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少年不识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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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游此人，人如其名，十天有九天找不着人影。每当有人来找时，顾封月便总带着那温和有礼的笑意对来人道，“师父出门云游去了，不日将归。”这话说的多了，来访的人一见着来接客的是一个半大的孩子，便自觉地打道回府，为此省了顾封月很多口水。
旁人眼里，云游是个乐于施救四处行医的好心医者，甚至还有些恣意风流。但在顾封月眼里，只能用一个不靠谱来形容。他自然不会说出口，但是有些好奇比他大上许多的师姐是怎么样忍住没有欺师灭祖的。
他师姐秦晚年方十八，长得一副好相貌，只是性格不怎么爱亲近人，每日里作息十分规整，规矩地如同药书上裁剪的整齐边角，一手医术学的叫人称赞。顾封月无论如何也不明白，师父到底教给了师姐什么。
“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云游在谷中时，对于顾封月向他请教的一些问题，解释完后，总会这么来上一句。
“徒儿明白，是药三分毒。”顾封月耐心地点点头，还不忘把师父的口头禅补充完整。
“孺子可教也，”云游愣一下，又赞许地点头。
“师父刚回来便要走吗，”秦晚面上平静无波，话语也语调平平。
“山中不知岁月，世上方知千年，”云游随口胡扯，没再看秦晚，只伸手拍了拍顾封月的头。
顾封月有些尴尬，他觉得自己算不得幼小孩童了，却还被师父当成小孩子看。但师父回来一趟也十分不易，便好脾气地忍了。
“师父，师姐很挂念你，”顾封月轻轻地研着砚台里的墨，看了眼秦晚离开的身影，顿了顿，“我也很挂念师父。”
“所谓师徒一场……”云游看着那淡紫色的身影渐渐离开了，随手摊开一本书。
“便是看着徒弟的身影越来越远，心有戚戚，而徒弟只用背影告诉师父，”顾封月研好墨，用一旁的干净布巾擦了擦手，“不必追。”
云游低着头，墨黑的长发从鬓边垂下来一些，遮住了半边侧脸，头也未抬地含糊应了句，“封月说得对。”
“可是师父，你不觉得如今是我们看着你的背影越来越远么，”顾封月微微笑着，声音还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亮。
“有时候，能看见背影也是件好事，”云游放下了手中的书本，面上难得地有了些沉静之色。“更多时候，连背影也看不见。”
顾封月愣了一会儿，摇头道，“师父，事在人为，若是有心，便是从不离开，也不是不可能的。”
云游沉默了片刻，顾封月有些后悔，莫不是说中了师父的痛处。
“这本书讲得不错，字体却不怎么好，封月便再去誊写一遍吧。”云游很快抬起头来，长眉轻轻地挑了挑。
“……是，”顾封月噎了下，他虽然觉得师父极不靠谱，但也从未顶撞过。就眼前这个模样，外头那些人到底是如何觉得他师父为人善良的？
顾封月无奈地抬手拿过云游面前的那本书来，随意地看了看，眼前一页正绘着一支药草的模样，一旁有端端正正的注解：“独活，味辛、苦，性微温。”
“这书，”顾封月看着那熟得不能再熟的字迹，顿了会儿，还是决定说出来，“上次师父回来，便让我抄过一遍了。”
云游面不改色，“是吗，”
“师父觉得这字不好，可徒儿再抄也仍是这个字迹了，”顾封月有些为难道。
“唔，温故知新，就当练字了，”云游点点头，抬手自己倒了一杯茶，刚要端起，又随口问了句，“上次我为何让你抄写来着？”
“……我问师父，可是在外见了心仪的姑娘……”顾封月说的有些艰难，面上的笑意也有些挂不住了。
云游动作停了停，吹了吹茶盏中的茶叶，“是么，今日便把这书誊两遍吧。”
顾封月：“……”
他有些后悔自己没有跟随师姐离开，平白无故地就又多了两遍抄书。但总归这抄写是跑不掉了，顾封月皱了皱眉，开口道，“师父，你有打算过……给我和师姐找一个师娘吗？”
云游一口茶水呛在嗓子里，险些喷出来。他放下茶盏，正色道，“为师忙于奔波，顾不上。”
“有理，”顾封月点了点头，又想起什么来，“师父不在的时候，纯阳宫的莫风尘道长前来拜访，还带着他一个师妹。”
“他有何事？”云游漫不经心道。
“没什么事，非要说的话，大概是说媒。”顾封月脸上笑意不减。
云游再次被茶呛了一嗓子，他有些狼狈地彻底放下茶盏，暂时没了喝茶的打算，“说媒？”
顾封月懂事地走过去，挪开了云游案头上的一摞书，露出底下一个信封来，娟秀的字体端端正正写着，“云游亲启。”
“莫道长的师妹嘱咐我将此信千万要交于师父手中，万不可被他人看了去。”顾封月将信放在云游面前，又把书挪回去。他没说，纯阳宫的道姑将信递给他的时候，脸红到了耳朵边，自然不可能是看见他这个不过十岁孩子脸红，不用想也知道，定是因为那书信了。
云游拿过信，低头看了一会儿，也没拆开。只蹙了眉头，对顾封月道，“徒儿你记住，往后为师若不在，那莫风尘再来，你看见了无视便是。”
“为何？”顾封月丝毫不带好奇地应了声，在他看来，莫风尘应当算是师父的至交好友才是，师父眼下估计又要说出什么胡言乱语了。
云游将信拿在手中，正色道，“徒儿切记，名如其人，人如其名，莫风尘这个名字，听上去像是什么好人的名姓吗，啧啧，风尘……”
“……，”顾封月想起那位面容总是肃然的道长，默默地咽了咽喉咙，点头道，“徒儿记住了。”
半晌，云游想起什么似的，站起了身，刚要走，便听得顾封月在他后面喊他，“师父，”
“怎么了？”云游听得那语气有些不易察觉的失落，转过了身。
“你这次又要离开多久，”顾封月眨了眨眼睛，轻声道。
“很快就回来，”云游毫无察觉地又拍了拍顾封月的头，或许他终于觉得自己把幼小的徒弟扔下这种行为十分不负责，且不利于徒弟的成长，因此带了些歉意道，“封月好好跟师姐在一起，我两三天便回来。”
“嗯，”顾封月点了点头，“忘了告诉师父，上次帮师父晒的茶叶，被雨淋坏了。”
云游的歉意顿时不知所踪，小徒弟什么时候会整蛊人了。他磨了磨牙，十分不留恋地直起身子转身走了。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少年不识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