在各自的生活中寻得光明。”
　　熙和公主颤颤地应答，他抬头来看了展北青一眼后便直直地看着她。他一直看着，看到对上展北青不经意间抬头瞥他的那一眼。两人迅速地撇开脸又同时回头来：这或许就是最后一次这样毫无忌惮的看着对方的机会。

　　此后第二天，东方将军便离开了京都去了边疆，而熙和公主被太后召回宫里来陪伴静太妃。
　　听到这两个消息，展北青立即跟皇帝请了休沐假。
　　小皇帝特意许她早点出宫。
　　离开皇宫，坐在轿子里的展北青感觉到自己离皇宫越远，心就越冷。
　　由毕静无声到渐渐喧哗，闭目养神的展北青微微一笑：看来已经从御道街转到洁莹街了。
　　喧哗声又渐渐远去，展北青慢慢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又低垂下眼眸。
　　没多会儿，轿子停了。
　　轿妇头对展北青说：“大人，到府上了，您下轿吧！ ”
　　展北青轻轻应声。
　　轿妇头便令其余人压轿。
　　展北青刚下了轿来，府里便小跑出几个女人来。
　　门房里的几个展北青只照过面，对她们并不了解。只知道来京的这些人大半都姓班，绝大部分都是得了班行将赐姓的可靠人。
　　来人中有个人高马大的去给轿妇头赏钱，个头稍比展北青矮的连忙问候道：“主子是拿了东西便走还是歇息？”
　　展北青从人高马大的仆人身上收回视线，淡淡地道：“两个时辰后把饭菜送到我的寝室里，我先回去歇息着。”
　　“是！”
　　展北青看了看这三个女人，微微点了点头：“辛苦了。”
　　门房的人愣了下，连忙低头：“不辛苦，主子才是辛苦！”
　　展北青没再说什么，直接往里走。走到游廊上，有个男人朝这边走来，远远地便停跪在侧。展北青没说什么便径自走着，只是心里油然而生出的是一种细微的不易察觉的优越感。这一瞬间产生的念头被捕捉到，并毫无死角的展现在展北青眼前，她不由得一愣，并停住了脚步。
　　她对于这样的自己觉得陌生，又产生了一种畏惧的情愫。
　　在班家堡她从不会因为仆役的卑屈感到窃喜，更不会用这样倨傲的心态去面对仆役。这出谷短短小半年功夫，她怎么会变得如此之多？展北青轻叹一声，继续往前走着：她忽然想念医婆的刻薄和三婆的疯癫了。虽然每天鸡鸣便起，日落才停，学医再辛苦也比如今自由，起码是她所想要做的；而不像如今，虽担了一个太医馆馆吏的名头，每天最多做的却是应付，而不是靠医术治人。
　　而且，还要面对一个得不到的人。

　　两个时辰后，慕容浅莲带着拎着饭盒的桂芝来到展北青的青园。进院子后桂芝走快几步，去敲门。
　　慕容浅莲不紧不慢的停在门边，他直盯着门上的镂空图形上。
　　桂芝敲了声后等了会儿对慕容浅莲说：“夫人，主子只怕还未醒，我们等会儿再来罢？”
　　慕容浅莲微微敛眉：“黑夫人应该在罢，咱们把饭盒给他，提醒他便好了。不能等青主醒来不见吃食饿着了。”
　　“可是……”
　　“你把饭盒给我，我去去就出来……”
　　桂芝微微一顿，面上露出喜色，双手捧上饭盒。
　　慕容浅莲望见桂芝脸上那笑容，不由得抿了抿唇，微微垂下眼眸。他接过饭盒后先轻轻地叩了下门，没听到声响便推门而入。
　　推门看见的是一排摆在圆凳上的圆筛，再看向侧边贴墙而立的格子柜，最后看向放了笔研的书案。环视一遍后慕容浅莲转头看向另一边的屏风，他知道屏风后便是寝室。而寝室里便是他的妻……慕容浅莲心里不由得激动起来。来京已有近两月时日，妻主甚少回府，回府也是同黑月一起住。在桂芝和叔安轮流劝说下，他才鼓起勇气来亲近他这个传奇的妻子。
　　按耐着鼓动的心情，慕容浅莲转进寝室里，慢慢地靠近来。床榻上展北青朝外侧卧。慕容浅莲直直地望着展北青的睡容。他与妻主之间总是相离的时间多于相守，这样子静静的相望也是从未有过。
　　一直望着，望了很久。展北青一动也没动，慕容浅莲也跟着没有动弹。忽然之间慕容浅莲想起自己的使命，他从展北青面前走过，快走过时回头望了一眼。
　　心有所思的走到黑月的床榻前，他看着同样侧卧而睡的黑月，一种不痛快的感觉油然而生。
　　正如桂芝所说，在他被动等待的时候，就被有心人占了先机。这黑月，不但得到了婆婆的认可还得了留守青主身侧的许可。就因为他武艺高强，忠心耿耿？！
　　就在慕容浅莲想到这时，黑睁开了眼睛。
　　慕容浅莲被吓得退了几步。
　　黑慢慢坐起身来，被子滑下露出里面的黑色夜行服。
　　黑看着慕容浅莲，微微垂眼看了下他手中的饭盒，慢慢地下了床榻，他拿起一旁的外袍穿上。系好带子后走出来到了慕容浅莲身边低语道：“青主心情不快，请夫人多多相陪。”
　　慕容浅莲愣了愣。
　　他看着黑月出了寝室，没多会儿听到关门的声音，还听到桂芝的声音。听不到桂芝说话的声音，也不知是黑是不是像点了叔安一样点了桂芝，还是这边寝室离门边远……不过这些都不得而知，他只知道，现在这里只有他和妻主两人了。
　　慕容浅莲坐在床榻边看着展北青，他眼里看着这个人，想起了很多往事。
　　想当初，他因为海伽堡独特的生活作息到了再加上一路上的强打精神，到了班家堡便睡着了。醒来时十分担心被妻家的人责备，却听到婆婆大人亲自来请罪说妻主跟她表哥出走不知去向……
　　又想到初见她第一面时，既不像想象中残缺不全的模样，又不像传说中英武，反倒是温文儒雅一副书生气质。再加上她面容姣好，直中他心头。只是……他却无法全然习惯她的存在。而她总是轻易的跨过他心底的防线，一层的一层的进来，令他手足无措，也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直到她来京那天，当着婆婆公公一大家子的面，她拥抱了他。那天虽然也羞怯，也手足无措，更多的却是伤感和不舍。她走后……
　　“…慕容？……”
　　慕容浅莲一惊，他看见揉着眼睛、打着呵欠的展北青，连忙放下饭盒上前来服侍她着衣。就像一开始一样，她一哆嗦，却没有像一开始那样推拒。慕容浅莲低垂着眼眸，手上帮着展北青系带子。
　　展北青微微抬眼看着慕容浅莲低眉垂眼的模样，不由抿了抿唇，叹息一声：“这段时间冷落你了……可怨我？”
　　慕容浅莲手一颤，他的眼皮子抖了几下，抬眼看了下展北青又低下来：“没有，妻主忙，慕容心里有数。”
　　“你真好……”
　　展北青软软地抱着慕容浅莲，她这一随性而动，慕容浅莲又不知怎么办了。
　　抱了好一会儿，展北青才松开手，她微微低着头继续系带子。慕容浅莲愣了愣，上前搭手系带子。
　　慢慢地，展北青停了手，她看着慕容浅莲的手指。细白的手指，熟练的动作，慢慢地就有慌张的意味，好几次就打了死结。
　　好容易穿好了外袍，慕容浅莲连忙拎着饭盒到桌上，摊开了又连忙退到一边。
　　展北青含笑看着慕容浅莲那张红透了的脸，现在的她确实很需要一个亲近的人在身边。整个京都就只有慕容浅莲才是她不用防备的对象。来到桌几边，看了眼菜，伸手抓住慕容浅莲的袖子，展北青用撒娇的口吻跟慕容浅莲说：“你陪我一起，好不好？”
　　慕容浅莲愣了下，慢慢地坐了下来。
　　展北青满意地笑着。

　　慕容浅莲带着空饭盒离开了展北青的药堂，那是又两个时辰后的事。这期间发生什么，从慕容浅莲红红的脸颊上便能察觉得到。他回到自己的寝室里，想到今个儿这一趟发生的种种事情。虽然不知缘由，但他忽然有种比黑月高一等的感觉。不管怎样的情由，他得向黑月表示一下。
　　过了几天，展北青不在家，慕容浅莲特意来找黑月。
　　慕容浅莲听到声音的时候误以为是黑月让他进房，他刚要推门，黑月打开了门。
　　慕容浅莲微微一顿，他刚要说什么，却听到对方说：“多谢夫人，主子的精神好多了。”他又是一愣，心里有着很多计量可当他看着黑月清澈的眼睛，那眼睛里带着扎实的感谢后心里突然有了另一种认识。这黑月对青主或许就像桂芝对他一般的。只是黑月对青主除了忠诚之外还有着别的，与桂芝是大不同的。
　　“青主是我的妻主，我对她如何是自然之事，并不需要你来道谢……”慕容浅莲顿了顿，“我来找你，就是想问你，你说妻主心情不好，可知详情？”
　　黑月望着微微偏着头的慕容浅莲，他抿了抿唇才道：“主子在班家堡自在惯了，做不惯这官……官场上尔虞我诈，甚不得自在，故而心情不快……”
　　慕容浅莲轻叹了一声：“是了……”
　　他忽然觉得很不自在。他为的什么而来，为了得知自己不了解妻主，还是为了明白自己现在并非最亲近妻主的人——如果是因为黑月让他得到了妻主的亲昵，而特意来道谢或是显摆什么……慕容浅莲心里压了块大石头一般，堵得难受。
　　慕容浅莲长吁一口气后微微施礼：“青主既是你的主子亦是你的妻子，还有劳弟弟同我一起替青主分担难处了。”
　　黑望着慕容浅莲，微微挑眉：“自然。”他没有告诉慕容浅莲，展北青因为恋上了一个得不到的人而苦恼，更不会告诉慕容浅莲，展北青因为多重原因一直都不亲近他。他不傻，既然老主人说过他会和展北青成为相互依赖的人，那么他便信。老主人的预言从未失信过。他很希望看到展北青为他像为公主一般的忧神，就连她在公主面前表现的怯弱和胆战、卑屈和无奈、提防和抑制……他也很希望展北青能待他像她待慕容浅莲一般，对他撒欢与他缠绵……黑的眼眸因想象而变得深邃。
　　慕容浅莲本身就没有黑高，再加之他低着头，所以并未发觉黑月的细节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