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盟之江山美人》寒烟若水

8、华宴之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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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胤开国以来，一直深受北蛮所扰，晋王风珏此次覆灭蛮兵，是大胤前所未有的大胜。北蛮的完败预示着大胤北境再无掣肘之力，胤帝年少之时的江山一统之愿已然不远。为示对此战立功者的爱重，皇帝率百官亲迎京郊十里。
　　庆功宴上，帝后亲临，整个晚宴都是喜气洋洋的。因了美酒丝竹的作用，晋王风珏也不复往日家宴上的清冷寡淡，对于皇后的赐酒也未有过往的抵触，极淡的笑了笑，便一饮而尽。
　　胤帝风连城看着气度愈发从容的爱子，心中愈发开怀，世人皆说他因为钟爱江氏而偏宠次子，却不知这个儿子能有今日全是自己辛苦所得。他幼年便随父征战沙场，一心想结束战乱，开启太平盛世，这样的胸襟气度诸子皆无法与之相比，更何况他不只有这样的雄心，更有与之相配的才干。
　　晋王今年已二十有四，却一直拒绝娶妃纳妾，别人或许不知，他这个做父亲的却十分清楚，只怕是为了那个十岁之时便名传天下的薛家嫡女。想起儿子多年所思，皇帝不由得多看了眼那坐在风珏下首的薛紫妍一眼。
　　那女子素衣乌发，容貌清绝，端坐于案旁，眉眼清冷，愈发显得卓然出尘。这样的相貌气度比之年幼之时愈发出类拔萃，京中那些贵女们还真是没有一个能比得上的，难怪能令儿子十年如一日的相等。
　　少女清冷矜贵，晋王气度高华，两人坐在一起，倒真是一对人间龙凤。
　　风珏携大胜归来，天下人的目光都在他的身上。而江贵妃却与皇帝一般更多的将目光放在了那十年未见的薛姓少女身上。那个沉默倔强的女孩子眼神清冷，矜傲之色半分未减。就是这份相似的骄傲牵动了儿子的心吧，令他多年来将那么多京中贵女的示好之心尽皆辜负。沈青澜乃百年难遇的世间大才，他费尽心血教养的弟子岂是一般女子可比的。然而作为母亲，私心里并不愿儿子倾心于这样一个骄傲优秀的女子，爱上这样的女子，将来不知要吃多少的苦。
　　江流云心中叹息一声，温柔面色上难掩担忧。
　　薛紫妍把玩着手中的佛珠，恍若对一切目光毫无所觉。风珏看着她故作淡漠，不由得有些好气，伸手在案下将她的佛珠抢回，低声道：“我倒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改信佛祖了？”
　　薛紫妍见佛珠被夺，目光微冷，横了他一眼道：“明媚说我们此次无恙，她便要守诺信奉佛祖。这佛珠便是她赠予我保平安的，快还给我。”
　　风珏闻言失笑，可是却在她那句保平安的话语中微微怔住，片刻便将佛珠重新套回她腕上。
　　皇后自从岳凌寒身死消息传来之后便深恨薛紫妍，想不到当年那个弱质纤纤的少女竟然能将武林宗师击杀。江湖传说此女心机深沉，已不输当年的顾惊鸿。若是让她成了晋王的助力，岂非要让太子将来死无葬身之地。
　　想至此，她嘴角浮起一抹森然冷笑，刻意柔声道：“陛下，琚儿对薛姑娘一向情深，听闻薛姑娘以身对敌之事，忧惧之下竟只身赴北，数日方回。臣妾虽知薛家获罪之后，薛姑娘已不能成为琚儿正妃，但此次北疆之事，薛姑娘功劳不小，还望看在她立下大功的份上，予她一个侧妃之位，也算成全了琚儿的心愿。”
　　此言一出，风珏与风琚齐齐看向薛紫妍，均是心底狠狠一沉。
　　薛紫妍脸色苍白，秀眉蹙起，眼神里的冰冷狠绝一如十年前。冰冷双眸中透出的绝望直至十年，风珏也未能有丝毫的淡忘。
　　雪衣少女跪倒在雪地里，眼睛里的冷意比这寒冬之意更令他觉得冰冷，风珏屈下身子，与她平视：“阿妍，你当明白，无论你是谁，以何种身份留在我身边，我待你并不会有任何的改变。如此，你还是要因皇后的挑拨之言弃我而去？江湖多风雨，阿妍，你若离开，我或许再无法护你周全。”
　　“阿珏，我素来骄傲，宁死也不愿为人妾室。皇后之言虽然伤人，却犹如醍醐灌顶般令我清醒。若我继续留在宫廷，即便你心意不改，也难保有一日无法扛住天下的悠悠之口，将我这个罪臣之女纳为妾室。那样的收捎，于我而言，生不如死。”
　　她本是侯府千金，国士高徒，是足以与皇子匹配的天之骄女。然而一夕之间家门剧变，心高气傲的侯府嫡女变成了罪臣之女，与他之间如隔渊海。
　　“阿妍，你终究是不肯信我。我不是风琚，我的命运不由他人掌握，将来必能正大光明的娶你，不会让你像我母亲一样成为妾室。”
　　她说：“我不信任何人，若无法成为强者，我将终生难安。”
　　她辛苦十年，终于成了她希冀成为的强者，再无人能扼住她的命运。
　　然而身份之别造成的伤害却无法磨灭，皇后于众人面前提及此事无疑是在当众打她的脸。皇后与她同出自贵家望族，自然明白身为贵家之女的骄傲，知道薛紫妍看得比生命还重的是家门颜面。所以她以一副慈母的姿态，堪堪为自己的儿子求娶一个侧妃，用这样的言辞点出她罪臣之女的身份，告诉她与风珏之间的身份差距，用心之恶毒实在难忍。
　　风珏目光冷沉，声音冷肃：“此次北疆危局，若非阿妍舍命相护，本王早已身死他乡，哪里还能有今日荣光？本王虽不如太子尊贵，终究是父皇亲子，亲王之尊，难道在皇后娘娘眼里堂堂亲王的救命恩人只配得上一个妾位？本王不是皇后亲生，性命就卑贱到可以令皇后娘娘如此羞辱的地步？”
　　北疆奏本之中，风珏为免父亲忧心，刻意压下刺客行刺之事。皇帝虽然听说了惊鸿再现边关的事迹，却不知当时的真实情形，更未想到此事之凶险。此刻听风珏这样义愤填膺的提起，方知其中危急。
　　皇后一生傲慢，何曾被一个后辈如此反口诘问，冷声道：“晋王如此语气，是与嫡母说话该有的礼数吗？江贵妃一向贤惠，教出的儿子却是如此目无尊长，难道这就是世人称道的贤惠？”
　　风琚想要站起阻止母亲再说下去，却在薛紫妍冰冷的眼神里住了口。母亲自蹈死路，她又如何会给他阻拦的机会？
　　温柔婉约的江流云却仿若未听到皇后之言，只是走近自己儿子的身边，细细打量着，发现他并未受伤，方放下心肠。这个儿子素有心志，不甘人下，为了建功立业鲜少能有膝下承欢的安乐日子。然而，战场离她太过遥远了，令她竟不知其中凶险，更不知儿子为了走到今天这一步究竟遭遇了多少危机。
　　她竭力将眼泪逼回，只是无限痛悔的看着儿子：“珏儿，都是因为母亲，你才会受这么多的罪。你放心，母亲虽然忍让了这么多年，这一次却不会再让。你心爱的女子，也绝不会成为别人的妾室。”说罢，她转首看向皇帝：“陛下，晋王乃国之亲王，安危事关皇室威严，还望陛下严查，还晋王公道。至于皇后娘娘斥责臣妾教子无方，臣妾却不敢擅领。晋王上体皇父之意，下安百姓之心，俯仰之间无愧天地，更不负风氏血脉，如此佳儿，天下皆赞，实在不知过错何来？”
　　风珏从未见母亲如此凛然神色，微微惊疑。薛紫妍见此却是微微一笑，心中颇松了口气。
　　这么多年皇后之所以稳居后位，并非是皇帝畏惧杜家势力。以皇帝的雄才伟略，早已大权在握，杜相虽擅权却早已无法与皇权相抗。皇帝之所以未动皇后的后位，最深的原因乃是江流云的严辞拒绝。她不忍他声名有损，他又何尝愿意她因为他的执念而内疚神伤？
　　江流云是个温厚良善的女子，她不是不知皇后嫉恨之心，却一直不以为意。她与皇帝情谊深厚，所思所想全是丈夫的万世声名。史家史笔如刀，若是皇帝因私情而废后不知会遭遇多少非议。她一向爱重他，自然不愿他因自己之故遭遇史家的口诛笔伐。她宁可由正妻沦为妾室，让儿女沦为庶子，以隐忍之姿屈居妾室之位二十多年，一切委屈尽皆是为了那皇座之上的男子可以享永世之誉。
　　皇后一向跋扈骄傲，看得最重的是杜家的权势与一己尊贵，哪里会明白这个女子柔善之姿下的一片苦心。
　　而薛紫妍却在十年前那短暂的深宫岁月里便已悄然看懂了一切。若江氏全力相争，杜后一丝胜算也无。

作者有话说

　　命运的翻覆之手究竟饶过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