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嫡妻》皖女苏苏

6、清源郡主的婚事

　　皇宫。琉璃阁。清源痴痴地坐着，满室风光都失了颜色。陈贵妃于心不忍，良久，叹道：我去求求皇后。

　　清源缓缓地转过头来：母亲，若我嫁于三皇子，就可以出宫了吧。

　　陈贵妃辛酸道：是的，孩子。你可以出宫了。

　　清源含泪笑道：三皇子是他的表弟。我若嫁过去，就是他弟妹了。

　　陈贵妃有些心疼，又有些生气：你若早早告诉我，也不至于落到今日这般田地。听说那清荷丫头，就是早早和皇后姐姐说了，才嫁入侯府。

　　清源的泪水变不住地淌了下来：母亲，您恨极了她们赵家，女儿怎能嫁给赵子卿？这样也好。清源嫁去给三皇子殿下，母亲也有个依仗。皇后娘娘虽好，到底向着她们刘家。

　　陈贵妃将清源揽入怀中，叹道：你这孩子，就是心太重。却不知道防人。这话以后再不敢说了。让有心的人听去，咱母女二人可怎么办呢？左右，本宫是个没根基的人。陈家的旧部，只有尹家还有点权势。当初他们也送了个庶女，想着帮衬着我。不想，谁没个私心？那尹氏倒心大，竟投了赵氏。也是啊，皇宫到处是机会，谁甘心做他人的棋子？现在尹家倒靠着尹氏，一起都投了赵氏去。可惜赵子卿不相信这两姓家奴。这尹家，终究只是个二流世家。我如今已然三十五岁，恐不能生育。陈家到我这里，算是绝了后了。

　　清源怔怔听着，竟忘了自己的悲伤。陈贵妃盯着清源，郑重道：除了母亲，其他人，谁也别信。只有永远的利益，没有永远的朋友。

　　清源起身，退后两步，行稽首大礼。她知道，自己别无选择。她是叶家孤女，母亲是陈家孤女。她们母女二人，仅有彼此而已。

　　甘泉宫。皇后轻轻地扶了扶额角。良久，问身边的立夏，你说，陈贵妃，会不会过来求我？怎么着，也不能接受自己的女儿嫁给赵贵妃的孩子吧。

　　立夏轻轻地给皇后捶着腿道：怎么会？陈贵妃娘娘一定不会让娘娘难做的。她多亏娘娘照顾，才得以享受荣华。一向是唯娘娘马首是瞻的。

　　皇后笑道：你太看轻陈贵妃了。这些年，要不是有清源，陈贵妃也许早就去见她父亲了。陈贵妃，才看不上这些荣华富贵呢。

　　立夏愣了愣，没有说话。

　　皇后暗忖着：圣旨一下，可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可是她来，本宫也不能劝陛下改了心意。这是摆明了，一方面削弱赵家的势力，一方面显示天家厚待烈士遗孤，让叶氏孤女做自己的儿媳妇。陈贵妃赵贵妃二人，水火不容，这生生成了亲家，可怎么相处。话说回来，三皇子娶妻，少不得要封王了。说宠爱是宠爱，终究，不是嫡子。一时却又想起自己早夭的大皇子，不禁悲从心来。也正是由于一起经历战乱，一起经历丧子之痛。帝后二人的情分终究是不一样。四皇子和大皇子小时候一模一样，在陛下心里，也是不同的吧。

　　灵泉殿。赵贵妃早气得心口疼，一叠声请御医问诊。然而不管赵贵妃如何心疼，一向对她宠爱有加的皇帝却对她避而不见，只打发太医们轮流问诊。于是阖宫上下，没有不稀奇的。然而皇后管束极严，一点闲话也没有。

　　且不论后宫各处景象，武宁候府一派安宁。婚后第三日，照例是要归宁的。因入了刘家族谱，认了广元候刘蕴为父，清荷县主少不得要把刘家当做自己的母家。皇后娘娘在深宫，不便亲往侯府，清荷出宫，倒是可以经常往广元候府走动，也可替娘娘尽孝。

　　一时马车还没到侯府，早有下人候着，接过去。正门大开，世子站在门口相迎。广元候府仆人训练有素，皆称清荷为三小姐，称赵子卿三姑爷。先见国礼，后见家礼。原来这广元候是皇后的哥哥，生有两子一女。女儿尚小，仅有五岁。因认了清荷为义女，自己的庶女便成了四小姐。

　　清荷侍奉皇后娘娘多年，侯府常有人进宫给娘娘请安。所以一应人事，清荷心内清楚。广元候府竟真和接自己姑娘一般，里里外外都似清扫了一次，老夫人一叠声地要见自己的新孙女儿。

　　清荷和子卿一起拜见老夫人及广元候夫人。一时子卿被引至外院。内院便只剩下清荷和众女眷。广元候夫人早瞧见清荷的礼单，知道是个有心的。因自己只生了两个嫡子，不曾有女儿，乍一添了个女儿，竟有种儿女双全之感。

　　一时见过大嫂，世子夫人黄氏，二嫂马氏。小妹妹刘媛媛仅有五岁，粉粉嫩嫩一团可爱。倒也规规矩矩地见了礼。清荷收了一套马氏送的黄金头面，一对黄氏送的碧玉手镯，以及媛媛小妹妹的一个荷包。黄氏出身书香世家，选的礼物雅致尊贵，马氏出身皇商，送的礼物贵重。清荷一一领了，谢过。

　　老夫人最喜欢幺女皇后娘娘。待清荷稍稍得闲，不及坐下，便问起皇后的起居，生活。清荷便寻平安喜乐的事情一一回禀。又谈及四皇子聪慧可爱，虽只有十岁，已经像个小大人一般。不仅擅骑射，还能做起文章来了。老夫人听着便乐开了花。

　　黄氏瞧着老夫人开心，忙笑道：还是妹妹贴心，这一来，老夫人都笑的合不拢嘴了。

　　马氏也凑趣道：也是咱们娘娘最会调教人的，选了这么个如花似玉的人儿做侄女儿。

　　广元候夫人恐清荷听闻身份的事不开心，扫了一眼二儿媳妇。

　　清荷却动容道：能遇到皇后姑姑，是清荷三世修来的福气。清荷本是御膳房里的小宫婢，听着家里面闹了兵乱，家园被烧成灰烬。难免悲伤。悄悄地在河边搓土为香，祭奠父母。不巧被当时当权的公公抓住，抓起来一顿好打。是皇后娘娘碰巧救了。不然，哪有清荷今日？娘娘的恩情，清荷没齿难忘。有幸成了刘氏女。清荷自当惜福。

　　一席话说得众人垂泪。女人的心是最柔软的。况且都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家闺秀。于是都觉得清荷受了委屈，吃了很多苦，不□□露出疼惜之意。

　　清荷心中感念皇后娘娘恩情，却不愿惹众人难过，更恐一时悲痛伤及老夫人身体，忙扯开话题，说起宫中的养颜秘方来。这个话题是没有女人不感兴趣的，于是气氛又渐渐和缓。

　　老夫人只慈爱地看着清荷，心中暗暗赞她灵秀，能掌握谈话的主导权。气氛说悲伤就悲伤了，说欢快就欢快了。

　　广元候府，主持中馈的，是世子夫人黄氏。黄氏见老夫人高兴，便禀了一事，说将黄氏旁边的院子，幽篁园收拾出来给三小姐准备着。回娘家时方便歇息。老夫人及夫人都夸赞黄氏做事妥当。马氏瞧着大嫂得婆婆青眼有加，不免有点闷闷的。

　　另一边，外院，广元候有意和赵子卿扯些治国理政，诗词歌赋，排兵布阵的话题。他惊讶地发现，赵子卿每一样都能够和他深入探讨。显然，赵子卿不仅深谙兵法，于治国理政也有独到的看法。赵子卿也对这个韬光养晦的侯爷刮目相看。俩人越聊越投机，竟把广元候世子和二少爷撇到一边。两位公子索性悄悄退去。聊至半酣，话题不知怎么便扯到御赐的婚事去。两人似突然惊醒一般，虽惺惺相惜，却不敢不防备一二。这也是头一回，赵氏和刘氏的当家人面对面，平等坦诚的交流。这为后来的盛世，奠定了基础。

　　赐婚圣旨终究如期而至。三皇子略有些不满，但是经常出入皇宫，对这位清源郡主倒不陌生，知道是个颇有姿色的美人儿。只是空有个郡主的名号，却没有什么强有力的母家，于自己是半点助力也没有。谈不上高兴，也谈不上失落。他像往日一般，矜贵地接了旨。照例给了厚厚的打赏。

　　一时京城又开始沸腾，但这次，谁也不敢议论纷纷，只是于无人处暗流涌动。大家都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武宁候府，广元候府，尹府，王府等等，都开始沉寂下来。