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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章十八 桃源 ...

  •   桃花。
      花香是随风飘来,花瓣却在水中。
      陆小凤弯腰,自湖边捞起一片花瓣。
      “还很新鲜。”花满楼轻声道。
      死湖怎么会有花瓣漂来?
      他的心里想着,却没有再问。
      连燕歌都已懒得再想,懒得再问。
      “我以前从来不信神仙,不信有鬼。”燕歌摘下六个沙棠果,手里留一个,将其余的都递给花满楼,“你刚才只吃了那么一口,还是再吃一个,免得中途再掉进水里。”
      花满楼道一声谢,又笑了笑,道:“我也说不上信或不信。只是,我以前大约是想:凡事总都可以找到解释的。”包括他和陆小凤的那些幻觉,现在看来,应该也是和云中岛有所关联。
      燕歌眼前一亮,道:“不错,凡事总都是可以找到解释的!我也是这样想,这样坚信!”
      花满楼道:“那你现在也这样想吗?”
      燕歌呆了好一会儿,才长叹道:“我……我累了。我从来时就一直不停地想,想了这一路,结果什么都想不通,我已想不动了。可是——我们总能知道为什么的。我只是累了。”
      花满楼道:“现在想不通的事,也许就应该放下,也许等到经历之后,回头再想,就能明白一些了。”
      燕歌道:“等休息好了之后,我就会继续想。人本来就会想,不是说不想,就能不去想的。”
      花满楼微笑道:“是呀。其实就像现在,你也没有放弃,你还想试验,所以你要站在水里吃沙棠果。”
      燕歌也微微地笑了一下。
      花满楼道:“虽然如此,我还是建议你至少将衣服都卷起来。”
      他轻叹一声,转身回岸上分发果子。
      他最后一个递给陆小凤,陆小凤却张开嘴,“啊”了一声。
      花满楼笑了笑,便将那李子大小的果实一下拍进了他的嘴里。
      陆小凤发出含糊的抗议声。
      作为报复,他立刻搓了搓脏兮兮的左手和湿漉漉的右手,就朝对方脸上抹去。花满楼笑着,也不躲,甚至还把脸凑过去,由他在上面留下两个泥印。
      “你们几岁了?”花清露嘲笑一声,越过二人,走到岸边去脱鞋袜。
      “三岁吧。”佘老爷掩着嘴走了过去。
      司空摘星在旁边站住,打量他们几眼。
      陆小凤咽了果酱,道:“有何高见?”
      司空摘星笑嘻嘻道:“你鼓着腮帮子的时候不像小鸡,像小□□。”
      陆小凤一脚铲起一片泥沙,朝他泼过去。他却早翻个跟头躲开了,扬长而去。
      陆小凤笑骂道:“我迟早要把他屁股打成红的!”
      花满楼失笑道:“你们到底结的是什么梁子?”
      陆小凤眼珠一转,又道:“不,我要先把他绑起来,让他听我唱歌……”
      他沉浸在美好的构想里,微笑着走了,只剩下花满楼在原地摇头叹息。

      等几人都来到岸边,燕歌已站在了水面之上,神情还有些恍惚。
      陆小凤道:“你是怎么上来的?”
      燕歌道:“不知道。”他顿了顿,“我意识到的时候,人就已经在上面了。”
      佘老爷道:“我都没看到他是怎么移动的。”
      陆小凤笑道:“至少你总没有被卡死在水里,就是好事。”
      他们先后站上水面,足底触感冰凉。月亮在湖的对岸,在他们前方。湖面上他们的倒影却像活过来一样,慢慢地缩回脚下,又慢慢地也向前伸了出去。陆小凤低声向花满楼描述。
      “湖月照我影……”花满楼好奇地微笑道,“这倒也是种奇妙难得的经历。”
      花清露叹道:“但这水好凉,我们还是快些走吧。”
      花满楼笑道:“我可以背你。”
      花清露道:“你还是专心保护我吧!”
      天色已转暗,雾也愈来愈浓,简直已伸手不见五指。他们一路前行,风中桃花的香气却也逐渐浓郁了。
      就在他们走过湖心之后,远方忽然传来了流水的声音。
      花满楼神情微动,道:“水活了。”
      燕歌道:“剡溪……”
      一行人加快了脚步,浓雾又渐渐地淡去。原本浑圆的湖形,现在两岸却在很快地收窄,湖水尽头赫然是个溪口,吐出蜿蜒的水流,顺着缓坡流向不知处。夹岸便是桃林。芳草鲜美,落英缤纷。
      “竟然是个下坡。”司空摘星叹道,“这水是从哪儿来的?真不讲道理。”
      “至少我们总算找到了桃源!”陆小凤笑了笑,心里却在沉思。他们发现镜湖,是因为那条燃烧的方舟,那道黑烟——这会是谁有意引导的吗?
      他暗暗记下,决定再见到说书人时,便向他探听。
      说书人此刻又在哪里?

      桃林的尽头不是水源,溪流在山下分为两股,环山而走。山有小口,洞口却是开在山壁上。
      陆小凤望着山壁,宣布道:“看来我们总算可以穿鞋了。”
      话音未落,他已听到身后传来如释重负的叹息。
      花清露道:“我从来不知道,赤脚走路竟会这样累。”她快步走到山壁前,看向陆小凤,显然已在等他带着自己上去。
      她的脚实在已疼得不行,却不能在水面坐下,否则衣服便要陷进去。
      她叹着气,再度告诉自己:绝对没有下一次了。
      陆小凤笑道:“你再坚持一下,我上去看看。”
      他已飞身而起,凌空翻了数个跟斗,右手在洞口处一撑,便稳稳落进里面。
      司空摘星仰头瞧着,忽然道:“我也去看看!”
      他上前几步,正踩在陆小凤刚才站的地方,便也飞身而起,也连翻了数个跟斗,却没用手撑那一下,便站到了陆小凤旁边。
      花满楼在下面笑着,喊道:“比你多一个!”
      陆小凤从洞口探出头,瞪了他一眼,笑道:“这人竟是个爱拱火的。”
      司空摘星道:“唉!人家也只不过说了句实话而已!”
      陆小凤打量一圈,见没什么危险,便道:“我刚才随便飞飞,再来一次。”
      他又向后一翻,翻着跟斗回到下面,也是相同的位置,然后又飞身而起,又翻了一串跟斗,也轻飘飘地站到了司空摘星旁边。
      “又多了一个。”佘老爷低笑道,“你们一个两个,怎么全都和小孩子一样。”
      “陆小凤!”花清露忍不住叫道。
      “好了,二姐。”花满楼忍笑道,“我带你上去吧。燕兄,借一把力。”
      燕歌会意,走到前面,双手交叠,摆出托举的姿势。
      花满楼将花清露打横抱起,踩在燕歌手上,被他托了一把,便在花清露的惊呼声中跃进洞里,又将她轻轻地放下。
      花清露喃喃道:“想不到你这么厉害。”她想带着这么重一个人上来,合该是困难许多的。
      花满楼笑道:“我可不厉害,我翻不了那么多跟斗。”
      他又折回去,如法炮制,将佘老爷也带了上来。燕歌最后跟上。
      花清露惊奇道:“你们都能自己上来?”
      花满楼道:“这并不算很难。”
      花清露道:“那他们两个……”
      花满楼笑道:“他们是在比翻跟斗。”
      花清露想了想,又道:“那么陆小凤最开始为什么还要用手撑那一下?我以为要撑这一下,就应该是用出全力了才对。”
      陆小凤道:“因为不知道洞里的情况,所以要先看一眼,才好进来!万一这里面有只怪物正等着吃人呢?”
      花清露道:“原来如此。”她点着头,“你倒是比我想象中可靠。”
      陆小凤失笑道:“那你想象中的我是什么样的?”
      花清露沉吟道:“其实,我也一直都觉得你这孩子看着混不吝,其实还是有认真可靠的一面的,否则以前也不会让你整天带七童出去乱跑。”
      花满楼在一旁小声嘀咕道:“你们既然都默许了,为什么不能直接一点,还要折腾我们两个,每次都弄得像做贼一样。”
      花清露抬手去敲他脑袋,接着道:“只不过后来你和七童都各自拜师学艺去了,我也很少能再见到你,所以你在我的印象里,还总像是那个混混小孩似的。”
      佘老爷忽然道:“说起来,几位少侠年纪虽轻,武功却都很高,不知师承何处?”
      花满楼立刻道:“我当初是在武、武当山呆过几年。”他不知为何,说得有些磕绊,又好似有所迟疑,但没有再说什么。
      燕歌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陆小凤,却发现后者神色不佳,便接口道:“我不知道,我年少时有过奇遇,武功是跟秘籍学的。”
      而陆小凤沉默一阵,起身道:“我也不知道。”
      众人都已套上鞋袜,歇过了脚。
      他道:“我们走吧,天已晚了。”
      就算天不晚,洞里也不会有什么光亮。他们点了火折子向前走,陆小凤打头,花满楼跟在他身后,司空摘星则退到了最后面。
      洞穴开始时还比较宽,勉强能容下两人并排,后面却越走越狭窄。陆小凤看到出口光亮的时候,已经只能将行李举过头顶,侧身通行。
      花满楼道:“桃林,前面应该又是桃林。”
      燕歌道:“为什么。”他好像又攒出了思考的精力,“这条路从一开始就是反的。溪水的流向,山洞的宽窄,还有前面的桃林,都和《桃花源记》中的记载正好相反。”
      花满楼道:“也许是想表明,我们的来处才是桃源。”他皱了皱眉,“但来处也有桃林。”
      燕歌道:“沙棠果本也不是长在水里的。”
      出口的微光已在咫尺,陆小凤当先走出了山洞,其余人也都跟着鱼贯而出。

      山洞外没有村庄,仍只是一片桃林。月色虽明,呈现在众人面前的依然是层叠的、漆黑而沉默着的树影。
      但在桃林之后,却已能清楚地望见那座半山。
      云下村应当就在山脚之下。
      无论这里算不算是水娃口中的“桃源”,他们都已离终点并不遥远。
      “在这里停下吗?还是要赶过去?”
      “大家都累了,走夜路也总是比较危险的。”
      “夜里还说不定会有怪物出没。”
      “但我们这一路还都是安全的,也许是因为我们走在了正确的路上。只要走对了路,说不定就不会遇到怪物。”
      “而且到了村子里,就能有住的地方,可以洗澡,才算是能好好的休息。”
      “留在这里也并不见得就安全了。”
      花满楼忽然道:“前面是不是有人?”
      他的表情很迟疑,通常在做出这种判断时,他都不会迟疑的。
      也或许并不是人,而是怪物。已有人这样想着,做好了动手的准备。
      陆小凤和花满楼已率先向前走去。
      他们本是在场上最有默契的两个人,黑暗之中,花满楼又无疑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
      黑暗的林中,却亮起了一点光。
      那光芒越来越亮,越来越近。
      陆小凤也已听到了人的脚步声,这脚步声并无章法,却较之常人更轻,说明来人不但不会武功,还根本是一个孩子。
      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果然是个穿着蓝衫的男孩,看来十岁左右,手里提着一盏灯,白生生的脸上带着微笑,神态几分好奇,也有几分怯意。
      他方才显然就坐在林中等候,不知为何熄了灯火,这时候才重新点亮,朝他们走过来,在不远不近的距离就站住。
      男孩道:“诸位可是经‘桃源’一路来的客人吗?”
      他的脸好像有点红,已红到了耳根,在灯光下也看得出来。和水娃不同,他好像是个很腼腆的孩子,说话也温吞。
      陆小凤蹲下身,微笑道:“我想应该是的!”
      男孩道:“是不是水娃那条小船上的客人?”
      陆小凤道:“差不多!”司空摘星是例外。
      男孩好似松了一口气,微笑道:“那么请随我来,我是你们的引路人,本该穿着木屐的,实在抱歉,因为我不喜欢穿那种鞋,就偷偷换掉了。”
      陆小凤笑道:“你为什么要穿着木屐?难道你就是‘谢公’?”
      男孩道:“是的,我就是。至少今天是的。”
      他好奇地打量着他们,又道:“这里,只有你一个人留着小胡子吧,你是……陆小凤吗?”
      陆小凤笑得更开心,道:“好像是我!”他对着小孩子总是显得很开心的。
      男孩不知为何,好像有些难以自制的激动和兴奋,又道:“听说……听说……”
      他忽然吸了口气,又一下闭上嘴巴,不说话了。
      陆小凤奇怪道:“怎么了?”
      男孩讪笑道:“没什么,这几位客人不知道怎么称呼?”
      花满楼微笑道:“柳云修。”
      他睁眼说着瞎话。反正他是瞎子,说的本来就都是瞎话。
      其余人或真或假,也都报过姓名称呼,陆小凤便道:“到你了,你叫什么?”
      男孩啊一声,用右手摩挲着提灯笼的左手,道:“我叫……陈生……你们叫我阿生就可以。大家都这么叫我。”
      花满楼温声道:“你不必如此紧张,我们都不是什么坏人,也不是怪人,你就将我们当成和村里一样平常的人相处就可以。”
      阿生连连地点着头,道:“我知道了。那我们……走?”
      陆小凤道:“走吧。”
      他站起身,笑着搂过男孩,摸了摸他的脑袋。
      阿生吓得一跳,浑身僵硬,被摸着头才放松下来,又瘪了瘪嘴,好像对自己很懊恼似的。
      他走在前面引路,陆小凤和花满楼跟在他身边,其他人都落后一些。
      阿生走了一阵,便渐渐地放下了戒备,又好奇道:“你多大了呀?”
      陆小凤道:“十八。”
      阿生道:“才十八岁就留胡子?”
      陆小凤笑道:“这不是胡子,是眉毛,我的另外两条眉毛。”他低下头,指着自己的脸,“你看,它们是不是和眉毛长得一样?”
      阿生笑了,道:“所以你是四条眉毛的……陆小凤?”
      陆小凤笑道:“不错,就是四条眉毛的陆小凤!”
      他又道:“你为什么对我这么感兴趣?”
      阿生眨着眼,道:“因为水娃和我说起过你。”他的声音有些小。
      陆小凤道:“他怎么说的?”
      阿生道:“嗯,他说你很厉害,可以在水上飞。”
      陆小凤摸了摸胡子,道:“原来是这样。”
      司空摘星凑过来,笑嘻嘻道:“我也会飞,小孩,要不要看我飞啊?”
      阿生对他却有些警惕,道:“不了……我不喜欢戴着面具的人。”
      司空摘星道:“戴着面具怎么了?说不定我毁容了,只能戴面具。”
      这一路闲着也是无聊,不如多逗一逗小孩。
      阿生迟疑道:“你既然这么说,那就不是毁容。”
      陆小凤道:“岛上也有人会戴面具吗?”
      阿生道:“嗯,云中君会戴,神官大人们祭祀的时候也会戴,还有山上的人,有的也会戴。”
      陆小凤道:“山上的人,就是云中村的人吗?”
      阿生道:“是的,我们偶尔会见到他们。”
      陆小凤道:“前面那座山就是你们的神山吗?云中村就在那山上?”
      阿生道:“应该是的……”
      陆小凤道:“应该?”
      阿生道:“那里平时只有村子。神宫也在山上,却要走另外的路……我的意思是说,它们理论上都在山上,但是都要走特别的路,才能到,就像是在不同的世界一样。”
      陆小凤点头道:“原来如此。”
      他完全不明白,但事到如今,也已经习惯了。
      花满楼道:“那么都是什么样的路,你可以和我们说说吗?”
      阿生道:“神宫的路,等到开宴时,会有另外的指引人带你们去走。云中村的路,通常是不告诉小孩子的,村民平常也不允许去那里,就只有负责给他们送物资的人才会去,所以我也不知道。你们如果要去,可以问太公或村长。”
      “对了。”他又道,“你们来这岛上是做什么呢?”
      陆小凤笑道:“我记得好像是你们的云中君发请柬请我们过来的!”
      阿生道:“但你们总不会都是有所欲求之人吧?”
      陆小凤道:“好奇岂非就是最大的欲求?”
      阿生点了点头,道:“嗯,这理由的确已足够。”
      他忽然笑了起来,好像觉得很开心。
      他又有些紧张地摸着手,深呼吸了两次,才低声道:“我可不可以跟你们走呢?”
      陆小凤吃惊道:“跟我们走?”
      阿生停下脚步,看着他道:“到外面去,离开这座岛。”
      陆小凤道:“为什么?”
      阿生却很久都没有说话,最后垂下头去,又继续行路。
      “老实说,我还挺害怕的。但是……既然遇见了你,我想我是非走出去不可了。何况,留在这里也不见得就安全。”
      陆小凤皱眉道:“什么意思?”
      阿生低着头道:“这座岛上有很多秘密,也有很多危险,我害怕这里,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吧。”他沉默了一阵,轻声道,“可是为什么,大家都不害怕呢?”
      花满楼沉吟道:“如果一个人从小就生长在黑暗的环境中,就不会觉得黑暗可怕,反而会觉得这样才是理所应当。我想这应该是差不多的道理。”
      陆小凤笑道:“你会觉得害怕,说不定是你的胆子太小,又想得太多。”
      阿生怔怔道:“我们……我们有几个孩子,组成了少年探险队,就是为了调查这座岛。我们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未知才是最可怕的东西,黑暗也是未知。人就是因为未知,才会觉得害怕。”
      陆小凤道:“很有道理。那么你们都调查出了什么?”
      阿生摇头道:“我们就只是到处乱跑,向大人问东问西而已。”
      陆小凤道:“水娃也是这探险队的一员吗?”
      阿生道:“算是吧,但他不太积极。而且他后来不念书了,跟太公去管渔港,就没什么时间陪我们了。”
      花满楼忽然道:“我们到村子里还需要多久?”
      他听到队伍的距离又已在拉长,便拍了拍陆小凤,示意他放缓脚步。
      阿生道:“穿过桃林,就有滑车坐了,直接开到村头,很快就会到的。”

      滑车。
      他们已站在了所谓的滑车之前。
      滑车停在两排铁轨上,一串连在一起的无盖车厢,还有一个奇形怪状的车头。
      “机关术吗?”花清露好奇地摸着铁皮。
      “请上车吧。”阿生道,“我来开。”
      他将提灯递给陆小凤,自己爬上车头,坐进座位里,不时回头看一看。等所有人都上车坐好,他也不知怎么鼓捣一阵,车头便嗡隆地震动起来,缓缓带着一排车厢向前驶去。
      “那孩子有些奇怪。”
      花满楼向坐在他对面的陆小凤说。
      “怎么说?”
      花满楼却沉吟着,摇头道:“我说不上来。”
      陆小凤道:“他姓陈,又是谢康公谢灵运……是陈太公的子孙吧。”
      花满楼缓缓道:“我只知道,在这一行人中,他唯一不怕的就是你,相反好像还很亲近、很信任似的。而他的理由,也绝不会是水娃。”
      陆小凤忽然道:“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最开始他在树林里的时候,你听到他的声音了?”
      花满楼道:“这也是我奇怪的地方。他有动作,有声音,我本来早就应该发现他的,但我却直到那时才发现他,而且我还总有种很奇怪的感觉——那里好像并没有那么个人似的。”
      陆小凤若有所思道:“所以你当时才那么迟疑?”
      花满楼点头道:“这有点像是那种可以掩盖自身存在感的功夫,只是这种功夫境界之高,我尚且只摸到门槛,他那么样一个孩子又如何能掌握?”
      陆小凤摸着胡子,喃喃道:“也说不定这岛上的许多人都有些特异的。毕竟我们见到的特异之物、特异之事,都实在已够多了。”
      花满楼笑了笑,道:“是呀。我只希望村子无论正常与否,都能给我们一个舒服的休息的地方,最好再有一个舒服的热水澡……”
      陆小凤微笑道:“说不定这里的人都是去澡堂洗澡的,我知道你一定没去过澡堂。”
      他也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花满楼洗澡的时候就不愿再让任何人侍候,也不愿和人共浴,像是长大后忽然觉醒了羞耻心似的。
      他们小时候还在一起洗过澡,还会躲在各自的浴盆里朝对方泼水,弄得满地都是。
      花满楼苦笑着,摇头道:“他们总该有热水和盆的,我用盆洗就好了。”

      滑车吐着烟雾,穿过黑暗的原野与丰收中的农田。
      神山脚下依稀已显出村庄的轮廓。云下村好似也沉睡在黑暗之中,每一栋房子都漆黑一片,唯有一座小楼还在亮着灯。
      灯火通明。
      灯火已在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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