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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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的童年，被虚伪和寂寞所包裹，压抑得无法喘息。
漫长无边的走廊中，身穿华装的小女孩在高大的建筑间穿行，被西装革履的大人们围住，却不停住脚步。仿佛他们只是漂浮在空气中的灰尘。
人们簇拥着得天独厚的大小姐前进，个个心怀鬼胎，想要在女孩身上牟取利益。
城户家的千金，可是很金贵的啊。
只要一句话，说不定就能成为人上人，将同行的竞争对手踩在脚下。
那是，城户光政的孙女啊。
只要能攀上关系，就是下辈子也不用愁了。
一定在讨得欢心，一定要得到报酬。
这么想着，卑躬屈膝的人们脚步更加急促，紧跟女孩身后。
女孩心中感到厌烦。
让开，让开。
我才不想看到，你们这些人呢。
我要我的爷爷，他在哪里！
不断停走，不断搜寻。
没有结果，没有过程，没有起因。
在哪，在哪，在哪。
焦灼的心情在脑中翻滚，头疼欲裂。
爷爷，爷爷，爷爷。
到底在哪。
无尽的长廊带来循环反复的错觉和没有尽头的眩晕。
“大小姐，我是大石锻造的......”
“大小姐，让我来陪同你的。您想玩什么？”
“你这种人怎么配，还是让我来——”
“大小姐——”
“大小姐——”
“大小姐——”
大小姐——
闭嘴！！！！！！！
停下，停下，停下。
快点，快点停下。
我不想听，我不想听。
快点停下——
“大小姐？”一声清脆的呼唤传来。
女孩扭头，定睛一看，是陌生的男孩。
他看女孩转头过来，对她一笑，眼睛闪烁着光芒。
未曾见过的阳光从微笑中倾斜而出，停留在视线中。
男孩停留在走廊外的草地，光明的界限将两人隔开。
女孩身处阴影中，被那真实的情感刺伤。
耀眼，灿烂，粲然。
不属于自己的心情。
你是谁？
“他就是前几天老师所领养的孤儿。”留意到女孩的驻足，身旁的附庸急忙抢着解释道。
孤儿？
男人言及的话语太过刺耳锐利，男孩顿了顿，便扫兴的走了。
孤儿，没有父母的孩子。
自己，也是孤儿？
好像，也没有爸爸妈妈啊。
太过突然的猜疑激起内心的剧烈动摇。
不！
不是，我不是，我不是孤儿！
我，我我还有爷爷。
我还有爷爷。
我还有亲人。
我不是孤儿，我不是孤儿。
我不是！
“大小姐。”太过长时间的注视，让人不禁百转思考，以为抓住了献殷勤的好时机，便肆无忌惮的吵嚷。
“听说是老爷近期带来的，连主院都不允许踏进，也不过是上不了台面的罢了。怎么能和城户当家亲生孙女的大小姐相提并论。”
“还带回来了好几个呢。都是一样的孤儿。”
那，爷爷，是因为他们，才不回来的。
爷爷，现在肯定也在照顾他们，给他们安排住行吧？
连爷爷，他们也要夺走吗？
我啊，只有爷爷一个亲人了。
“是啊是啊。居然还不自量力的来和大小姐搭话，真是不懂规矩！”
“这种人，就配在社会底层庸碌到死！现在给他好一些的生活是老爷发善心！给大小姐积德！”
“既然到了城户家，他们也不过是城户家的仆人。大小姐可以任意差遣他们。”
“大小姐既然对他感兴趣，就是他的荣幸。”
“想要做什么，都是大小姐的自由。”
“当牛做马，都是理所当然的。”
“大小姐可是千金之躯，他们还不配呢！”
七嘴八舌的。
吵闹。
聒噪。
恶毒。
女孩被恶语淹没，沉浸其中。
——“辰巳。”
一声令下，忠心的管家向男孩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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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姐。”
“大小姐。”
“大小姐！”
“！”
被大声的喊叫唤回神志，纱织一惊，从回忆中醒了过来。
还保持着单手支撑下颚的姿势，纱织动了动僵硬已久的肢体，血液重新流动的酥麻感贯穿全身。
深刻的感情还回荡在脑海，未能完全挣脱。
纸张，文字，课本。
对了，我在上课来着......
抬头一看，古川堇华手持指挥棒，环抱双臂，正虎视眈眈。
“......抱歉，古川老师。”深知这位丽人的脾气，纱织干脆的承认了错误，低眉顺眼，等待惩罚。
“不用了。纱织小姐既然已经休息好了，那就继续吧。”收回尖锐的眼神，冷峻的教师少有的宽容，松开气势的压迫，调整了姿势。
只不过，不用道歉，就是不接受的意思吧。
这位，可真不好伺候啊。
还是，日后再做打算吧。
“三十六计的欲擒故纵，可还明白？”
“不明白。”
“说说，哪里不明白。”迷人的眉眼危险地眯起，寒光乍现。
“既然都已经将敌人逼入困境，为什么还要放纵？”
“既然都已经擒拿寇首，为什么还要放虎归山？”
“我实在是不明白这种做法。”
呼吸一顿，纱织忐忑不安的偷瞄古川一眼，与老师视线相对，又惊恐的低下头。
古川像是觉得好笑，又觉得有些挫败，叹息一声，空气中凝起了水雾。
“大小姐，似乎弄错了什么。”
“我又不是骗子，怎么就成了来专门教演戏和撒谎的了。”
这样说着，热烈的红唇一紧，勾起窒息纯情的弧度。
“我啊，是来教你怎么掌握人心，如何经商，如何与人交往周旋。”
“也许，在你看来，这些个虚与委蛇的麻烦举动是没有能力。”
“但是，不是所有事情都是简单粗暴，直击要害便能解决的。”
“而我教你的，是为达到目的的另一种手段。”
“懂吗？”
“是的。”
纱织悻悻的答应后，便不再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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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到了课题规定的最后一天。
纱织，必须直面一辉。
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当了行动的时候又心生后怕。
遗憾的是，寻遍宅邸，走遍园地，都找不到一星半点蓝色恶魔的痕迹。
“哥哥......可能是在房子后边的森林里吧。他、他经常在那里对着树练拳。”
柔弱的碧发少年怯懦地低声回答，低着头，脸上残留些许的新伤痕和不安。
得到了消息，纱织只得前往后院。
明知森林中蜷伏着凶恶的毒蛇，却偏要踏足猛兽栖息的领地。
一股悲壮由心而生。
奔赴战场的号角早已吹响。
这是，我和他之间的决斗。
黑色的真皮鞋陷入湿润的泥土，碾碎落叶雨后的清香。蔚然的树叶层层叠叠，宛如新翠的遮幕，深处传来了少年的声音。
“可恶！”一声低吼，一辉一拳砸向厚实的树干，整棵大树为之一震，几片苍绿的树叶战战兢兢地从枝头滑落，掉在少年的肩头。
今天的训练，瞬又受伤了。
每天都，每天都，一次又一次的被动，一次又一次的挨打，一次又一次的哭泣。不还手，不战斗，任由对手欺凌。
为什么要战斗？
为什么要服从？
一辉恨其不争，为弟弟反抗了被安排好的训练，脸色阴沉地狠狠教训欺软怕硬的对手。
但，都无济于事。
无奈。
束缚感。
寄人篱下。
屈辱的不甘被切碎，在脑海里和着脑浆搅拌。
咕噜咕噜。
咕噜咕噜。
头疼欲裂。
怒气和愤慨冲断了理智的弦，一时间全身的细胞都沸腾起来，像是燃烧一般。
本是不顾自身的发泄，平时用于练拳的树干上今天竟被打出一个凹陷的窝！
超人的力量。
异人的实力。
凌冽的杀气。
天生的武器。
纱织在几米开外，都感受到凄神寒骨的威压，渗透进神经的恐惧。
不敢动弹。
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一辉回了头，看清了来人。
“你来干什么！”他正在气头上，本来就极不可控，纱织却撞上枪口。
真是，太糟糕了。
纱织不敢轻举妄动。现在，她的任何动作都可能激怒这匹蠢蠢欲动的幼兽。
屏住呼吸，他们之间的距离被冻结，被缩短，充满火药的碎屑。
“说话。”强大的毅力将杀气压制，阴冷的眼神却猛烈地刺向弱小的身躯。
一辉走上前去，一把抓住纱织的衣襟，将她提了起来。
骤然逼近的压势，他们直接对视，脸和脸之间靠近，呼吸打在对方的皮肤，宛若恋人一般的接近，却是敌人世仇之间的相杀相害。
纱织觉得浑身冰凉，被激怒的野兽近在咫尺，似乎一张口就会将她吞食得骨头都不剩。
害怕。
她这样想着。
疯狂地警惕备战着，即使摒弃天性，他也毫无保留的将恶意宣泄出来。
【他们，是不甘受缚的野兽。】
铁链锁不住他们，刀剑杀不死他们，毒药摧不毁他们。
无坚不摧。
无所畏惧。
【所以，要先放松他们的戒心。】
纱织颤抖着手，小心的抓住一辉的双臂。
白皙嫩滑的皮肤带有一点点花瓣的粉嫩和柔软，掺进了蜂蜜的淡香，揉碎了光晕的微芒。
“你，你不放我下来，我怎么说。”示弱，她细声细气地开口，有些委屈。
“......”被冰凉的小手触摸到，一辉像是触电一样放开了手，衣领从指尖滑落。
像个重物一般被扔下，纱织急速的着陆，踉跄了两步，才稳住身形，没有跌倒。
大概是贵女的礼仪吧。
顷刻之间，纱织已调整好被可怕力量压迫的呼吸，整理完裙摆。
她说：
“一辉，我知道你讨厌这里，也讨厌我。”
“但是，我不能放你走。”
一辉眼神如寒冰利剑一般投掷过来，精准的打到女孩的身上，浑身战栗。
“你和瞬都还太小了，现在离开，对你们来说太艰难了。”
要是现在离开了，两个孩子该如何独立生存下去？
就算有办法，其中的困苦可想而知。
你能熬下来，难道瞬也能吗？
你不是为瞬着想吗？
“我承诺，在你成年，有能力保护瞬的时候，我会让你们离开。”
别担心啊，小疯狗，我会放你走的。
所以啊，先不要咬人。
“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无论是和弟弟相亲相爱，还是寻找父母，都可以啊~
“在这之前，为了瞬。”
卑鄙的借口，卑鄙的理由。
但是无妨，只要管用，我都不介意。
“希望你留在这里。”
你可千万别拒绝啊。
好吗？
“我还以为你在说什么呢？”低哼一声，一辉喉咙里发出不屑的质问。
“老头子怎么可能那么容易放我们走。”
我当然知道啊，无处可去，无能为力。所以才在这里苟且着，喘息着，寻找出路。
他是不会放我们走的。
天生的力量和天生的枷锁。
绝妙的天赋和绝妙的利用价值。
异于常人的体魄和异于常人的命运。
一切，早就决定了。
一辉知道，他集结孤儿在一起是有目的的。
为了保护纱织，他们接受训练，被筛选，被锻炼。
只为了，能够站在她面前，在枪林弹雨之下，护她安然无恙。
“你可以不保护我。”樱唇轻启，温热的气息缓缓从中吐出。
一辉侧过头来，第一次认真打量女孩。
一如既往的纯白，一如既往的无辜，一如既往的虚伪。
他眼中闪烁着若有若无的光亮，似是在思考着纱织话语的真假。
背离城户光政的计划？
放弃规定好的保护？
允许棋子的逃离？
她真的会吗？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低沉的嗓音穿透了灵魂深处发问。
她没有必要这么做。
大费周章。
前功尽弃。
损己利人。
什么时候，她这样无私了？
“我不需要你保护我。我会放你走的。”
似是确定，似是强调，纱织把事关他自由的决策重复了一遍。
“但......”像是想起什么，纱织顿了顿，话锋一转。
看吧，果然一开始就是有预谋的。
说吧，你想要什么。
一辉利落的短发犹如冷锋的匕首，随着微风飘向了纱织，触及她精致的脸蛋，牵扯致命的脖颈。
“但，你不要伤害到自己。”言及此处，纱织不禁担心地望向一辉伤痕累累的手臂，脆弱的目光，颤抖的指尖，紫罗兰色中竟迷失了情绪。
“你们不是孤军奋战。”像是在内心确定了某个誓言，纱织坚定地说。
大概是孤单的心门被敲击声冲散，一辉心脏一跳，脸上竟是难以掩饰的动摇。
漫长又短暂的时间里，一个人，肩负了哥哥的责任，承担了复仇的使命。
一个人的旅途。
一个人的作战。
一个人的暗杀行动。
将光明留给善良的他，将未来献上，将胸口剖开，徒留一地鲜血和尘埃。
没有人陪伴。
从来，也没有人说过，想帮助你，想了解你之类的话。
同伴啊，大概是世界上最强大的词。
毫不犹豫的，毫无防备的，入侵听者的后背。
警戒，分崩离析。
“......”
她真的以为这样就会有些许改变吗？
身不由己。
她自己也无法左右自己的命运。
名利，权势，财富。
地位，力量，世界。
她注定拥有的，是无法拒绝的。
至少，城户光政不容她拒绝。
轻易的口头承诺真的会有兑现的一天吗?
这是救赎，还是谎言。
一切，都分辨不清。
迷离在了，混乱的心跳和杂音中。
扑通。
扑通。
扑通。
“我们拉钩！”幼稚的伸出手来，希望少年相信自己，倔强的靠近，秉持骄傲，又不禁不安地惧怕拒绝。
还真是，一样的死不认输。
答应她吧。
这么想着，一辉同样伸出了手。
“拉钩，上吊，说谎的人就吞一千根针！”
童谣般的吟唱，天真的话语竟是魔法咒语般的神奇。
天真。
这样的小孩子把戏又能有什么用呢？
“记住你今天所说过的话。”
一辉沉吟一句，像是对她说，也像是对着自己说，光芒透过深蓝色的眼眸，清澈见底。
一辉脸上不泄露出任何情绪，静肃着表情，不动声色。
交易，达成。
【小姐，每个人都是有骄傲的。】
【能力越大，自尊心越强。】
【欲擒故从】
【诱敌深入】
【欲取故予】
【这就是，操纵人心之术】
作者有话说第9章 第九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