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盟之江山美人》寒烟若水

24、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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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暗伏已久的刺客潜入大帐后，灯火蓦然亮起，照亮了整个营地。
　　大帐之中，白衣丽人负手而立，俏丽的面孔上笑意盈盈。她对着神色震惊的刺客微微拱手，朗声道：“天机阁顾南，奉阁主之命候君已久。”
　　“竟然是天机阁中武力仅次于副阁主顾明媚的左护法顾南亲自到了？” 领头之人见惯惊险，心中已知中了对方算计，极速后退。
　　那白衣女子也不阻拦，竟是故意纵他出去与帐外的同伴汇合。
　　那刺客首领甫一出帐，埋伏已久的天机阁高手迅速发动，与等在帐外的南朝死士缠斗起来。此剑阵乃昔年顾惊鸿对敌之时所研究的战阵所化，精妙无比，一时之间将试图突围的南朝死士牢牢围住。
　　此次刺杀为了一击成功，所出动的尽是武功高绝之人，比之以武功称雄于世的天机阁高手也不遑多让。然那剑阵威力无穷，刺客们数次冲杀均未能成功，被凌厉剑气逼回阵中。
　　刺客首领眼见任务落空，同伴难以逃生，心中悲愤，惨笑出声：“天机阁主果然高明，我朝公主与胤国皇帝陛下联手算计都无法成功，果然不愧帝王之才。”
　　白衣女子闻言神色一冷，握剑的手微微用力：“死到临头，还要挑拨离间！”
　　黑衣刺客无声而笑：“是不是挑拨，贵主心中最是明白。若非天机阁主心中起疑，何至于将这现成的军中护卫弃置不用，反而大老远的招了本门高手设伏？若胤帝无杀人之心，那些护卫此帐的宫庭高手为何不在此间？”
　　“黄泉路远，阁下一路好走。我大胤朝中之事，就不劳阁下操心了。”风珏冷冷开口，截断了刺客之语。
　　风珏一身劲装出现在阵前，愈发显得英姿逼人。
　　顾南见他如此装束，便知这堂堂天潢贵胄竟是要亲自出手诛杀刺客，神色大变：“此间之事自有在下与同门处置，殿下身份贵重，如何能轻涉险地？”
　　风珏眼神如刀锋一般冷冽，语声淡漠：“这是我大胤军营，高手如云，有何危险之处？”
　　黑衣刺客知道今日已决计完不成任务，虽无法诛杀薛紫妍，但若能一举杀了此人，倒是意外之喜，遂嘶声大喊道：“儿郎们，我们受公主之命刺杀天机阁主，却被那女子计谋所算，断绝生路，已然对不起公主重托。若我们拼死能留下此人性命，定然可助公主化解此次危局，如此也算报了长公主大恩。”
　　悍不畏死的死士闻言精神大震，拔刀出鞘，纷纷向风珏杀来。
　　顾南神色冰冷，扬声唤道：“顾北，还不出来？！你我同赴江南，只为今日之局。若不能全歼敌人，以后传将出去，我天机阁如何领袖群伦？”
　　“现下知道叫我帮忙了？某人对阁主夸海口说无需我也能成事的样子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呢！”清冷男声蓦然响起，竟带了幸灾乐祸之意。
　　顾南眉心微蹙，“顾北，若是因为与我赌气而伤了殿下，仔细阁主打断你的腿！”
　　那男子闻声低叫一声，青影一闪，已跃入战局之中。青影闪动之处，凌厉的杀气腾挪在夜空之上。剑气如虹，彻底划破了夜的宁静。
　　林峥闻得杀伐之声，急跃而来，却在看到那些萎顿在地的护卫时止住了脚步。他想起此刻正处于杀局中的风珏，心中怒意横生，狠狠一脚向那为首之人踢去：“莫统领，前方杀伐正烈，殿下与天机阁众高手正合力围杀刺客，你们却仍要装做什么都不知道吗？若是殿下有危，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像皇上交代？”
　　莫寒闻言神色大变，豁然自地上站起，悚然道：“殿下怎会亲身犯险？”
　　林峥冷冷道：“殿下对薛阁主向来情深，自然不会坐视不管。”说罢，再不看他一眼，急奔而去。
　　护卫统领再不迟疑，将袖中解药服下，解了身上禁制，飞掠而去。
　　雪地狼藉，横尸满地，所有的厮杀都已结束。
　　风珏单手护着左肩，一身劲装已被汩汩而出的鲜血染红。
　　天机阁左右护法顾南顾北单膝跪地，以剑拄地，对着那匆忙而来的天机阁主请罪，“属下未能护殿下万全，请阁主降罪。”
　　薛紫妍神色惨白，艰难的弯下腰将辛苦搏杀的属下扶起，低低道：“你们全力而为，何罪之有”
　　她缓缓抬眸，一双漆黑双眸定定的望着身负重伤的风珏，满面尽是苦意，似在责问他为何要以身入局。
　　而风珏只是怅惘的看了她一眼，便凌厉的转向那姗姗来迟的护卫统领，声音冷如寒冰：“莫统领，来得可真是巧。只是不知，你对父皇的奏报将如何书写？”
　　莫寒闻言伏地跪倒，在那森冷目光下竟无一言辩解。
　　风珏不顾肩上鲜血涌出，缓缓步至莫寒身边，居高临下的盯着他，“本王不知父皇给了你多少任务，但最重要的只怕还是本王的安全这一项吧。若是莫统领不知如何回奏，本王倒是可以帮你。”说罢，他将那染血的左袖撕裂，扔在莫寒的面前，冷声道：“将这截衣袖交于父皇，告诉他，若是他不希望远在战场的儿子身上再添新伤，便不要再行仇快亲痛之事。”
　　说罢，他推开林峥欲搀扶的手，身姿挺直的朝大帐走去。
　　然而那背影落在薛紫妍的眼中却有说不出的寂寥之意。
　　为父之人杀心已起，为人子者当如何才能情义兼顾？
　　薛紫妍冷冷的瞥了一眼那跪地请罪的护卫统领，再不停留，疾步向中军大帐奔去。
　　甫一入帐，便有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薛紫妍看着眼前血色，忍不住僵住了身子。
　　风珏虚弱的躺在榻上，随行而来的宋太医正为他裹伤。然而即使是宫中的治伤良药也不能快速的止住血迹，仍有殷红鲜血缓缓渗出。
　　薛紫妍望着那深可见骨的刀伤，心痛如焚，瞬间红了眼眶。
　　风珏不忍见她伤心，嘴角牵起一抹无谓的笑意，“不过是皮肉之伤，不必太过担心。”
　　“都伤到骨头了，还逞强呢。”宋太医似乎不满病人如此不将自己的伤势放在心上，微微使劲。
　　风珏忍不住蹙紧了眉头。
　　薛紫妍紧走两步，靠在榻前，低低道：“老先生，你手下留些情吧，他已经够疼了。”
　　宋太医出身杏林名门，与江家乃是世交，一向是看着风珏长大的。风珏虽尊贵为皇子，却一直对其执晚辈之礼，从不曾在这位德高望重的医者面前摆过什么皇子架子。所以即使被老医者刻意的折磨了两下，也没敢摆出他在臣子面前的冷脸来，只是无声苦笑了下。
　　胡子花白的老太医闻言冷哼了两声：“薛姑娘有功夫担心我手底下的力道，倒不如劝劝我们这位殿下，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身体底子再好，也经不住这样不知死活的折腾。”
　　风珏闻言更是噤声不语，不敢分辨半句。
　　薛紫妍深以为然的点头，轻轻道：“辛苦老先生了，以后一定看好他，不许他再胡来。”
　　老太医赞许的点点头，将肩上的绷带缠紧，见血迹不再溢出，方放下心来，颤巍巍的背着自己的药箱向外间走去。
　　见老者离开，薛紫妍瞧着风珏因为失血过多而略显苍白的脸色，忍不住落下泪来，轻声道：“诱敌计划我们早已安排妥当，你答应过我，不会亲身犯险，为何还要故意入局，生受刺客一刀？”
　　风珏轻轻的抚了抚她额角散落的碎发，用未受伤的手擦拭着那清冷双眸中的眼泪，墨黑双瞳中是毫无保留的温润和怜惜。
　　“阿妍，你一定很难过吧。你的父亲曾为大胤立下赫赫战功，你对我更有屡次相帮之谊，可是父皇却因为那荒谬至极的谶语不念半分旧情，如此轻易的便动了杀心。你平日里便认定皇家之人刻薄寡恩，如今只怕更加心寒了吧。”
　　薛紫妍脸色一白，沉默不语。
　　“即便是高高在上、生杀予夺的帝王，也有畏惧之事。”他因失血过多而苍白的脸色愈发坚毅，眼神宁定如静水深流，“至亲至爱之人的鲜血便是父皇心中最大的恐惧。他因为对于天命之说的忌惮，心生疑忌，对你动了杀心。我自小被父皇授以帝王之术，自然比任何人都明白帝王之心是何等冷酷决绝,唯有我的血才能警戒远在帝都的父皇。”
　　他长长叹息，“吾父之愆，吾以血赎之。阿妍，我不会文过饰非，亦不求你原谅，只愿你可以信任我，不要因为父皇的缘故而弃我而去。”
　　他语音低柔，刻意带了宽慰之意，然而话音落入她的耳中，却让她愈发痛心。
　　“谁要你赎罪了！”她心中酸楚，语声艰涩，“你用这样的方式为那个人向我赎罪，何尝不是在伤我的心？皇家之势虽盛，我也并非柔善可欺之人，保全自身并非难事。你之性命关系大胤国运，实在不必为我做到如此地步。”
　　她侧坐在榻前，定定的望着他，黑眸之中有着潋滟深情，忍不住抬手抚上他英气朗朗的眉，“阿珏，我有这么重要吗？”
　　她低低出声，语声哽咽，“值得你为了维护我，不顾天下霸业，不惜忤逆君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