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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迷之曾晴 ...

  •   “来人,汽车,东亚饭店。”许文彬边往外冲边喊。
      “什么事?”阿龙见状焦急地问道。
      “长贵出事了。”许文彬前冲的势头丝毫不减,一边回答了一句。
      “我也来吧。”阿龙跟了上来。两人坐上汽车,飞一样赶奔东亚饭店。许文彬冲进饭店大堂,不待气喘匀,就冲前台高喊:“丁力住哪个房间?”阿龙紧随其后冲了进来。
      “等一下,我帮您查下。”前台看出两人很明显的紧张神色,不敢怠慢,“丁力,302包间。”
      到了门前,许文彬伸手想敲门,迟疑了一下,直接踹门而入。映入眼帘的场面诡异而恐怖。
      丁力紧闭着双眼躺在靠椅里,紧挨着他的曾晴,一手扶着他的身子,一手握着一柄大餐叉,叉尖上还带着血,桌上杯盘狼藉,还有酒瓶菜碟散落在地面上。
      “住手,你要干什么?力哥!”阿龙冲曾晴大声喊叫。
      曾晴被“砰”的一声踹门声吓了一跳,紧接着冲进来两个人使得她完全呆在了当场。踹门和喊叫的声音倒是惊醒了丁力,他迷迷糊糊睁开眼:“出什么事了?”然后他看到门口的许文彬和阿龙:“你们俩怎么来了?”
      曾晴突然失声痛哭:“丁先生,对不起,我…”
      丁力这才注意到身边的曾晴,看到她手里的餐叉带着血丝,也吓了一跳:“你怎么啦?这叉子是怎么回事?”
      曾晴哭哭啼啼道:“我做错事了。”
      丁力纳闷:“什么错事?”
      “我用这个叉子刺了人,希望您能原谅我。”
      “啊?刺了谁?”丁力的酒意已被惊醒了十之八九,脑子没有那么迷糊了。
      “你的那个手下。”
      “长贵?为什么?”
      “刚才他趁您醉酒了,就抓住我的手,想要非礼我,您看我的脖子。”曾晴一手指向自己的脖颈处,那里鲜明可见一处浸红的咬痕。曾晴带着哭腔继续说道:“我实在没有办法了,就拿起餐叉朝他脖子刺了一下,他就跑出去了。我正想叫醒你向你道歉,他们两个就闯进来了。”
      “长贵,这个畜生,胆子竟然这么大!”丁力本来对长贵颇为信任,但这个鲜红的吻痕强烈刺激着他的大脑,让他难以质疑。“他现在怎么样了?”
      “我也不知道,他刚刚跑出去了。”
      “算了,这不能怪你。”丁力拍拍曾晴的肩膀安慰道,“你不要太自责了。”然后他吩咐阿龙许文彬道:“你们出去看看,那个死小子怎么样了。”
      许文彬对曾晴的话难以相信,他进门时所见的情形,他认为更像是曾晴拿起叉子要叉丁力。阿龙也是将信将疑:“长贵是这种人?我怎么也不信。”两人刚走下楼梯,就听见大堂里一阵骚动,赶紧快步下楼。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许文彬问站着的其中一个酒店工作人员。
      “死人了,在二楼电话间。”
      他们赶紧又奔二楼电话间,看到电话旁边躺着一具尸体,正是长贵。
      “什么时候发现的?”
      “就在刚才,已经报了警了,巡捕房马上就会派人来。”
      东亚饭店是公共租界赫赫有名的大饭店,捕房十分重视,很快几个巡捕驾车赶来,还带来了法医。到这时候差不多整个饭店都被惊动了,二楼电话间附近围了很多人,丁力也闻声下楼赶了过来。当他得知长贵已死,脸色立即一片灰颓。“死了?被叉了一下就死了?”
      法医初步检查了尸体情况,巡捕开始对周围群众进行盘问。
      丁力上前问道:“他是我朋友,到底什么情况?”
      法医道:“死者颈部血管被刺破,虽然不是动脉,但未能及时止血,失血过多;另外胸部受过外力重击,你看胸前还有靴印,是受了皮靴的重踹。两方面都是致死的原因。”
      丁力特意看了看胸前的印记,那是一个大号的男靴印记,他又不经意地看了看身后的曾晴,曾晴穿的是一双高跟女鞋。他心里松了一口气,看来杀死长贵的另有其人,哪到底是谁呢?
      巡警队长是认识丁力的:“丁先生,是您,您是他朋友?”他移步丁力身边接着问道:“能把死者死前这段时间的经历跟我们说一下吗?”
      “不知道,我跟朋友在302包间喝酒,他出来打电话,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你们发现什么可疑的人了吗?”
      “酒店进进出出的男人太多了,不知道那个可疑。您说朋友,除了您还有什么人吗?”
      “还有就是我身后的这位小姐。”他用手指一下曾晴。
      “曾小姐,你有什么发现吗?”巡捕队长又问曾晴。
      曾晴看看丁力,面色尴尬地说道:“我跟丁先生在楼上喝酒,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胡说八道”,阿龙不满地吼道,他回头看看丁力,“力哥,你怎么能胡说呢?”
      丁力向阿龙使使眼色:“什么胡说,你难道看见了什么可疑的人?”
      “对对,这位是?您看到了什么吗?知道什么一定要向我们及时汇报,知情不报也是犯罪。”
      阿龙长出一口气,不屑地说道:“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
      “哎,什么意思?你刚才不是有什么话要说?”巡警队长十分不满。
      丁力道:“巡捕房如果有什么嫌疑人的消息,麻烦及时通告我们。”
      “一定,一定的。”巡捕队长恭敬地答道。
      许文彬猜想丁力一定是怕如果照实说,会给曾晴添麻烦,但却对他的做法感到心寒。长贵可不是跟了他一天两天的兄弟,怎么能为了一个女人就隐瞒案情,包庇嫌疑人呢。
      “力哥,你这样隐瞒线索,我觉得警方更难以查到实情了。”许文彬低声对丁力道。
      “隐瞒线索,杀死长贵的另有其人,跟警方说这些有什么用?”
      “说不定曾小姐也跟这人有关呢,再说长贵喉咙中叉也是致死的原因之一啊。”
      “你别胡说。”
      回到丁公馆,阿龙依然难消怨气:“力哥,你这么做,兄弟们很难心服。”
      丁力道:“你要明白,事情照实说就解释不清了。曾小姐只是一时失手,杀死长贵的另有其人,说不定是我们的对头。在上海,这种无头的案子太多了。你让曾小姐惹上伤害的嫌疑,如果警方又抓不住真正的凶手,还不得我去保释她?”
      “怎么会这么巧,刚好有人要杀长贵,说不定最后杀死长贵的人她也知道。”
      “别胡说,凡事要讲证据。”
      阿龙的话也正是许文彬的想法,这件事疑点太多,他认为曾晴一定不是一个简单的人。同时他对阿龙的看法也有所改变,他这人虽然暴躁粗鲁,但绝非一个无脑之人,而且是很讲义气的。
      “长贵,长贵!你怎么啦?”丁力呼喊着从梦中惊醒,梦中的长贵满身鲜血淋漓,脸模模糊糊看不清,但似乎也满是鲜血,离他越来越远而去。醒来才惊觉,长贵已死。
      “丁先生,你怎么啦?”丁力声音太大,惊动了隔壁的三姐,她在外面敲门询问。
      “哦,没事。”
      “没事?”
      丁力扶床坐起身,回答道:“没事,你去睡吧。”丁力精神似乎很清醒,可是思绪又有些恍惚。文哥走了,长贵也不在了?长贵是他多年混在一起的穷苦兄弟,感情绝对不是假的,两人都是粗人,不会将这些挂在嘴边,可是一旦人鬼殊途,心痛却再所难免。
      “到底怎么回事呢,究竟哪里错了?”丁力自言自语,他觉得这些日子追求曾晴的经历简直就像梦游一般。他在想也许自己该醒了。
      然而事实是此后他和曾晴的关系迅速升温。曾晴不再是一副置身事外若即若离的态度,对丁力友好顺从了很多,同样的吃饭跳舞,默契程度明显跟以前不同,渐渐地商量着要订婚了。

      “阿文,昨天忘了问你,程程她现在怎么样了?”第二天早上许文彬来到丁公馆的时候,丁力叫住了他。
      “她挺好的,现在无忧无虑的,看来已经把以前不愉快的事全都忘了。”
      “哦,那就好。”
      “比起上海滩,里昂大学简直就是世外桃源。冯小姐的生活状态真的很令人羡慕。”
      “那倒是。这一路上有什么事?”
      “也没什么值得一提的事,不过这里好像发生了挺多事。”

      在工董局官邸猫了两个礼拜之后,查理实在忍受不住寂寞了,想着许文强被刺的风头渐渐过了,他决定出去透透气。他又来到了爱丽斯酒店,巴望着能碰到他梦寐以求的田小姐,可是左看右看却只能失望。一连好多天,连个影子都没有寻着。他又去了新世界赌场和他们一起时常去的电影院,也是渺无踪迹。
      “田小姐最近没来赌钱吗?”
      “你要赌吗?要赌就赌,不赌就走开。本赌场没有别的业务。”
      “哎,你…..”查理气得想咒骂几句,可是他晓得这赌场的人有多凶,只能在心里将对方的祖宗骂了一个遍。以前他问过田小姐住在哪里,她告诉他自己就在爱丽斯酒店订了房间。可是他特意去酒店问了,他们却说她只定过一两天的短期房间,而且很久也没有在酒店里出现过了。查理算是没地儿可找,无可奈何了,他不禁猜想田小姐到底为什么失踪,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不过时间久了,查理也就习惯了,他是一个善于找乐子的人,就像他遇到田秀香以前的那些日子一样,喝酒跳舞同女人调情。然而事情就是这样奇怪,当他快把田秀香忘记的时候,他却遇到了她。
      那天下午他从百乐门舞厅出来,经过霞飞路上的大华珠宝行时,正巧看见田秀香同几个人一起从里面出来。他一眼就认出她来,大喜过望,立刻迎上去叫住了她:“田小姐!好久不见啊,最近你去哪儿了?总找你找不到。”可是田秀香却仿佛不认识他,一副懵懂的样子。倒是他身边的男人接话了:“这位先生是?谁是田小姐?”
      查理疑惑自己是否认错人了,仔细看看长相是她没错,感到很奇怪,这才注意到田秀香身边的男人,仔细一看却吓了一跳,这人是丁力,他想起了刺杀那天晚上丁力和他的手下冲出来冲他们开枪的事,身子不由轻微的一颤,但旋即想到,丁力根本就不认识他,这才镇定下来。“田小姐!你难道不是田小姐吗?我真的认错人了?”他还不死心,继续对着曾晴说话,想最后确认一下。
      曾晴笑笑:“你是在喊我吗?我以为你叫别人呢。谁是田小姐?”
      查理尴尬地报以一笑,再看看丁力他们,摇摇头走开了,嘴里边呢喃着“我可能认错人了”。
      曾晴若无其事地笑笑:“这人真有意思。”
      丁力也笑笑,嘴上回着“是啊,搞笑”,心里却若有所思。
      一旁的许文彬脑海里却如同电光火石一般响起了什么,不由得眼睛一亮。他一直对曾晴这人有一种难以消解的怀疑,无论身份还是动机,而长贵的死也让人耿耿于怀。只是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太多虑了,而一瞬之间他觉得自己的怀疑得到了验证。因为眼前的这个法国人,他似曾相识,极像是那天夜里带队刺杀许文强的那个人,只是当时光线太暗看得不清楚,他不能完全肯定。
      他们一行人出来是为了给丁力曾晴的订婚礼买些首饰和其它需要准备的物件,几个随从手里都拎得满满的,许文彬也帮着拿一点。
      “阿志,你帮我拿下东西。”许文彬把东西提给身边的伙计,飞奔着追了出去。
      曾晴神色甚为紧张,嘴里埋怨着:“许先生这是干什么呀,追那个外国佬?我们买了这么多东西,不赶紧回家,他怎么这么多事呀。”
      自从丁力给她介绍了许文彬之后,她就浑身不自在,似乎听了这个名字心里就不舒服。她总觉得这人在有意无意盯着她,眼神直愣愣,跟看贼似的。
      丁力道:“年轻人就是多事,我们先回去吧。”
      曾晴道:“她连招呼也不打一个人就跑开了,根本就没把丁先生你放在心上,走吧,哼。”
      许文彬转过一个角落追上了查理:“先生,请留步。”
      查理回头:“你叫我?什么事?你是?”
      许文彬道:“我姓许。阁下贵姓?你说的田小姐是哪位?”
      查理道:“你可以叫我查理。田小姐的名字是田秀香。你是丁力的手下?找我干什么?”
      许文彬点点头:“田秀香?你能确定这是真名吗?”
      “你什么意思?名字还能是假的?”
      许文彬摇头笑道:“这里是上海,人多,品流复杂,用假名字司空见惯,也许别人根本就不想你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查理一脸疑惑:“你是说她告诉我的是假名?”
      “你知道你刚才口称的那位田小姐她叫什么名字吗?曾晴。当然,这也可能是假的。”
      “曾晴?根本就不是,她不说我认错人了吗?”
      “那她长得是不是跟你所说的那位田小姐一模一样?”
      “这倒是的,至少我分辨不出差别。”
      “这世界上有完全长得一模一样的两个人吗?有的话应该是双胞胎,被你碰到的可能性有多大呢?更大的可能就是曾晴或者田秀香这两个名字中有一个是假的,或者都是假的。”
      查理觉得他说的话有些道理,他忽然想到,田小姐今天不认他,可能是因为有丁力在身边。问题是她怎么会跟丁力在一块,又为什么会有另一个名字,这些复杂的事情让他想来觉得十分头痛费力。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在爱丽斯酒店跳舞的时候认识的。”
      “能告诉我具体的细节吗?”
      查理变得谨慎起来,他想到许是丁力的人,来问自己一定别有目的。他沉下脸道:“这是我的私事,是你该问的吗?”
      许文彬笑道:“阁下被人骗了,还要替她隐瞒吗?如果我没有看错,那晚刺杀许文强先生的,就是阁下。难道阁下想说,刺杀许先生是你自己的主意?”
      查理紫涨了面皮,怒道:“胡说,你凭什么这么说?谁刺杀的许文强?”
      许文彬淡淡道:“呵呵,查理先生,我知道你是被人利用了,把你们的事情告诉我,你就不用代人受过。那天晚上的事,我可是亲眼所见,所以你就不用在我面前狡辩。”
      查理吼道:“一派胡言,你是说是我杀的人,就来抓我好了。老子不怕。”
      查理底气这么硬,倒是出乎许文彬的意料:“好吧,查理先生,我希望你平静一下,不要这么激动。你要明白,你已经暴露了。我给你几天时间考虑吧,想通了就到丁公馆找我们。告诉我们幕后的指使者,我们不会追究你的责任。”
      两人说完后话分开以后,许文彬暗暗躲在附近没走远,悄悄地跟随在查理身后,一直到工董局的门口。许文彬心道:果然跟猜想的一样,这小子是工董局的人。
      第二天曾晴说自己有点事要回去一下,她出了门却并没有回新闸路上的公寓,而是走进了闸北的日本领事馆。上到二楼的议事厅,拉开障子门,只见山口信雄正坐在榻榻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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