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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章二十五 花园与厨房 ...

  •   “现在,你已了解了所有的事情。”
      老人端坐在蒲团上,双手合十,神态安忍,又道:“我也要走了。”
      他动容道:“走?”
      老人道:“走,就是离开。我对你的义务、对这里的义务都已尽了,从此你就是这山庄的主人。”
      他道:“你要去哪里?”
      老人道:“你若还有事找我,就去九华山,非人间;若无事,便不要再见。”
      他凝视着老人,没有作声。
      老人微微一笑,道:“你会想我吗?”
      他慢慢地点了一下头。
      老人道:“但我们不该再见了。无论你要选择什么样的路,什么样的答案,都不再与我有关——最好无关。”
      老人沉吟片刻,又道:“如果你还有所疑虑,这里有一张请柬,你可以选择去,也可以选择不去。”
      请柬已到了他的手里,另有一份简单的云中岛的资料,他仔细地读完,皱眉道:“这和我有关系?”
      老人道:“这封请柬是特殊的,送请柬的人也指了你的名。它也许会对你有所帮助,我只能说也许。”
      他道:“你好像不想让我去。”
      老人并不否认,只凝视着他道:“但你却已决定要去了,不是吗?”
      他道:“你说我已了解了所有的事情,但这件事我却不了解。”
      老人淡淡道:“这件事连我都不了解,也没法告诉你。我只知道,那里的确可能会有你最想要的东西。”
      他冷笑道:“哦?”
      老人道:“你不信,我也不信,我不相信这是好事,所以我不想你去。”
      他冷冷道:“去了也可能是坏事,但不去一定不是好事。”
      老人道:“所以我知道你会去的,你要小心,这里面的水太深,我也把握不了。”
      他道:“什么水?”
      老人沉默了很久,才慢慢地回答道:“海水。”
      这回答竟然是真的。
      很多年以后,西门吹雪又想起这段对话,才发觉这竟然也算是一句实话。
      但那是很多年以后的事了。

      山体震动时,他们已到了花园,就站在花园的入口。
      这里离中心的石柱并不很近,震感也不强烈。他们只是谨慎地在原地等了一阵,震动就已停止。
      佘老爷道:“这好像不是普通的地动。”
      西门吹雪道:“结束了。”
      佘老爷咳嗽着点头,又道:“这里就是花园?”
      这是一句废话,所以西门吹雪没有回答。
      佘老爷苦笑道:“我以为花园至少也该多几种花的,想不到这里只有一种,更想不到……这里,真的不是墓园吗?”
      他们站在花园的入口。
      花园里是花海,也像是血海,唯一的一种花就是罂粟花,血红色的罂粟。
      罂粟花海之中,伫立着无数的墓碑。
      花园里只有一条路,路的尽头是一座小楼,楼前依稀有一点火光,却是惨碧色的。
      佘老爷喃喃道:“这里若是没有几个鬼冒出来,我可能会失望的。”
      西门吹雪已走进了花园,他最后咳嗽一声,便也全神戒备着跟在后面。
      他们穿过花海,向黑暗中的小楼走近。风中依稀传来风铃声,还有女子飘渺的歌声。佘老爷痴痴地听了一阵,脸色已由迷惘变作惆怅。
      “这是余姊的歌声……”他惆怅道,“我莫非真是在做梦吗?她早已该死了,我亲眼所见……”
      小楼前那团幽绿的火光忽然飘动起来,向两人靠近。西门吹雪放缓了脚步,佘老爷却越过他,迎向那团火光。
      火光是碧色的,人也穿着碧色的、柔云般的衣裳,提灯的那只手却苍白。
      灯火下终于现出的面容也是苍白的,和佘夫人有几分相像,只是佘夫人浓妆艳抹,女人却素面朝天,尽管如此,她的举动依然优雅,依然带有一种成熟的美丽的风韵。
      她当然就是余一娘,余二娘的胞姊,曾经也是“佘夫人”这个名字的使用者之一。
      她似乎对两个人的到来都毫不意外,淡淡地打量一下佘老爷,便对西门吹雪道:“你来了,我很高兴。”
      她的语调竟也和那水池中的女声一样,奇特而僵硬。
      西门吹雪道:“我不认识你。”
      余一娘道:“我是谁并不重要,但我有你想要的东西。”
      西门吹雪冷笑。
      余一娘道:“你是最合适的人选,所以我要把它交给你。”
      西门吹雪冷冷道:“你是余一娘?”
      余一娘道:“我不是。”
      佘老爷吃了一惊。
      余一娘道:“我只是使用这具身体和你交流,这是诚意。你喜欢‘诚意’,不是吗?”
      西门吹雪皱眉道:“你好像很了解我似的。”
      余一娘道:“我只是从资料中分析。”
      西门吹雪道:“谁给你提供的资料?”
      余一娘道:“我不能说。但我知道你一定想要‘剑’。”
      西门吹雪动容道:“剑?”
      余一娘道:“‘剑’就是所有的剑,所有‘剑’关联的一切。”
      西门吹雪盯着她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余一娘道:“只用人类的语言是很难向你传达的。”
      她转身道:“跟我来。”
      她向小楼走去。
      佘老爷张了张口,忍不住道:“二娘呢?她在哪里?”
      余一娘看了他一眼,道:“她在里面等你们。”
      佘老爷道:“为什么是我们?我和他根本就没有关系的!”
      余一娘道:“她在等你,也在等他,所以是‘你们’。”
      佘老爷道:“你要找他,与我和余娘又有什么关系?”
      余一娘道:“他抽到了你们。”
      佘老爷道:“抽到?抽签的抽吗?”
      余一娘道:“这个问题你应该问他,人不是我选的。”
      西门吹雪又皱了皱眉,道:“请柬是我的,让我来花园;杀她……”
      他忽然冷哼一声,没有再说下去。
      佘老爷变色道:“什么意思?你……你果然,难道你真是那个组织的人?”
      西门吹雪冷冷道:“我不是。”
      佘老爷道:“我还没说是什么组织!”
      西门吹雪看他一眼,淡淡道:“我不是任何组织的人。”
      他不是一个喜欢重复的人,然而很快,他就不得不重复了一遍这回答。

      余一娘一推开小楼的门,他们就都看见了佘夫人——余二娘。
      她在棺材里。
      一具竖立着靠在墙边的棺材,正对着楼门。
      西门吹雪不是一个容易吃惊变色的人,可见到余二娘时,连他的脸色也忍不住变了变。
      余二娘本是个妆容精致、衣饰也华丽的美妇,可她现在不但没了妆,没了衣服,甚至还没了头发!
      她的头顶现在已变得像是一片被牛群啃过的草地,参差不齐,最长的地方却也只有寸许。
      她浑身光着,被结结实实地捆在棺材里,动弹不得,绳索下却有无数挣扎出的伤痕,像是遭受过极大的痛苦,看向余一娘的眼神也充满了恐惧和怨毒。
      余一娘的眼神却很平静。她平静地走过去,取下了余二娘嘴里的布团。
      “你……你到底想怎么样!”余二娘的嗓音已完全嘶哑。
      余一娘淡淡道:“他要杀你。”
      余二娘道:“谁?”她的目光扫过脸色惨白的佘老爷,也落到了西门吹雪身上,失声道,“你……你是药王堂的人?”
      西门吹雪慢慢地吐出一口气,沉着脸道:“我不是。”
      他又转向余一娘道:“这就是你所谓的诚意?”
      他的声音已冷到极点,显然心情也已快要差到极点。
      余一娘道:“不是,这是余一娘个人的行为,与我无关,我也不想干涉。”
      余二娘吃惊道:“什么意思……”
      西门吹雪的脸色稍微好了一点,又问道:“你到底是谁,云中岛的‘神’?”
      余一娘居然点头道:“你可以这么理解。”
      她又道:“这是你的目标,你现在就可以杀了她,然后去见你想要的东西。你也可以先去取得‘剑’,再回来杀她。”
      西门吹雪刚好了一点的脸色又变得更难看,他冷笑道:“你要我杀一个废人?”
      余一娘道:“她是你要杀的人,难道她变成废人,你就不杀了吗?”
      西门吹雪瞥一眼佘老爷,道:“我已没有兴趣。带我去看你说的‘剑’。”
      佘老爷感激地朝他点点头。
      余一娘道:“那里只有你能去,这具身体也要留在这里。”
      这样正好,西门吹雪当然也不反对。
      余一娘道:“天柱已升起,你到中心区域,距离地柱一丈以内,以东、南、西、北任一正方向为起点,顺时针绕柱一周,然后以尽可能清晰、标准的发音对地柱重复:‘Request Command’,直到响应,再重复‘Number 101’,直到响应。”
      西门吹雪沉默了一阵。
      他道:“你再说一遍。”
      这几乎也就是佘老爷的心声。

      西门吹雪离开时,口中还低声念着那两个古怪的口令。
      佘老爷看着他走进花园,才收回目光,刚想再问余一娘几句,却见她忽然向前一栽,好似晕了过去。他连忙扶住对方,将她平放到地上,一时有些怔愣。
      余二娘恨声道:“看够了吗?”
      佘老爷叹息道:“想不到还会有这么样的一天。我背叛了她,你也骗了我,现在一切都可以在这里结束了。”
      余二娘冷笑道:“当年你怎么不说这话?”
      佘老爷顿了片刻,平静道:“我本来并不想死的,但是现在……已经无所谓了。”
      余二娘盯着他,嘴唇渐渐地有些颤抖:“你是认真的?”
      佘老爷转向她,忽而微笑起来,柔声道:“当然是认真的。”
      他走向棺木中的余二娘,微笑着抚摸她的脸庞,声音更轻柔:“你这样子可真美,我想强你。”
      余二娘冷笑道:“你以为你没强过我?”
      佘老爷道:“哪里的话,从来只有你强我的份,我都被你吸干了。”
      他揉捏起她饱满的孚房,愉快地笑着,又道:“我一直都想这么做,在梦里都想。这可不是你那采阳补阴的游戏。这种事只有一次,一次过后你就死了。可是你死了,我也会死,所以我一直都只能在梦里想……”
      余二娘的脸色红了又白,他瞧着便更开心。
      “我真喜欢你这种样子,你愈凄惨我就愈高兴。你就当我是在报复你吧。”他微笑道,“也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做真正的强碱。”
      ……

      地动时,燕歌就在地柱旁边,心中还在为他的两位朋友担忧。
      他决计不会想象得到,这时候的陆小凤和花满楼正在做什么。
      ——他们在吃饭。

      “我饿了。”
      陆小凤坐在石板顶上,严肃地对花满楼说。
      “早饭连口肉都没有,太不顶饿了。”
      他按了按胃部,那里就传出咕的一声。
      花满楼叹道:“我可能也有点饿了,不过这一路上……”他摇摇头,“倒是还没什么胃口。但我也有点累了。”
      他在陆小凤旁边坐下,又道:“刚才好险。”
      陆小凤道:“嗯,后面果然越来越难。这是第几层了?”
      花满楼道:“第十一层。下一层是舂臼地狱。”
      陆小凤道:“捣米的那个舂臼?”
      花满楼忽然道:“下一关说不定有吃的。”
      陆小凤一下坐直了身子,道:“你展开说说!”
      花满楼道:“浪费粮食,糟踏五谷,或者吃饭时污言秽语,死后就会入舂臼地狱,被放入臼中舂杀。”他比划了一下捣米的动作。
      陆小凤笑道:“也就是说,下一关很可能会请我们吃饭?”
      花满楼道:“我想是的,不过——”
      陆小凤道:“不过?”
      花满楼道:“下一关的人也可能会故意找麻烦,你也可能吃不到饭。”
      陆小凤喃喃道:“唉,厨房里的人不该有这么大恶意的,不管怎么说,去看了就知道。”
      他腾地站起来,拍拍衣服道:“走吧,我好像已闻到了红烧肉的味道!”
      花满楼摇头失笑道:“我还什么都没闻到呢。”
      重重关,重重门,陆小凤已推开了舂臼地狱的门。
      门刚一推开,花满楼就已失声道:“好香……”
      这一路行来,又是剥皮血尸,又是铜柱焦肉,他本已倒足了胃口,可一闻到这里的菜香,好像就完全恢复了味觉,已是口舌生津。
      陆小凤的眼睛也亮了,微笑道:“想不到地狱里还有这样的好馆子!”
      这“馆子”里只有一张大桌,并一圈椅子,桌上两瓶好酒,还有七八盘散着热气的好菜,看来竟是新鲜出炉。
      厨子在屏风后,仍在翻动锅勺,为客人准备下一道菜。
      花满楼道:“这桌菜也太丰盛了,不知道一共有多少道。”
      “哈哈,十八层地狱,十八道好菜!”
      屏风后传出厨子豪迈的笑声。
      陆小凤道:“十八道菜,当然一道也不能浪费。”
      花满楼道:“那如果一口不吃呢?”
      陆小凤道:“一口不吃,岂不是最大的浪费?”
      花满楼道:“看来没得选。”
      陆小凤道:“就算吃不完,填饱肚子,也才有力气打架。”
      花满楼道:“你吃不完吗?”
      陆小凤大笑,已走到桌旁,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花满楼在他旁边坐下,问:“都有什么菜?”
      陆小凤道:“姜汁鱼片、红烧里脊、杏仁豆腐、爆炒田鸡、麻辣兔头、五彩抄手……一共八道。”
      花满楼奇怪道:“你和我是谁不会数数?”
      陆小凤眨眨眼,道:“当然是你!”
      花满楼无话可说。
      陆小凤道:“还有两道,一道是土笋冻,另一道我不认识!”
      花满楼道:“连你都不认识?”
      陆小凤道:“我不知道这炒的是什么。”
      厨子道:“哈哈,螣虫,这里的特产!”
      陆小凤道:“看来有些菜不是谁都能吃得惯的,幸好你看不到啊。”
      花满楼笑了笑道:“闻起来倒是都很香,我想味道一定也不错。”
      陆小凤微笑道:“不错,只要不是人肉,吃起来香就够了!”
      厨子道:“就算吃不惯也要吃!”
      陆小凤道:“否则就是浪费粮食?”
      厨子道:“否则我就会很伤心!”
      陆小凤又大笑,道:“只要你不端人肉上来,我保证一口都不会剩下的!”
      厨子也大笑道:“哈哈,我现在很喜欢你们,像你们这样的客人实在已不多了,希望你们不会改变主意,否则我一定会很生气!”
      陆小凤道:“三十年前江湖上好像有个‘笑口妙厨’哈师傅。”
      厨子吃惊道:“你这小子年纪轻轻,想不到居然还认得厨子我,难道我当年在江湖上有这么出名?”
      陆小凤道:“你的徒弟哀师傅现在比你更出名,所以还有人记得你。”
      厨子道:“呸,那小王八羔子也配?”
      陆小凤笑道:“他现在也已是老王八羔子了。”
      他们都已动筷。花满楼尝到麻辣兔头,被辣椒呛了嗓子,正在对面咳嗽。
      “好辣,这道我是真吃不惯。”他灌下一杯酒,苦笑道,“交给你了。”
      “好说。”陆小凤挖了一勺土笋冻给他,“这个你也没尝过吧?”
      花满楼便咬一口,细细咀嚼了片刻,道:“这个就是土笋冻?”
      陆小凤道:“怎么样?”
      花满楼道:“好奇妙的口感……不过我不讨厌。”
      陆小凤笑道:“那下次带你去吃蛇羹。”
      厨子的声音又从屏风后响起来:“哈哈,用不着下次,一会儿就给你们端上来!”
      陆小凤刚想回答,花满楼忽然道:“地动!”
      陆小凤吃了一惊,随后也发觉桌上的碗碟的确在颤动。
      厨子忽然喝道:“都坐着,别动,动了这顿饭可就算你们吃完了!”
      陆小凤皱眉道:“什么意思?”
      厨子道:“这不是地动,神山早就发过公告,今天夜里要升天柱,村里会有像是地动的表现,用不着慌张,很快就会停下。”
      陆小凤道:“升天柱?”
      厨子道:“你们看到村子中间那根石柱了吧,那个叫地柱,天柱就是从里面升起来,升到外面。因为你们要来,所以才需要天柱来接待。”
      陆小凤道:“一根柱子还能用来接待人?”
      厨子道:“天柱不是柱子,是一座很高的塔楼,从没有人知道它到底有多高,也没有人到过顶上。天柱一升起来,山上就会起雾,所以你也看不到它多高。”
      陆小凤道:“大船来的人,就住在塔楼里?”
      厨子道:“反正上次就是这么安排的。你们快吃吧,凉了有的菜就腥了。”
      陆小凤便也不再多言,低头风卷残云起来。
      花满楼感叹道:“你这样吃饭实在是比喝酒还快些……每样给我留一点就好,兔头就不必了。”
      厨子这时终于端着菜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将两个盘子放到桌上,忽然看了看花满楼,道:“你是个睁眼瞎?”
      花满楼点头。
      厨子道:“可惜了!我做的这么好吃的菜,你居然没法欣赏,真是媚眼抛给瞎子看了!”
      花满楼眨眨眼,道:“那还真是抱歉……”
      厨子道:“这是酱炖蚕蛹,这是活珠子!”
      他报过菜名,便又回到后厨。
      花满楼道:“欸,金陵的小吃啊。”
      厨子道:“怎么,听你口音,是金陵人?”
      花满楼嗯一声。
      陆小凤盯着新端上的两盘菜,忽然道:“后面的菜不会越来越怪吧?”
      花满楼道:“很有可能哦,毕竟你吃得越饱,就越容易反胃。”
      陆小凤喃喃道:“唉,想不到这位哈师傅心眼却还不少。”
      花满楼笑了笑,道:“但至少他真的很希望我们能吃下去,不是吗?”
      否则刚才地动时,他就不会阻止二人起身。
      陆小凤嘟哝道:“反正压力都在我这边。”
      花满楼道:“我本就没有你那种怪胃。”
      陆小凤道:“那你也要努力一下啊。”
      花满楼道:“我已经在努力了,我也不想刚吃完饭就打架。”
      他盛了一个活珠子,咬了一口,忽然道:“比我以前吃过的好吃……”
      厨子得意道:“哈哈,那是当然!这些年我呆在这个鬼地方,除了吃,就是琢磨吃的!”
      陆小凤道:“难怪每样菜都做得这么好。”
      厨子道:“可惜没几个人懂得欣赏!能遇到你们可真是不错,你们不如就都留下来陪我吧!”
      他说话的重音放在了“都”字上,陆小凤注意到了,但没有细想。
      他若是能多问一句就好了!
      陆小凤后来想起来这句话时,心中充满了懊悔。
      可这时候他就只是笑了笑,道:“我们留下,不如你出去。”
      厨子却不说话了。
      直到端上最后一道牛瘪火锅时,他才瞧着陆小凤发苦的脸色,笑道:“吃不下了?”
      陆小凤道:“不是,这东西我吃过一次。”
      厨子道:“不爱吃?”
      陆小凤道:“要是最先上来,倒没问题,现在有点……”
      他踢踢花满楼,道:“该轮到你努力一下了。”
      花满楼的脸色有点古怪:“我闻到……有点像是牛粪的味道……”
      陆小凤道:“这是你的错觉,快吃吧。”
      花满楼苦笑道:“唉,我努力一下。”
      厨子盯着他,看他蘸了碟料,吃完第一口,便道:“怎么样?”
      花满楼道:“像是药草的味道,我倒是还习惯。”
      陆小凤松了口气,道:“那你喝药吧,我要休息了。”
      花满楼道:“你不如去刷刷盘子,也感谢人家盛情款待。”
      陆小凤道:“嗯,还是你贴心。”
      他抻个懒腰,便帮厨子收拾了餐桌,到屏风后洗起碗碟。
      厨子便坐在他刚才坐过的位置上,忽然道:“你们知道这里是舂臼地狱,也该知道这里的规矩?”
      花满楼点头。
      厨子却道:“你不知道。你们已经犯了罪,我随时都可以拉你们下地狱。”
      花满楼摇头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厨子又看了他一阵,才淡淡道:“我的菜里有毒。”
      花满楼的筷子顿住。
      陆小凤洗盘子的动作也顿住。
      厨子道:“你们一定要吃过每一样菜,而且每一样的份量都差不多,才能解毒。”
      陆小凤已回到了桌旁。
      厨子叹道:“我既舍不得你们离开,又舍不得你们留在这里。依你们看,我该怎么选呢?”
      陆小凤盯着他,正要开口,花满楼却已起身道:“是我们输了,怎么选,要看阁下自己。”
      他将筷子塞进陆小凤手里,又低声道:“你每一样都吃得很多,再多吃一点这个火锅,应该不会有事。”
      陆小凤瞪他一眼,道:“你每一样都吃得不多,再去嗦几个兔头,应该也不会有事!”
      花满楼道:“兔头在哪里?”
      陆小凤道:“在泔水桶里!”
      花满楼只有苦笑。
      厨子却已霍然起身,走向后厨,过了一阵,便拿着两杯水出来,分别递给他们,淡淡道:“喝了吧,你们吃了多少我都记着呢,喝了这杯,保证一点事都不会有。”
      陆小凤动容道:“多谢,多谢!”
      厨子又回到后厨,片刻后拿着两本厚书出来,道:“这是我到今天为止的所有心血,你们谁能活着回去,就帮我把它带给那个小王八羔子。”
      二人自然应下,各自收了一本放进怀里。
      虽然酒足饭饱,不宜剧烈运动,但外面情况未明,燕歌和佘老爷都不知状况如何,二人无法多留,只好又向厨子道了两遍谢,便走进了下一关的甬道。

      而此时的燕歌却正在为二人焦急不已。
      因为他刚刚才得知了这里的规矩。
      ——规矩就是“交换”!
      一个人进去,才能换一个人出来!
      一个“鬼”要想重获自由,就要将一个“自由人”变成“鬼”!

      (敬请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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